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四百九十七章 是迷信還是命運？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啊！」那婦人咯咯一笑道：「不行禮也不要緊，反正要掉進火坑的是你，又不是本宮。」
那婦人看著詩韻柔柔弱弱的樣子，卻不想她如此的剛烈，只好站定身子道：「本宮乃是大秦河陽公主，還不快快見禮？」
「不用了，」河陽公主望著爬滿青苔的石階，幽幽道：「吩咐我們的人，全都偃旗息鼓，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輕舉妄動。再把便衣隊隱藏在沈府大門外，隨時等候調遣。」
詩韻送她下樓后，便折身回來，重新坐回銅鏡之前，望著鏡中的自己，臉上竟寫滿了彷徨與無助，眼淚也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撲撲簌簌的落下來，她終於忍不住掩面飲泣起來，背影是那麼的軟弱孤單。
「因為本宮看好你，所以希望你能心甘情願的跟我走。」河陽公主洒然一笑道：「而且，本宮不信這世上會有男人，不愛江山愛美人，所以我是穩賺不賠的。」
「哦，」河陽似乎壓根都沒聽去，她將目光投向了璀璨的星空，聲音飄忽而悠遠：「如果能證明我是錯誤的，那就是值了。」
詩韻毫不猶豫的矢口否認道：「夫人說笑了，民女花樣年華，還沒到活夠了的時候。」
那婦人的紫色宮裝剪裁得體，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線；式樣大胆，領子開的大而深，裏面的抹胸卻低而緊，壓迫的一對豐滿的雪球噴薄欲出，乳溝深不見底。
莫言前路荊棘惡。終為鸞鳳築巢棲。
「皇家公主皆為天下女子之典範，怎能出現在此時此地呢？」詩韻不為所動道：「不管你是真假，皆于禮不合，恕民女不能從命。」
她定定地望向詩韻道：「如果他將你棄之如敝履，那麼姐姐我幫你，就是害了你。」說完朝她笑笑道：「告辭了，後天我會看著你們的，看看我們誰能贏。」
此人乃是她的股肱，河陽公主當然不能過分責備，便轉換話題道：「小五現在在哪裡？」
見小姐主意已定，錦紋抱著詩韻大哭起來，詩韻也抹淚道：「不要難過，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們就又見面了，你要永遠幸福啊。」
詩韻
詩韻抬起了螓首，不無驕傲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的男人值得我愛，無論他做出什麼選擇，我都為他驕傲。」
「姐姐在上。」詩韻順水推舟道：「小妹有禮了。」
詩韻面色不變，從從容容道：「各人的路個人走，無須夫人擔心。」
「還在京山城中，應該明日一早就上路，黃昏時分進京。」厲先生沉聲道：「要不要按計劃攔截？」
……
厲先生從沉醉中醒來，卻發現公主已經飄然而去。冗長的小巷中，只剩下他孤單一個人。
詩韻微一沉吟，方輕笑道：「小女子這不佔盡便宜嗎？」
厲先生趕緊小意道：「卑職明白了。」
那婦人就像一朵盛開的罌粟花，即使容貌稍遜詩韻，但勝在體態妖嬈、顧盼生姿，魅力卻不是她這種青春少女可比的。
「不切實際的幻想！」河陽公主低聲尖叫道：「不要忘了你的『男人』，」她把「男人」兩個字咬的特別重：「是要尚公主的，那楚國公主可比你重要多了，她可以帶給他無盡的財富、更高的地位、等強的權勢，」說著戟指著詩韻地道：「而你，什麼都給不了他！」
「可我真的捨不得你呀。」錦紋給小姐整理好床鋪，走過去幫著小姐將頭髮簡單的束起，情緒低落道：「我能不能不走呀？」
旁若無人的從李家後院出來，河陽到了綠柳小巷中。一隊黑衣護衛，正在那裡靜悄悄的等候她。
「若是讓秦雷與楚國順利聯姻，他將勢力大漲，對我們極為不利，公主請三思啊！」厲先生不死心的勸諫道。
詩韻點點頭，輕聲道：「妹妹恭送姐姐。」
「是呀，我怎麼改主意了呢？」河陽公主自嘲的笑笑道：「你就當我失心瘋吧。」
站在清幽的小巷中，夜風從巷口吹到巷尾，河陽的胸前頓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不由打了寒噤。
詩韻卻不接她這茬，輕聲道：「多謝夫人錯愛，然小女子與夫人不是同道，不能同行。」
一個渾身散發著誘惑氣息的宮裝婦人從
