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四百七十五章 憤青過年
秦雷笑笑道：「勞妹妹掛心，我一向很好。」當著瑾妃和老七的面，兩人也不好過於親切，只好隨口答話，不過眼中的歡欣之情，卻藏也藏不住。
搖搖頭，秦雷微微閉上眼，小聲道：「你很好，對我一直很好。」
入夜之後，禁宮內外各個角落的燈籠一齊點亮，天上的星月和地上的花燈相互輝映，燈火輝煌，行在其中便有徜徉於九天銀河的感覺。
「哦，你擔心未來的王妃。」秦雷淡淡道：「你怕她會欺負你？」
可把秦雷嚇壞了，關切道：「要不要歇歇，給你傳太醫吧？」
秦雷還是第一次見她這種表情呢，苦笑一聲道：「我說妹妹哎，你啥時候成憤青了？」
瑾妃實指望著秦霄長大能有出息，平時對他的管教極嚴，也只有過年幾天才任其玩耍。所以小傢伙便撒歡一般東躥西跳，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什麼時候的事？」秦雷擱下碗，沉聲問道。伯賞別離將一雙兒女託付給自己，那是莫大的信任，可不能出了什麼岔子。
很快，伯賞賽陽便火燒屁股似的竄了進來。一看到秦雷便大聲嚷嚷道：「叔啊，不好了……」
正在暗自垂淚間，若蘭突然感覺腰肢一緊，便被秦雷拉到了胸前。她趕緊抹掉眼角的淚水，強顏歡笑道：「爺，您醒了……奴婢給您更衣……」
正吃著飯，石敢在外面稟報道：「伯賞少爺來了。」
「啥事憤青？」永福不解地問道：「怎麼這般……不雅？」
「你才不好了呢。」慢條斯理地喝著湯，秦雷沒好氣道。
聽說王爺還能待半個月，若蘭心裏高興極了，她雖然跟著秦雷三年，但聚少離多，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沒有多久。從這個角度講，患得患失是可以理解的，不患得患失才不可理解呢。
聽王爺這樣一說，若蘭緊繃的身子才送緩下來，眼淚卻撲撲簌簌的流下來。
此時天色漸晚，皇宮大道兩旁的行道樹上絲絹纏繞，火樹銀花，襯托著宮門前、殿角上懸挂著的一對對碩大紅燈籠，將皇家辭舊迎新的奢華排場展示的淋漓盡致。
見她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顯然是嚇壞了。秦雷不由一陣心軟……
秦雷眨眨眼，弄不清這到底是偶像崇拜還是什麼，但大過年的也不好直接問，便將疑問壓在心底，陪著小憤青一路走下去。
而永福和山陽這樣未婚的公主，衣著便簡單多了，除了代表喜慶的大紅氅衣之外，只是頭上加戴做成福壽二字的紅絨縷。兩把頭上，各插大紅穗子，垂至肩頭。
「不用，能欺負她的人還沒下世呢。」秦雷搖頭道：「你就別亂跑了，萬一要是你也丟了，我還得再派一撥人。」說著命令道：「就別回去了，待會兒跟著你小嬸子去石猛家過年吧。」
等進了大殿才發現，他們來的可夠晚的，只見皇后、嬪妃、公主、命婦等一乾女眷俱已到齊。眾女眷的服飾也與平時不同，顯得更加的繁瑣華貴，顯然是特地為佳節準備的。那些已婚的貴婦們頭戴各色鳳釵，身穿對襟比甲，外罩各色長褂，各色寶石掛鈕，耳戴各色墜子。
等把秦霄找回來，時候也不早了，三兄妹便不再徜徉，抓緊時間走到慈寧宮。
若蘭乃是宮女出身，察言觀色、聽風辨位乃是本能，立刻就聽出此話的言外之意：「但你對別人就不好了。」自己做過什麼，她心裏最清楚不過，便要掙脫秦雷，給他就地跪下。
秦雷頓時傻了，他沒想到妹妹竟變得這麼高尚，瞠目結舌的聽她繼續道：「如果蓋成房子，應該可以讓上千戶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不用幕天席地，免於被凍死凍傷吧。」說這話時，永福公主一臉的憤慨與痛惜。
「我很好。」秦雷輕聲道，但雙眼仍舊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看著王爺倒頭就睡，若蘭心裏五味雜陳。她既為秦雷不愛惜身子，操勞無度而難過；又為他半年不見，卻毫無親熱之意而難過，繼而自憐自傷起來。
秦雷這才有功夫朝妹妹笑笑道：「半年不見，你身子倒是大好啊。」
