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二十三章 立秋
再一看充滿希望的課堂，館陶緩緩走出了樹蔭繁茂的小院，唯恐驚擾了學子一般。
館陶搖搖頭，堅決道：「一個字都不能多了，錢少就範圍小點。」
說話間到了大門口，就聽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兩人不由齊齊循聲望去，便見著一隊金甲御林舉著數面火紅的大旗在大街上馳騁。
看到那獵獵招展的紅旗，兩人的心猛然收縮，面露狂喜道：「大捷！」
……
這聲音驚動了許多沒見著的百姓，紛紛衝到大街上，待問明了情況，便跟著大喊大叫起來。
「學生將今年的招收計劃擬定出來，請大人審批。」商德重雖然是一榜狀元，卻對館陶先生的學識能力佩服的五體投地，若不是太過扎眼，拜師都是有可能的，所以非常的恭敬。
……
老太監詫異道：「你不是說我命由我不由天，早不算卦了嗎？」
商德重先是一喜，后又不知足道：「送佛到西天……」
「快則十日、慢則半月吧。」館陶輕聲答道：「放心吧，王爺說過世上最貴的就是人才。」
一進學館大門的漢白玉照壁上，鐫刻著王爺名震天下的「岳陽樓記」，潛移默化的影響著每一個進入學堂的士子。
太史公搖頭不已，但還是實話實說道：「困卦坎在兌下，河澤無水。浴室窮困、危機，遭遇艱難，災難病痛齊致，毀滅性的災難……」
得了王爺的諭旨，館陶便將散佈於京城內外的幾十個私塾學館集中到了清河園中。就連「隆威郡王府」的燙金牌匾，也換成了王爺親筆所題的「清河大學堂」字樣。左右門柱上還有一副館陶先生敬書的對聯曰：「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好在秦雷這棵大樹已經足夠遮蔭，他和辛驪桐、塗恭淳，以及五十多個不願在朝堂待下去的進士，便投了當時的隆威郡王府。
雖然知道這是欲抑先仰，但商德重的表情還是輕鬆了不少，只聽寺卿大人緩緩道：「但是府里拿不出額外的十萬兩，還是等明年吧。」
是以當焦急等待中的京城百姓，突然看見那一片迎風飄揚的紅旗，一下爆發出來的激動也就可想而知了。一個個丟下手中的活計、跑出臨街的店鋪，定定地望著已經到了遠處的紅色，過了良久才聲嘶力竭的大吼起來：「大捷！大捷啊！」便手舞足蹈、如癲似狂地跟著那報喜的馬隊，一邊跑一邊大喊道：「天偌大秦，吾皇威武！！」
一直和那年輕人走出很遠，他才微笑道：「狀元郎可還習慣啊？」
人們還說，
秦雷自然張開懷抱歡迎他們，將能提供的崗位全部擺出來，任其挑選……林林總總的上百個位置大體分為三類，其一曰「外放」，南方蓬勃發展，缺少年輕博學的俊才，他們可以去擔任州府長官的副手，比如說通判、同治之類的，跟著學習個三五年，便可守牧一府、造福一方了。即是說，實習幾年之後，可以擔任五品知府，這好事兒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我們以前說過，當時庶族出身的，熬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爬到五品。辛驪桐和八九個進士便選擇了這條道路。
所以說還在念書的朋友們，刻苦讀書是很有必要的，即便你真的有志於江湖，還能以蔣先生為奮鬥目標，而不會像浩南哥那麼辛苦……
……
館陶看他一會，突然哈哈笑道：「這個理由還不錯，我可以給你五萬兩。」
看著有兵部官員上了牆，人們紛紛叫嚷道：「捷報！捷報！捷報！」卻只見官員們嘴巴一開一合，卻什麼也聽不見……