從短暫的欣賞中清醒過來，詩韻這才想起對方乃是踏月而至的不速之客，面色一沉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詩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邊上的錦紋卻梨花帶雨地笑道：「太好了，將來公主和小姐就是大姑子與弟媳婦兒了……」這小丫頭與詩韻十幾年的姐妹，自然知道幫詩韻說些，該說卻不方便說的話。
詩韻微微垂下眼瞼，輕聲道：「您怎樣認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會聽你的。」說著將那鋒利的點金釵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平靜道：「您不要試圖強迫我，只要民女活著，就沒有人能強迫我。」
「哪怕他選擇了楚國的公主？」河陽公主逼視著詩韻，高聳的酥胸劇烈的起伏道：「哪怕他為此拋棄了你，你也心甘情願？」
詩韻打量那婦人，那婦人也在打量著她，不由贊一聲道：「果然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怪不得能讓人為你神魂顛倒呢……」語氣慵懶柔媚，讓人聽不出是讚美還是嘲諷。
「為什麼？為什麼？」河陽幾近抓狂，她說是來拯救詩韻的，但潛意識裡更多是想看她的笑話。結果笑話沒看成，卻把自己弄得險些神經錯亂，使勁攥拳道：「為什麼你這麼看得開？」
可河陽公主何許人也？幸福人生的天敵是也，聞言搖頭道：「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頭，我是絕對不會破壞小五和楚國公主大婚的，」看一眼西南方向的夜空，河陽沉聲道：「妹妹不要怪我，你可能不知道，秦雷已經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存在之一了，他就像根植于大地的公孫古樹，要比本宮這種貌似繁盛的菟絲花厲害得多。關鍵是他想不想……如果他真想選擇你，這世上誰也攔不住，就是陛下也不行。」
錦紋嚇壞了，緊緊地抓著小姐的胳膊，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送。」說完河陽公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小心翼翼的展開那紙條，四行已經倒背如流的籤詩便映入眼帘：
「你終於肯叫我殿下了。」河陽失笑道：「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裝傻
河陽公主何許人也？洞察人心的本事乃是天下翹楚，定定地看著一臉淡定的詩韻，忽然瞳孔微縮道：「你不想活了……莫非你想殉情？不要做傻事！為那種男人不值得。」
詩韻輕哼一聲，淡淡笑道：「天宮地府皆在人間，你怎知我會走到哪裡？」
河陽公主若有所悟道：「原來你還心存幻想？」
河陽公主笑逐顏開道：「唉，好妹子，就憑你這聲『姐姐』，我就定會保你周全。」
河陽公主服了，徹底的服了，她終於承認，兩人確實不是一國的。她竟然有些尊敬詩韻了，也更堅定了拉她入夥的想法……但她只承認詩韻是個特別的女人，卻無論如何也不承認她的男人也是個例外。
是什麼讓她如此的從容？河陽公主心中狐疑道：「難道你很願意嫁給沈子嵐那個敗類？」說著掩嘴一笑，爆料道：「要知道此人性情乖僻，不敬尊長，連自己的娘親也敢打。且及其變態，被他玩弄致死的女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你真的願意嫁給這種人？」
「如果那男人騙你玩弄你呢？」一陣焦躁襲上心頭，河陽公主稍嫌粗暴道：「你不知道貓和男人，是這世界上是最靠不住的兩樣東西嗎？」
「你必須走，明天吃過早飯就走去收拾一下吧。」詩韻在鏡子里朝她笑笑，按住她冰涼的小手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錦紋拚命的點頭，又哭了一陣子，才依依不捨、凄凄哀哀的下了樓。
深吸口氣，從香囊中掏出一張小紙片，竟是一張廟裡解簽的紅紙，邊角已經磨得起了毛，似乎是經常翻看。
不得不承認，河陽公主極會勸人，至少把小丫鬟錦紋嚇得淚珠滾滾，緊緊抱住小姐的胳膊，抽泣道：「小姐，咱不去吧，您求求這位夫人，讓她幫幫您吧。」
「嗯，」詩韻發自內心地笑道：「如果他這樣選擇，就說明他真正的成為了一名書寫歷史的大人物，妾身怎能不驕傲？」