若蘭使勁點著頭，口中小聲保證道：「奴婢以後都乖乖聽話，不敢再通風報信了……」
秦雷像看到恐龍一樣瞪大眼睛，怪叫道：「樂先生？難道你們還有聯繫嗎？」心中打定主意，要警告
「人家就是很憤怒嘛！」永福緊緊攥著粉拳道：「樂先生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而德政的第一條就是『厲行節儉、愛民恤民』而不是勞民傷財！」
「出了十五再走。」秦雷輕聲道：「將士們忙了整整一年，也該歇歇了。」
「讓他進來吧。」秦雷放開懷中的若蘭，讓她先去裡屋待著。
秦雷朝瑾妃躬身行禮，絲毫沒有因為知道了身世而輕慢了她。
秦雷也不答話，只是雙目炯炯地望著她。幽暗的光線中，他的雙眼亮得瘮人，似乎可以洞悉一切世情。
「老公？李四亥？」伯賞賽陽瞪大眼睛道：「據說那小子混得慘極了，她倆還有來往嗎？」
秦雷便與弟弟妹妹分手，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大殿里比往年擁擠許多，因為辭久宴取消了，所以那些本該在太極殿陪客的皇族男丁，只好過來一道守歲。好在此時男女之防不太過分，又加上大喜的日子，這麼將就了。
昨日是老七第一次跟著祭祖，自然有些吃不消，但小孩子終歸是身體好，將養了一天，就又生龍活虎了。瑾妃笑道：「雨田別聽他瞎說，他才剛起來呢。」
……
……
秦雷卻緊緊地摟住她的腰肢，並不讓她起身，微笑道：「無須緊張，我今天並沒打算怪你。」
看他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轉來轉去，秦雷輕咳一聲道：「每逢佳節想老公，她八成是找老公去了。」
正如樂布衣所判斷，過了個夏天，永福的身體果真好起來了，至少不用人攙扶也能站起來。她神色激動的朝秦雷笑笑，福一福道：「妹妹給大哥請安了，大哥這半年一向可好？」
安頓好了大侄子，秦雷便帶著石敢往宮裡去了。見天色還早，他準備先去給瑾妃請安，再去接永福赴宴。
到了瑾瑜宮中，瑾妃和老七已經換好了禮服，早早在那等著了。永福也被瑾妃接了過來，倒省了秦雷一遍功夫。
但今夜最引人矚目的，卻是道旁那許多製作精麗，鋪張宏大，輝煥繁盛的燈籠，有騰雲駕霧的巨龍、有
「我也不好了，我爹非打死我不行！小月不見了！」一想起自家老子發火時的兇狠模樣，伯賞賽陽便手腳發軟。
見秦雷進來，秦霄從椅子上蹦下來，歡笑道：「五哥，你可算來了，我都等不及了。」秦雷笑著摸摸他的腦袋，隨口問道：「睡飽了？」
若蘭趕緊擦擦淚，開始給秦雷穿戴整齊，小聲問道：「王爺這次回來，能待幾天？」
因為是皇家全族聚會，所以座位安排也是按照族譜來的，並不因為誰是皇帝的兒子而打破規矩。秦雷便與幾個堂兄弟坐在一起，一邊揀些可口的堅果吃，一邊隨意聊著……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得，想聊得深入也不可能。
好在有一幫宮人緊緊跟在後面，秦雷倒也不擔心。
……
永福搖搖頭，小聲道：「確實是被這花燈刺激著了，心裏刀割一樣的痛。」
瑾妃朝她笑笑，便放下轎簾，先行去陪老祖宗說話了。
說到這，秦雷伸出一雙溫暖而粗糙的手，輕輕扶起若蘭吹彈得破的臉蛋，微笑道：「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欺負你的，永遠都不會。」
「謝姨娘。」永福不好意思道。
與若蘭說幾句話，秦雷便簡單的用些飯菜點心點心，準備去參加晚上的宴會。
若蘭被看的一陣陣發毛，從心尖往外散發寒氣，不由嘴唇發抖道：「爺……您怎麼了……」
「那……就是奴婢不好了……」若蘭無力的垂著頭，連呼吸都艱難無比。
等祭祖回來，秦雷他們被告知，辭舊宴取消了，諸位皇子在慈寧宮陪太后守歲。
秦雷便打道回府，準備洗個澡吃個飯，睡個回籠覺。話說他已經連軸轉了一個月，此時甫一放鬆，一陣陣倦意便湧上心頭，頓時沒了精神。回去后若蘭和他說話，也沒有聽進去，有一搭無一搭的回答幾句，待洗浴完畢，便鑽進被窩裡，呼呼大睡起來。
