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零七章 戰爭的陰雲
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他的軍隊三分之一是京山城裡的宗族兵，其餘是北方招募的農民兵。宗族兵離家近，有條件回家；農民兵離家遠，不可能回家。若是單放宗族兵回家，便會讓農民兵不滿，甚至可能出現逃兵，所以乾脆一個都不放，大家誰也別羡慕誰。
秦靂低聲道：「也是，你崛起的太快，早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自然要挨黑拳。」
石勇撓頭道：「王爺，這兩天請探親假的激增，官兵們都想在戰前回家看看，可您又宣布一級戰備，會不會影響士氣啊？」
「遵命！」文武官員齊聲高喝道。
「很可能會御駕親征。」毫不意外的，秦靂說出了主帥的人選：「陛下對這場戰爭的期許很高……」後半句不好說，但秦雷知道，昭武帝想通過一場真正的勝利，鞏固住在軍中的權威地位，將李渾的野心徹底打消下去。
秦雷微微搖頭道：「不要緊，我會讓部隊經過中都城的，到時候送行效果更好。」見石勇一臉的不解，秦雷輕聲解釋道：「我軍畢竟新兵居多，之所以士氣高漲，是因為一直繃著弦，誰也不知道，松一松會出現什麼情況……」
「氣氛緊張了許多啊。」拉上窗帘，秦雷回頭對侯辛說道。
秦雷摩挲著下巴上整齊的短須，沉聲道：「知不知道誰挂帥？不可能真是馬光祖吧？」馬光祖這元帥當的極其窩囊，根本沒人聽他指揮。
「還真是個好男人來。」秦雷笑道：「現在就滾吧，還能多住一宿。」石猛便歡天喜地的滾蛋了。
其實從三月里，邊境的摩擦就有升級的趨勢，上千人規模的小型戰鬥也並不罕見。
說話間馬車到了清河園門前，秦雷看到門口有老大的龍驤騎兵守候，不由心中一緊，他知道這節骨眼上，秦靂不會無故串門的。
「鞏固好南城的勢力，至於別處，就先停下來吧。」秦雷淡淡道。
秦雷感激的笑笑，將那冊子貼身收好，輕聲問道：「龍驤軍被安排在哪了？」
「萬一失利呢？」秦雷面帶憂慮道：「你沒有勸勸陛下嗎？他又不會打仗，去了
昭武帝面帶責怪道：「再忙也得按時吃飯啊，不愛惜身體怎麼行呢？」說著便親自為老大盛碗米飯，又給秦雷拿個包子道：「快吃吧，吃飽了飯再說話。」
兩人詫異的對望一眼，不知道皇帝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昭武帝面上的陰霾一閃即逝，旋即換上一副笑臉道：「秦靂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是朕與太尉大人的決議，沒法更改了。」說著看一眼秦雷道：「不過雨田可以在明日的朝會上請辭……」
鎮東元帥李濁則率領其餘二十萬征東軍鎮守箕關、澠池、永寧、宜陽一線，防備虎牢關上敵人的覬覦。
「奇怪的時代，」秦雷嘆口氣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種種跡象表明，齊國的戰爭準備已經基本到位，大戰隨時可能爆發。
「也許等孤去中都領命歸來，就是大軍開拔之日，諸公齊心戮力，加緊備戰吧！」
昭武帝立刻就坡下驢，點頭笑道：「雨田深明大義啊，」便轉過臉去對大皇子道：「秦靂啊，你不想當押運官？」
即使信心暴漲如昭武帝，也沒奢望將李渾消滅。畢竟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在軍界根深蒂固的李太尉，要比兔子強多了……至少也是個老兔子吧。
「孤命令，京山城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文武官員全力以赴，做好三萬常備軍隊開拔的準備。」秦雷沉聲道：「可以預見的是，此次戰爭至少持續到深秋季節、甚至可能跨年……因此一欸隊伍開出之後，留守官員加緊訓練兩萬預備軍，以備前線補充之用！」
