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零六章 逃跑的新娘
秦雷的眼圈一片通紅，鼻頭一陣陣抽動，嘴巴大張著，已經完全忘了呼吸。
他從來不知道，當愧疚到了一定程度后，是可以讓人艱于呼吸、難於挪動的。
秦雷忍住想扁她一頓的衝動，乾笑道：「沒問題……」
秦雷吹熄燈，躡手躡腳的往外走。到門口時，卻聽著雲蘿幽幽道：「可我不想一輩子當你的妹妹。」
秦雷點點頭，仍然往上去，宮女急忙道：「王妃說她這幾天不方便，不能侍奉王爺。」
想讓你忘卻愁緒忘記關懷；
秦雷寵溺的笑笑，揉揉她的小腦袋道：「所以不要胡思亂想了，既然來了，就快快樂樂的，放心吧，在秦國沒人敢欺負你。」緊接著又補充一句道：「除了我之外。」
雲蘿訕訕笑道：「兩全其美嘛。」能看到一個年齡身份都相仿的小姑娘，她真的很開心。
雲蘿吐吐小舌頭，一本正經道：「但我就是覺著永福姐姐很不快樂，在強顏歡笑呢。」
「夫君在上：我終於可以叫你『夫君大人』了，這是我幾年來夢寐以求的稱呼，真的……說出來你別笑話，每次在夢中見到你的時候，人家都叫你夫君來著，還是特別甜膩的那種，讓人家可不好意思了。」
秦雷苦笑一聲道：「睡吧，等過兩年你長大點，想變成詩韻姐姐那樣，也是可以商量的。」
成為我這許久不變的悲哀
一看見秦雷進來，雲蘿便緊緊地攥著錦被，可憐巴巴道：「我要睡覺了……」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如受驚小鹿一般。
良久，才聽他溫柔道：「小丫頭，心裏很委屈吧？」
「不過我雖然走了，可永遠是你的妻子，因為我們已經拜過天地…… 這不是我的惡作劇，只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忍不住要把一切都給你，可我還是無法承受沒有你的愛，永別了我的愛人。」
那次是你不經意的離開
宮女怯生生地點頭道：「嗯，王妃說身子不爽利，早就睡了。」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唉
尤其是在不準備留宿的情況下，還不知道雲裳會不會拿劍追殺自己呢。
「真的，不信王爺就找人看住我。」詩韻強笑道：「這王府戒備森嚴，只有雲裳妹妹那種高來高去的高人，才能想走就走的。」
雲蘿原以為他鬧著玩，卻沒想到秦雷真的餓虎一般趴在了自己身上，伸伸手卻絲毫推不動，只好害怕的乾笑道：「不如我們還像從前，你睡外屋，我睡裡屋？人家睡覺磨牙、夢遊、還……放屁，會影響你睡眠質量的。」
雖然心中惴惴，但還是走到了門口，深吸一口氣，暗道：「要打要罵隨便，只要你能原諒我，跪搓衣板都行。」給自己定下負荊請罪的基調，他才推開了門。
三王妃的綉樓上。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秦雷半張著嘴巴，嘶嘶喘著氣，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信紙，繼續看道：「千萬別生氣啊，我不是怪你，我知道感情這東西勉強不來的，王爺能鍾情于詩韻姐姐一個人，其實是件好事，這說明我的郎君是個專一的人。」感覺面頰火辣辣一片，彷彿被人狠狠的掌摑了一般。
「好吧我承認，我矯情了，但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麼用自己的全部去愛一個人，卻換不來你的愛呢？其實我要的不多，只要三分之一多一點就可以了，可為什麼夫君大人卻吝嗇到一絲都不給呢……」寫到這裏，字跡開始有些模糊，顯然是被淚水浸濕了。
於是我守著寂寞不能回來，
詩韻從沒見過秦雷如此傷心，心疼的拭去他眼角的淚痕，輕聲道：「這不怪王爺，是臣妾讓您亂了方寸，說了錯話，根本都是我的錯。」
……
於是淡漠了繁華無法再開懷，
去他媽的有淚不輕彈，他只想哭，一動也不想動……
「還是等著天下太平了，我陪著一道去吧，太危險了。」秦雷無
秦雷滿頭大汗道：「你不要老拿我教你的歌說話，聽著就讓人想笑。」