「晚一年就離秋闈太近了，士子們要參加鄉試，根本來不了啊，大人。」商德重只好拿出殺手鐧道：「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三年就耽誤了。」
商德重只好拱手領命，又覺著方才似乎有些逼迫大人的樣子，便想找個法子補救一下。「大人，最近有些同年過來……」看一眼面色和藹的寺卿大人，商德重輕聲道：「陛下王爺東征后，三殿下和周中堂便掌了權，對咱們這邊的朝臣大肆排擠壓迫，幾位尚書大人都被整的告病在家，朝堂上是烏煙瘴氣。不少同年都心灰了，想問問王爺能不能收留了？」
之所以大多數人沒選擇，是因為後兩個更加有味道。一個是塗恭淳他們那二十多個投筆從戎的，要知道在三足鼎立的背景下，武將的地位要比文臣高，這是不爭的事實……一般來講，國家需要誰，誰的地位就水漲船高。
那三十多歲的官員點點頭，便立在門口，等著館陶出來。
「保守說也得六七十個了。」商德重面色有些古怪道：「幾乎是所有留京的進士了。」
仇太監暗暗擔憂道：「這可不是好現象，年輕人靠氣活、老年人靠念活，要是沒了想念，身子會很快垮掉的。」便轉個話題道：「您不是說要看著成親王接過衣缽嗎？那怎麼
……
幾個官員只好找來梯子，爬到了牆上，往外一看，好傢夥！不光是寶刀大街，還有鄰近的大街上，只要是目力所及的範圍，便是一片烏壓壓的人頭攢動！
人們又說在決戰中，齊軍擺下武鋼車陣，大秦將士的輪番攻擊受阻、死傷慘重。王爺按捺不住身先士卒，鐵槍連挑十八輛武鋼車，破了齊國的無敵車陣，這才將齊軍徹底擊潰。
文庄太后緩緩搖頭，輕笑道：「活那麼長幹什麼？」看一眼身邊的老太監道：「寂寞啊……」
人們說王爺用兵如神、料敵先機，奔襲七天七夜，阻止了趙無咎佔領崤山的企圖，迫使他們不得不退回平原，接受極端不利的決戰場所。
時交七月，夏日漸遠，清河園中，書聲琅琅。
太監們趁夜將栽在盆里的梧桐移入殿內，等到第一縷陽光升起的一刻，太史官便高聲奏道：「秋來了……」奏畢，梧桐應聲落下一兩片葉子，以寓報秋之意。
但這絕對不是說讀書無用，因為武將也分個三六九等。有文化的將領才是最有前途、最能常勝、最受人尊敬的，人稱「儒將」是也。
雖然秦雷和館陶對外只說這大學堂乃是弘揚儒學、教書育人的地方，可實際上這裏只培養一種人，那就是士子，而士子是要當官的……想想蔣校長或者東林黨，一切盡在不言中。
人流越彙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響亮，沒用多長時間，整個中都城便徹底沸騰起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音響徹雲霄。不論貧富貴賤，人們都朝一個方向匯聚而去，那就是位於西城的寶刀大街……上的兵部衙門。
商德重也沒想著館陶能當場答應下來，拱手微笑道：「學生明白……只是不知要多長時間？」
接過來快速翻看，館陶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起，看得商德重忐忑不安，心道：「第一回干這麼重要的差事，可別辦砸了。」想到這便脫口而出道：「可是有什麼不妥，先生說出來，學生再修改就是。」雖然學歷高、年紀也不小，但畢竟還是菜鳥，沒有那麼強烈的自信。
至於剩下的十多個，統統進了大學堂，當起了教書先生。王府里的上下都說他們是高風亮節，但秦雷、館陶、樂布衣這些妖怪卻一個勁兒的冷笑。不過笑歸笑，他們還是得承認，這十來個進士的眼光毒辣、性情