秦雷見半天沒自己什麼事兒，自然明白這場戲其實是做給老大看的，自己不過是皇帝演戲的道具罷了……看，我對大逆不道的小五都能不計前嫌，那咱倆之間這點疙疙瘩瘩自然不在話下了……
「是父皇提議的，太尉大人自然沒意見。」秦靂面色怪異的看秦雷，搖頭道：「誰讓你平時不注意為人，把兩位大佬得罪慘了
笑過了，這才重新回到正題。秦靂將一本厚厚的冊子交給秦雷，微笑道：「這是我與齊軍周旋十余年所得出的一些經驗教訓，你拿去看看吧，至少是個參考。」
秦雷頓時一愣，失笑道：「上頭暈了嗎？怎麼能派我們這支眾人眼中的『弱旅』打頭陣呢？」
秦雷冷笑一聲道：「太子倒是注意為人，可你看還有他什麼事兒？」
笑著搖搖頭，秦雷看向石勇道：「你有什麼事兒？」
昭武帝拊掌笑道：「好，這才是我的好兒子啊，看來是父皇不了解你啊，」尋思一會兒，用商量的語氣道：「這樣吧，你到中軍來，打主力怎樣？」
「但是，」秦雷話鋒一轉，挺直腰桿道：「我們京山軍只是參戰部隊之一，並不能參与到上層決策當中，所以分到什麼任務，就完成什麼，就是一鍋夾生飯，也要把他吃下去！」
秦靂毫不猶豫地點頭道：「龍驤騎兵，衝鋒在前，怎能在後面運糧呢？」
話音未落，門口便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緊接著石敢小聲道：「王爺，宮裡卓總管傳來聖上口諭，請二位殿下速速進宮見駕。」
但秦雷沒有時間去尋找雲裳，因為戰爭的陰雲已經籠罩了大秦的天空。
到了五月里，齊國出動二十萬大軍，幫助邊境府縣的農民夏收，僅用了幾天時間便收割完畢；同時開始組織居民內遷，並填上水井、帶走糧食，堅壁清野的十分果決。
秦雷從會議室出來，石猛便賤兮兮的跟上，嘿嘿笑道：「王爺，俺明天能回趟家不？」
五月中旬，齊國十萬軍隊出現在虎牢關外，盡斬秦國在關外夏收的一萬多軍民，掠走十萬石糧草……
秦雷皺眉道：「什麼意思？」
疑惑歸疑惑，兩人的動作卻不慢，不到兩刻鐘，便跟著卓太監進了大內，暢通無阻的上了金龍殿，便見著皇帝陛下笑容可掬的迎了上來。
秦雷微笑道：「兒臣願當先鋒。」秦靂見再說就傷小五的自尊了，只好住了嘴。
侯都司繼承了前任沈冰的光榮傳統，半道竄上了秦雷的王車，向他彙報京
石猛訕訕笑道：「她上半年被河陽公主整得很慘，現在正憋著一股勁，要重新贏回來呢，我只好兩頭跑著了。」
秦靂卻面色不變，泰然自若的連扒了三碗飯，還吃光了面前的三碟子肉，這才抹抹嘴道：「吃飽了。」秦雷也擱下飯碗，點點頭，示意自己也吃飽了。
獨踞上首的秦雷點頭道：「別忘了，這塊地方是陛下當年親征時收復的，若是還沒開戰就放棄了，那不成否定他老人家的功績了嗎？」說著把擱在桌上的雙腿收下來，沉聲道：「當初趙無咎把這個包袱甩還給我們，就為今天的戰局埋下了伏筆。」
「父皇，這是國運之戰啊，豈能兒戲呢？」秦靂皺眉道。
「為什麼我們不放棄這九府呢？」待楊文宇一說完，石猛便出聲問道：「那不是領土，那是累贅啊！」
「但鎮東元帥部雖然擁有二十萬大軍，卻十分的吃力，因為兩關之間的聞喜、河東、永寧、澠池、曹陽、益陽等九府之地皆是我大秦的領土，李帥不得不派重兵把守……」說著面色有些難看道：「反觀對方已經撤光了關外的國民，大軍居於關內，進可攻、退可守，攻守靈活、進退自如，導致我軍不得不全線駐守，在戰略上十分的被動。」
……
京山城統帥府，還是那件會議室內，牆上換成了秦齊邊境地圖，在座的除了一干武將，還有館陶為首的文官一系。文武加起來一共百多號人，將個偌大的會議室塞得滿滿當當。
無法回應王爺的感慨，侯辛乾笑一聲道：「王爺這段時間有什麼指示？」
兩人耐著性子回答完這些沒營養的問話，秦靂終於忍不住道：「陛下，您看能不能讓我和雨田對換個位置，讓龍驤軍打先鋒啊？」
……