「無所謂了，反正從被你綁架那天起，你就一直欺負我。」雲蘿渾不在意地抱著秦雷的胳膊，仰望他的俊臉道：「可我覺著你對詩韻姐姐、若蘭姐姐，還有那個雲裳，跟對我是不一樣的。」
放開這紛紛擾擾自由自在。
「她還不知道自己成了孤兒。」秦雷心中憐惜道：「還是盡量瞞著點吧，等她長大點，承受能力強點再說吧。」這才緩緩下了樓。
成為我這許久不變得悲哀。
詩韻輕拍著秦雷的後背，柔聲道：「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秦雷點點頭，柔聲道：「看到你，我確實很驚喜，就好像老天爺在玩完我之後，又送我一件定定珍惜的禮物一般。」
「我沒有諷刺你……真的，我知道如果可能，你會只和詩韻姐姐一個人結婚。你之所以娶我，是因為我死皮賴臉的纏著你，你不忍心傷害我，所以才不得已而為之的吧。」
秦雷笑著點頭道：「因為在我心裏，你就是個最親最愛的小妹妹，當然是不同的了。」
「那就讓她搬來一起住嘛。」雲蘿認真道：「反正我這寬敞，讓她跟著我吧，我保證不會欺負她的。」
要陪你遠離寂寞自由自在
是的，雲裳又跑路了。但這次的感覺與上次截然不同，那次大運河上的不辭而別，只讓秦雷感到淡淡的惋惜和傷感，而這次帶來的愧疚與難過，簡直是鋪天蓋地，險些要把這個山一般的漢子擊倒在地。
秦雷終於無聲的慟哭起來，雖然沒有聲音，卻仍然撕心裂肺。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撕成了碎片，痛的已經失去了知覺。
秦雷聞言緊緊抱住詩韻的腰肢，著急道：「你可不能再跑了，我會徹底瘋掉的！」
秦雷擺擺手，和藹笑道：「二王妃睡了嗎？」
秦雷不是個初哥，聞言點頭道：「我就去看看她。」說完笑罵一聲道：「跟你解釋什麼？快去睡覺吧。」今天晚上的主題就是解釋，已經成為習慣性動作了
從雲蘿的綉樓下來，已經是子夜時分了。涼風一吹，秦雷感覺腰酸背痛、飢腸轆轆，口乾舌燥的，不由苦笑一聲道：「我他娘的這是洞房花燭夜嗎？分明是趕考啊！」
雲蘿身軀一顫，驚訝地望著秦雷，只見他的眼神清明而又柔和，哪有半點急色之意，小臉一下垮了下來，撅嘴道：「你可不好了……」也不知是埋怨秦雷這兩天的欺負，還是怪他不懂得欣賞。
快步走到窗邊，看一看紗窗上的木栓，果然是完好無損鬆開的，秦雷使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呻吟一聲道：「又跑了……」
秦雷苦笑著照做，然後將她塞進被窩裡道：「早點睡，明天好找永福玩去。」
遠離那些許久不懂的悲哀。
雲蘿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
「你想找玩伴吧？」秦雷立刻戳穿了她的小心思。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我不想像永福姐姐那樣不快樂。」雲蘿小聲道：「她都不能永遠跟你在一起。」
雙眼無神的房內巡梭，終於看到了孤零零躺在桌上的信封。
「明天就出發，好不好？」姑娘衝動了。
詩韻明白了，原來王爺被自責壓昏了頭，便輕輕捧著他的臉，盈盈地望著他微腫的雙目，輕聲道：「王爺是何許人也？怎能怨天尤人呢？既然知道錯了，就去把雲裳妹妹找回來，向她證明你的……愛……」她說這句話的痛苦，又有誰能明白呢？
雲蘿打個哈欠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啊，咱們拉勾。」
他椅子上滑下，軟軟地躺在地上，自從俞錢死後便再沒流過的淚水，順著面頰不停地淌下，打濕了厚厚的地毯……
秦雷嘿嘿一笑道：「其實我原本打算把那映玉公主給送到尼姑庵的，但一看是你……」
秦雷一進去，頓時驚動了樓下守夜的宮女，趕緊起身給王爺請安。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
秦雷雙手撐著床，身軀是懸空的，並沒有壓下來，他沒有馬上說話，而是
湧起落落餘輝任你採摘。
雲蘿的雙目完成了月牙兒，攬住秦雷的脖頸，在他腮幫子留下一個響亮的親吻，歡喜笑道：「我頂頂喜歡這句，你以後要多說哦。」
只見閨房內空無一人，綉床上被褥疊放的整整齊齊，根本沒有睡過的痕迹。