其實這話是很犯忌諱的，但館陶是個百無禁忌的傢伙，說好聽點就是宰相肚量。「呵呵，事先打聽過了啊。」他淡淡笑道：「是還有一些銀子，但和齊國還不知打到什麼時候，我得給王爺預備著軍費。」他畢竟在齊國待了很多年，對趙無咎的實力還是有數的。
太史公聽了也是面色一變，連聲問他是誰算的，仇太監不耐煩道：「你說說就行了，問那麼多幹什麼？」
來人正是昭武十八年的恩科狀元商德重，聞言拱手笑道：「先生說笑了，還是稱呼學生草字吧。」他因著去歲為秦雷請命，被昭武帝下了獄，雖然後來被解救出來、大部分人也官複原職，可像他這樣的首腦人物，卻再也不能被朝廷容下了。
成親王殿下已經搬到了京山城，為了尚公主皇帝還另賜一座親王府邸，是以這座佔地廣闊的清河園便空了出來。王府官員們覺著這是王爺的舊府，還是空著比較好。但館陶顯然不這麼看，他親自找到秦雷，希望王爺能兌現幾年以前就計劃好的事情。
喧鬧的人群這才安靜下來，幾個官員便齊聲高唱道：
「當然不是。」太史公搖頭笑道：「非得有高深造詣才行……」
秦雷雖然被政務軍情搞得焦頭爛額，但館陶一提起這茬，他便大筆一揮，同意了館陶關於將清河園改為大學堂的奏請，並撥付十萬兩銀子的教育經費，為士子們改建校舍、提供食宿、甚至發放月錢。
老太監拍拍胸脯，剛要鬆口氣，卻聽那說話大喘氣的傢伙滿是崇敬道：「整個中都城中也就是兩三人算得准，但要說厲害的，還是咱們聖皇太後娘娘。」
大秦尚武，禁軍多是京中子弟，是以無論于公于私，京中民眾對國家的戰事都要比外省的百姓更關注。每逢戰事便有數不清的老百姓去兵部門口等消息，弄得歷任兵部官員們進出都不方便，自然不勝其煩，卻又不好驅趕這些軍人家屬。到文帝時期的一位尚書終於忍不住上書，請求將戰役結果全城通報，以安民心。
「前線發中都捷報：英明神武世宗烈皇帝陛下，親率四十萬天兵，與齊酋趙無咎之六十萬賊寇會戰于中原大地。陛下擂鼓激勵、眾將奮勇爭先，經大軍浴血奮戰，斬首十四萬，大破齊寇于洛水原上。敵寇望風披靡，我軍乘勝追擊，現已盡收失地，兵陳虎牢關下！破關制敵！指日可待！」
……
但秦雷並不排斥這種野心，他相信沒有野心是幹不成事兒的，所以同意
望著那飄飄落下的第一片樹葉，老太后蒼生嘆道：「唉，多少次落葉，多少次輪迴，也不知還能否看到下一次……」老態龍鍾的仇太監將她從安樂椅上扶起，咳嗽幾聲道：「太后肯定是要長命百歲的。」
「望高老弟有什麼事情？」館陶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小，實際上才比商德重大三歲而已。
幾個官員便歡天喜地的捧著捷報往外走，卻發現根本出不了門……大門已經被狂喜的百姓徹底堵塞了。
「立秋，七月節。立者建始也，秋者『揪』也，物於此而揪斂也……」年青的學子們跟著一名同樣年輕的先生高聲誦讀著。
聽他提到秦雷，老太后的臉上露出絲難得的笑意，輕聲道：「給我把金錢拿來。」
文庄太后搖搖頭道：「也許是關心則亂，最近老做噩夢，算算也好踏實點。」
仇太監泥塑在當地。
沒過幾天，立秋的日子到了。
「不會是滿城的百姓都往這兒來了吧？」官員們心道。
整齊響亮的讀書聲，讓悄然立在窗外的館陶滿面陶醉，直到聽見有腳步聲從院門口傳來，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豎起食指擱在嘴邊，對來人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比起已是老朽的皇帝陛下，成親王這樣風流倜儻的少年英雄自然更符合百姓們樸素的審美觀。在一些人的推波助瀾下，傳的是神乎其神。幾乎是一夜之間讚頌殿下功績的各種唱曲、評書、大鼓、戲劇，便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風頭直接蓋過了皇帝陛下……