戰爭迫在眉睫，一切都是快節奏。從統帥府出來，秦雷甚至沒工夫回趟
然後皇帝就開始認真的向秦靂請教一些行軍打仗的常識，老大自然毫無保留，有一說一，且回答的淺顯易懂，讓皇帝聽的極為開心，不住嘴的誇獎自己的大兒子。
皇甫戰文冷笑道：「未戰棄土可是破天大罪，沒有朝廷的諭令，給李濁個膽子他也不敢。」
昭武帝這才帶二人書房看茶，笑容可掬問詢兩人各自部隊的準備情況，有沒有什麼困難需要解決，需不需要補充兵員之類的。
見王爺坐正了，文武官員們也正襟危坐起來，屏息傾聽上諭。
「后軍。」秦靂低聲道：「你是正印先鋒官，我是糧草押運官，咱們兄弟一首一尾，耐人尋味啊。」
四月間，形勢進一步惡化，東齊的軍隊數次越過邊境，在虎牢關附近的府縣展開有限度攻擊，騷擾刺探的意圖十分明顯。
秦靂苦笑道：「你以為我比你面子大？」秦雷先是一愣，旋即便與秦靂齊聲爆笑起來……大家大哥別說二哥，在陛下眼裡皆是一對逆子。
所有人都在認真傾聽楊文宇介紹戰場態勢……
緊趕慢趕，終於在黃昏前趕到了城下，隊伍一開進去，城門便落了鎖，顯然是加強了戒備。
秦雷恍然，原來大戰在即，皇帝陛下終於重拾親情路線了，便面色激動的大口咬著包子，就差掉兩滴金豆配合一下了。但他心中始終保持著冷靜，他不相信在「天水事件」之後，自己與皇帝還有和解的可能……也許是權宜吧，秦雷暗自猜測道。
秦靂一想，靠前點總是好的，便點頭應下了。
兩人趕緊行禮，卻被皇帝托住，朗聲大笑道：「不要多禮了，今天這裏只有父子，沒有君臣。」
……
「目前雙方陳兵于北起壽陽、南至益陽的千里戰線上，又可以分為以壺關為中心的北部戰場和以虎牢關為中心的南部戰場。其中壺關和北部長城皆在我們的手中，有徵東元帥所部的十萬部隊便可防禦綿長的東部戰線，所以戰役的焦點便集中在這裏，」他手中的竹鞭在函谷關和虎牢關之間劃一條線
當發現他已經自成體系之後，昭武帝先逼他南下，又剪除他的羽翼，還妄圖奪取他的兵權，這一切都說明昭武帝除掉他的決心十分堅決，所以忍氣吞聲不鬧翻也不會變得更好，那當然還是鬧翻了好。
昭武帝稍稍一怔，淡淡道：「玉不琢不成器，朕對雨田期望很高啊，磨練一下總是好的。」
皇帝拉著兩個兒子在身邊坐下，和藹笑道：「都還沒吃吧？」兩人一齊搖頭。
看來老大被皇帝列為了拉攏的對象，而自己，卻被定位為犧牲品啊……
秦雷點點頭，他知道，這是三國共有的傳統，不管國內鬧得多凶，一旦遇到外敵，便馬上團結起來一致對外，頗有些「兄弟鬩於牆，而外御其侮」的味道。
「為什麼不讓老婆過來呢？」秦雷笑罵道：「人家別的將領都把家遷過來了，像你這樣兩地分居的不多吧？」
拉開車簾，秦雷看到大街上依舊人頭攢動，彷彿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但仔細觀看，就能發現街上巡邏的兵丁多了許多，百姓的臉上也掛著些微的焦慮緊張，許多人肩上扛著米面，匆匆在車前走過……要打仗了，物價必定飛漲，所以手頭有閑錢的百姓都盡量購置下生活物資，以免到時候吃了虧。
「果然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啊……」秦雷頗為自戀地想道。這一切的表面原因是天水城的那次衝突，但那只是表象。他知道，皇帝起先想拿他當槍使，但未曾料到他的勢力居然急劇膨脹起來。
秦雷聽得這個反胃啊，心中罵道：「好也是你，歹也是你，翻臉比翻書還快。」面上卻不動聲色，順從地跟著進了偏殿，只見往日的巨大餐桌被換成了尋常人家的八仙桌，桌上的菜色也很尋常，但皆是熱湯熱飯。
相應的，秦國征東軍兩部已經完全動員，征東元帥徐續徵召十萬征東左軍鎮守壺關一線。
跳下馬車，早有人進去通報，秦靂面色凝重的迎出來，把秦雷拉到書房，這才沉聲道：「兄弟，進軍次序出來了，你打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