秦雷便與永福和秦霄一道，出了瑾瑜宮的大門，在宮中緩步遊行，嬉笑賞玩起來。
……
三人稍坐片刻，便出去院門，剛要各自上轎，秦
「憤怒的青年！」秦雷上下打量著永福，雖然身子大好，但她還是要比一般女孩子嬌弱許多，實在與憤青那精力過剩至無處發泄的形象有天壤之別。秦雷突然想起了塗恭淳，那應該是個標準的憤青吧。
至於秦雷這樣的男性，便沒有那麼多講究了，祭祖穿什麼就穿什麼，保證錯不了。
「大哥太緊張了，人家早好了。」說著還舉起小胳膊，在秦雷面前晃了晃，以示強壯，然後才幽幽道：「這些燈籠做工何其精美？用料何其貴重？不知要耗費多少民脂民膏才能製成。但這些東西除了給貴人們賞心悅目還有什麼用？而且一過完上元節，便會撤下扔掉，何其浪費啊？」
伸手按按她的小腦袋，秦雷輕聲道：「我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從沒想過三宮六院、甚至連三妻四妾也沒興趣。」說著怪笑一聲道：「最多也就是你們三個了，我就應付不來了。」
「哦。」伯賞賽陽憨憨的答一聲，便老實坐在一邊等著。他母親早逝，父親戍守邊關，妹妹又離家出走，在這全家團聚的日子里，心態還能如此平和，絕不是沒心沒肺可以形容的……應該是很沒心沒肺。
若蘭緊咬著嘴唇，使勁搖著頭，蚊子哼哼道：「奴婢不擔心王爺……」
瑾妃也早就想通了，對秦雷的態度雖然不如親生母子那般親熱，但也十分的和藹熱情……話說在這母憑子貴的宮闈里，有一個強勢的兒子，比什麼都重要。
「樂先生去歲借給我一套『終南札記』，乃是他年輕時讀書的心得。」永福滿面神往道：「他太厲害了，看什麼問題都一針見血、高屋建瓴……」
立住腳步，秦雷側頭望向妹妹，卻見永福有些魂不守舍，不由輕聲問道：「想什麼呢？莫非被這花燈耀花了眼？」
就像每一個當哥哥的、甚至當父親的一樣，他對妹妹的保護欲之外，還有些或多或少的佔有慾……這並不是
若蘭本來哭得凄凄慘慘，被秦雷一逗，卻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襟，死活不放開。
到了酉時，皇帝便攙著太后便由靜室中出來，先請文庄端坐在最高的位子上。今天這種日子，老太后也打扮的一絲不苟。只見她身著大衫霞帔，頭戴珠結鳳冠。大衫是金黃色的，有四合雲紋暗紋。霞帔用雲龍紋，周圍是彩雲，還有珠圈紋在邊沿點綴。十分契合老太后雍容華貴的氣質。
「愛情這東西，是很不講道理的。」秦雷翻翻白眼道：「說了你也不懂，我讓侯辛的人找找看，你先過年吧。」
太后升座后，昭武帝便退後兩步，與皇后各領著皇族男女向太后拜年請安，討得吉祥。
伸手摘下幾顆淚珠，秦雷輕聲道：「你在擔心什麼呢？色衰而愛弛？」
瑾妃也不是傻子，怎能聽不出她這是詢問之詞，就等著自己放人呢。朝永福促狹一笑道：「早去了都是長輩，你個孩子怪悶得，還不如跟兄弟們慢慢走著，莫耽誤了開席就好。」
「找不著妹妹咋過年？我還是繼續找去吧我。」伯賞賽陽滿臉擔憂道：「要是被人欺負了，我爹非殺了我不成。」也不知是擔心妹妹，還是擔心自己的屁股開花。
若蘭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顯然是矛盾極了。
「半個月了。」伯賞賽陽使勁撓頭道：「她跟府上人說，去京山城看我去了。他們也就沒有在意，我要是不回來，他們還蒙在鼓裡呢。」
之所以說各色，是因為不同品級所用的顏色不一樣。就拿鳳釵來說吧，皇後娘娘頭上戴的乃是黃金色……人家號稱母儀天下，當然可以用這顏色。而包括瑾妃在內的四位夫人就稍微遜色點了，她們頭上插的是明黃。再往下依次是紫色、紅色、藍色、綠色等等。反正各品級有各品級的顏色，弄錯了可是大罪。
就在這種患得患失之中，不知不覺金烏東升西落，她竟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一天。
伸手一拍她的翹挺的小屁股，秦雷呵呵笑道：「行了，服侍我穿衣裳吧。我還要去陪老太後過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