河陽愣了，她定定地看了詩韻一會兒，面色逐漸興奮道：「本宮竟越來越喜歡你了，我不強迫你，只要你
「是……」厲先生沉聲應下，又略帶遲疑地問道：「公主，您怎麼又改主意了？」
詩韻聞言輕輕搖頭道：「我說過，無論他做出什麼選擇，我都會為他驕傲。」
「你對男人還有幻想？」河陽公主微微惱火道：「女人啊，為什麼要被害的遍體鱗傷才知道反悔呢？」
河陽公主冷笑一聲道：「你承不承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宮從不會看錯人。」這女人竟然比秦雷還要自我膨脹。
詩韻抱歉地笑道：「小女子怕您用身份壓人，這才用了點小心思，倒讓殿下見笑了。」
從茲修省能方便。福祿綿綿自可期。
「因為愛一個人是我自己的決定，既然經過深思熟慮，還是決定去愛，那我就做好了接受一切後果的準備，無論好的還是不好的，永遠不後悔。」面對著一個從沒見過的女人，詩韻卻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那婦人，哦，還是叫河陽公主吧，河陽憐憫地望著她，一箭穿心道：「你想嫁的不會娶你，你要嫁的卻是個毀了容的敗類，本宮看不出你的瑤池在哪裡。」
也許是看對了眼，河陽公主怎麼看詩韻怎麼喜歡，搖頭笑道：「不妨事，不嫌棄的話，你拿我當個姐姐就成了。」
男人怎麼會有好東西呢？河陽公主篤定不疑。稍一思索，便沉聲道：「我們打個賭吧，如果他尚了公主，你就跟我走，反正要強過被那小畜生糟蹋了。如果他選擇了你，本宮就幫你們向陛下說項，讓你們免於遭到懲罰。」
這一刻的河陽公主，渾身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卻又令人捉摸不定，仿若一朵悄然盛開于午夜的黑玫瑰……
莫道春日花開早。須知結果秋來遲。」
……
「殿下還是靜觀其變吧。」詩韻淡淡笑道。
偏偏詩韻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連方才在爹娘面前流露出的小小幽怨都無跡可尋了，輕拍著錦紋的肩膀，詩韻輕
詩韻坐在水晶鏡子前，將簪子、耳環、項鏈一樣樣取下來，點頭道：「是呀，你放心了吧？可以安心的去了嗎？」
河陽不禁有些驚訝……她仍能清晰的記著，當初自己被迫嫁入徐家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但眼前這姑娘，居然如此的淡定。
「佔得鰲頭百事成，逢迎到處不須疑。
痛痛快快哭了個夠，她用手背擦擦眼，抽泣著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式樣與秦雷的那個完全一樣。
月亮躲進雲層，羞羞的遮住了自己的臉蛋兒……
「就算我失去一切自由，但還有幻想的權力。」詩韻欽佩的看一眼河陽，並不否認道：「他告訴我，人生充滿了變數，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輕言放棄。」
一個鷹鉤鼻子的男人從後面上來，給她披上一件紅呢披風，河陽公主猛然一抬頭，發現是厲先生，微微不悅道：「下次的腳步放重些。」
看著這幾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詩，當日樂布衣的話語猶在耳邊，詩韻將那紅紙合在掌中，苦笑一聲道：「樂先生啊樂先生，我到底能不能信你啊……」
……
「小姐，您真的打算相信那公主嗎？」錦紋一邊幫詩韻放開被褥，一邊輕聲道。
「愛是付出，不是佔有。」詩韻的聲音雖輕，卻讓人毫不懷疑她的堅定：「我雖然做夢都想和他在一起，也企盼他能有輝煌的成功，但更希望他能快樂安心，」面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詩韻悠悠道：「所以我會靜靜地等著，不哭也不鬧，無論什麼結果，只要他高興，我就會坦然的接受……」
此刻無人，終是要面對真實的自己了。
「為什麼？」河陽沉聲質問道。
「這女人，果然不可理喻。」厲先生苦笑著搖搖頭，也快步跟了上去。
「救你於水火的好心人！」那婦人嬌笑著輕移蓮步，剛要湊近了，卻被詩韻喝止道：「再靠近一步我就喊人了。」她怕來人狗急跳牆，是以沒敢馬上喊叫，同時抽下了插在髻頭上的點金刺，清晰表達著自己堅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