「是我怎麼了？」雲蘿緊張地問道：「難道你很驚喜嗎？」
「這樣說，只是為了告訴夫君大人，您是雲裳這輩子最愛的人，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您擁有了我全部的感情，為了你我可以拋棄一切……但我不能拋棄我的自尊。」
「還真睡了。」眼前一片漆黑，秦雷小聲嘟囔著從懷裡掏出火摺子，點亮了門邊的宮燈，終於看清了屋裡的情形，不由呆住了……
秦雷這才放心道：「那就好那就好，」緊接著又開始失落道：「要是雲裳也不會武功就好了。」
正被鋪天蓋地的痛苦圍剿的無法自拔，秦雷聽到了柔和的腳步聲，緊接著便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在了懷裡。不
這次是我真的決定離開；
秦雷彷彿兩刻鐘前的雲蘿，依偎在詩韻的胸前，無限落寞道：「雲裳被我這個混蛋傷透了心……她走了。」
於是淡漠了繁華只為你開懷
「請不要找我，因為這次我準備去西邊玩玩，見識一下你說的『愛情海』、大教堂之類的，也許過個三五七年才能回來，也許看著那好就不回來了。你還有正事兒呢，所以……忘了我吧。」
雲蘿很認真道：「就像對永福姐姐那樣嗎？」永福是昨日到的，已經見過了諸位嫂嫂。
他感覺力氣被絲絲抽離身體，精氣神也被胸口的痛心內疚壓得快要潰散了。即使四年前的那個雨夜，剛剛到這個世界時，他也沒有如此無力過，他想出門去尋找雲裳，卻發現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挪動雙腿，走到桌邊時，便已經大汗淋漓，不得不坐下來歇息片刻……
「臭丫頭，鬼精鬼精的。」秦雷笑罵一聲道：「我已經讓她在
宮女聽話的退下，秦雷也向雲裳的閨房走去。樓里鋪著地毯、靜悄悄的聽不到腳步，卻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他此刻的心情毋庸置疑，那是忐忑不安的，他這兩天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十分對不起雲裳的……哪怕是為了讓公主知難而退的權宜之計，說什麼「只愛詩韻一個人」這話，也是夠傷人的……
「真的？」秦雷有些神經道。
秦雷擠擠眼，大口呼吸幾聲，這才顫抖的伸手打開信封，雲裳那飄逸的小楷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秦雷回頭望一眼熟睡中的小女孩，月光透過紗窗灑進來，照的她像個白玉瓷娃娃一般惹人憐愛，讓他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牢騷歸牢騷，但畢竟是興奮的煩惱，所以還得甩開膀子邁開腿，向雲裳的綉樓摸去……
秦雷心中暗嘆一聲道：「原本我們幾個曾經住在一起，現在我們幾個成家了，閃下她孤零零的一個，定然不好受。」
……
「真的嗎？」雲蘿興奮的從床上坐起來道：「我可以和她出去玩嗎？」說著無限憧憬道：「我還沒去過草原、爬過雪山，也沒去過黃土高原……」
秦雷頷首笑道：「不錯，你們都是我的好妹妹。」
那次是你不經意的離開；
殊不知這更激起了秦雷的變態慾望，張開臂膀道：「拜完天地、入了洞房，我們就得一齊睡了。」說著嘎嘎笑道：「乖，讓叔叔抱……」
許是年輕人渴睡，當秦雷踏入雲蘿的閨房時，她已經脫光光鑽被被了。
留住剎那永遠為你開。
用睜眼，他也能聞出詩韻的味道。
秦雷站住腳步，輕聲問道：「為何？」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愛不是施捨……真丟人，什麼都看不清了，沒有哭，不過是被風迷了眼……我不要成為你和詩韻姐幸福的累贅，所以我決定再次跑路……記得當日初見，你總喜歡強迫我聽你唱些奇怪的歌。記得有一首《歸去來》，那似乎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雲蘿使勁點頭，便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