「唔，」館陶抬起頭，看到他一臉的緊張，呵呵笑道：「你這個想法很好啊，確實只有全國招生，清河大學堂才能變成真正的大秦最高學府。」
十年樹木、百年育人。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商德重有些沉不住氣道：「只有這一年花錢多些，以後就好了。先生就高抬貴手吧，學生知道今年的預算還是有剩餘的。」
反正不管是真心讚頌也好，還是別有用心也罷，總之一個智勇雙全會仙術的光輝形象便樹立起來了。
仇太監又問了幾遍，老太后終於回過神來，朝他搖搖頭，便顫巍巍進了靜室，默默禱告起來。
所以說但凡書讀得好，一般腦瓜都是很聰明的。如果說辛驪桐他們是追求穩定的保守派，那塗恭淳他們便是渴望功業的激進派。
「萬歲！萬歲！萬歲！」百姓們真心實意的高喊道。雖然對皇帝的印象一直不咋地，但擊敗百戰百勝公的榮耀，足以使其形象翻天覆地。
仇太
兵部尚書要調配軍需後勤，所以李清沒有隨御駕出征。雖然跟老秦家很不對付，但此時共同對外才是主旋律，因此他還是很高興的。將寫好的捷報看了又看，這才咂著嘴讓手下官員貼到門外告示班上去。
這就好比混堂口，雖然都是道上兄弟，可沒文化的只能拿刀上去砍，好比馬仔，將來充其量也就是個浩南哥；但識文斷字會出餿點子的，就不用那麼危險，上來就可以幹個狗頭軍師，勝了自然是狗頭們的運籌帷幄之功，輸了卻是馬仔們人頭豬腦的結果，所以倒霉的機會微乎其微，還很有可能實現從狗頭軍師到蔣先生的飛躍。
館陶眼睛微眯起來，良久才緩緩道：「茲事體大，待我寫信問過王爺再給你答覆。」說著拍拍他的胳膊道：「但也不能寒了他們的心，你就說請示報告已經遞上去了吧。」
「就算算戰事如何吧？」太后輕聲道，說完便將那金錢灑出，得了「上兌下坎」，不由面色一變，喃喃道：「澤水困卦像？」又拿起金錢連擲了兩次，結果都是「上兌下坎」一時竟木然了，仇太監叫了好幾遍都不說話。
老太監頓時見汗，口乾舌燥道：「這玩意兒誰算都准嗎？」
仇太監心中黯然，他知道去歲發生的事情，對老太后打擊很大……雖然與文家沒什麼感情，但那畢竟是她的根啊。從那以後，老太后的精神便一天不如一天，且再也不避諱生死了。
文帝乃是位寬厚愛民的皇帝，便准了兵部的請求，並與中都百姓約定，若是獲勝，便會在城中打紅旗，紅旗越多，便越是大勝；若是戰敗則打黑旗，黑旗多則敗得越慘。自打那以後，變成了傳統，百余年間不曾改變。
哦，還是說回投筆從戎。另有一樁不足為外人道哉的好處……王爺可是要征戰天下的啊，跟著他老人家鞍前馬後混個臉熟，等將來革命勝利了，還會虧待了咱們這些從龍功臣？
館陶知道他所言非虛，沉吟道：「多少人？」
仇太監再去看那金錢，卻發現已經被老太后徹底拂亂了。但他還是記住了那幾個字，匆匆的出了宮門，含住正要離去的太史公，將他拉到一邊，小聲問道：「『上兌下坎，澤水困卦像』是什麼意思？」
接下來的日子，前線的消息逐漸傳來，那場令秦國人狠狠吐一口惡氣的戰爭，也輪廓清晰起來。人們終於知道了是成親王三戰三捷，並率先攻破了齊軍大營，最終導致了齊軍的大敗虧輸，不由熱火朝天的議論起這位極富傳奇色彩的「搶親王爺」的勇武強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