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二十五章 雄關漫道真如鐵

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二十五章 雄關漫道真如鐵

看著眾將領瞠目結舌的樣子,昭武帝心裏那個爽啊,忍不住得意道:「礎石乃是先帝爺派到東齊的密諜,一晃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
當秦軍抵達虎牢關下,便展開了低烈度、高頻率的攻擊,雖然死傷並不慘重,但靠這種不痛不癢的力度,就是十年也破不了虎牢。
「哦……兒臣遵旨。」秦雷摸不著頭腦的應下,便與協助他的養由基一道退下了。
「但講無妨!」昭武帝呵呵笑道。
昭武帝聞言沉吟半晌,方才緩緩道:「有道是『天予弗取、必受其咎』,現在蒼天授朕糧倉、雪中送炭,其意再明白不過!」說著做出一副壯烈的樣子,丹鳳眼瞪得老大,聲音高而尖銳道:「是讓朕王師北伐,直取齊國上京!」
那養由基不慌不忙道:「這位王爺,齊國皇帝連發十二道金牌,勒令百勝公火速回京,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麼,末將並不知曉。」
但出乎意料的是,昭武帝點了他的名字:「雨田,你可敢立下軍令狀?」
是一鼓作氣還是見好就收,這是一個典型的賭徒問題。
「殿下……」一見到王爺進來,粗布打扮的徐偉撲通跪下道:「卑職終於等到您了。」
昭武帝面色稍霽道:「嗯,理應如此。」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他已經無限風光,是時候考慮下進退了。
「齊人?」看到那武將的打扮,乃是齊國副將服飾,眾將領心中有些明白了:「原來是個齊奸啊……」
昭武帝接下來的話,也證明了他們的猜測:「眾卿快來,認識一下新同僚。」說著一指那齊國武將道:「礎石,自我介紹一下,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眾位將軍。」
「牧野城?那是個糧倉,原本守衛很嚴密。」徐偉恭聲道:「但是大量潰軍入城之後,整個牧野都變的混亂不堪。」
這時,一直等著眾人誇誇自己的徐載武,終於憋不住道:「甭管這個那個,大夥可站在虎牢關中,滿城儘是我們大秦的雄兵,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了,還有什麼好疑慮的?」說著憤憤的看一眼秦靂道:「若是龍驤軍先進城,不知大爺還有沒有這麼多疑問?」
結果某夜虎牢關上殺聲震天,但各軍都被皇帝勒令只管睡覺,不得騷動。等拂曉時分,大內侍衛便傳令各軍:「虎牢已破,大軍入關!」將軍們的反應出奇的一致,都先狠狠地擰一下大腿,待痛得大叫一聲,便跑出營帳,往晨曦中的虎牢關上望去……竟然真的見到關門大開,金甲御林布滿城頭,旗杆上也換成了陛下的龍旗。
昭武帝心道:「你這不給我添堵嗎?」不悅的微微皺眉道:「礎石,你告訴他。」
見大殿下下不來台,羅雲趕緊岔開話題道:「無論如何,這虎牢關我們是占定了,此乃天助我大秦也!」先恭維一下皇帝和徐載武,而後話鋒一轉道:「但我軍的糧草已經告急,請陛下和二位元帥為下一步早作打算。」原先太尉府指定的作戰計劃,根本就沒估計到拿下虎牢關會怎樣,是以羅雲有此一問。
皇帝凌厲的視線掃過眾將,沉聲道:「誰為朕將牧野城取來?!成為二十年來第一個殺入齊國的將軍?」
秦雷心中嘆息一聲:「就是討人嫌我也得講了。」便拱手出列道:「父皇,兒臣以為齊乃龐然大物,急功近利適得其反,徐徐圖之才是王道。不如暫且退兵,等來年……」
李濁和李渾對視一眼,齊聲笑道:「陛下英明神武,我等心悅誠服,自然由您乾坤獨斷了。」
望著徹底服氣的李家兄弟,昭武帝心道:「看是往常是我皇室太過晦暗,以至於讓這些東西起了覬覦之心,現在朕一鳴驚人,自然是群邪退避了。」便和顏悅色道:「還是商議一下吧,讓朕聽聽你們的意見。」
養由基聞言一臉唏噓道:「正如陛下所言,當年先帝意欲大舉攻齊,派遣大量的密探入齊,卑職便是當時到的齊國……」說著面色一黯道:「結果造化能人,先帝中道崩殂,秦國的攻勢被迫取消,卑職這些人便失去了目標,有人偷偷回了國,但更多人都像卑職一樣潛伏于來,等待皇家的下一步指示。」
決策者世宗烈皇帝陛下猶豫了,他也知道此行的收穫足以使自己賺夠威望、江山永固,還能彪炳史冊。但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面前,就算不能打到上京去,也可以把齊國千里疆域攪得翻天覆地、給它一個難以愈合的重創。
……
「不要緊,朕對你有信心。」昭武帝的態度就像六的月天,陰晴變幻太無常:「不用立什麼軍令狀了,兵貴神速,你趕緊點齊兵馬,立刻出發吧。」
秦雷心道:「怪不得去年皇帝讓河陽東來洛陽,原來是為了這事兒啊!」通過今年春里的事情,他已經知道,河陽才是昭武帝真正的心腹,信任遠超過他們這些兒子。
「末將願往!」一眾將領齊聲高喝道。這份殊榮可以令任何人怦然心動!秦雷雖然知道准沒自己什麼事兒,但不想顯得太過扎眼,也跟著低頭請願。
「虎牢關東北百里之外,有一城池名喚牧野,乃是百勝公囤積糧草的要地。」養由基輕聲道:「從幾年前,全國各地的糧草便源源不斷運到哪裡,怕是有幾百萬石之多了吧。」
將軍們連忙打發先鋒營入城打前站,沒多久便傳回話來:「城內四門已被御林軍控制,殘敵也被肅清,甚至陛下的鑾輿也進了城。」將軍們被徹底震住了,便稀里糊塗的點起隊伍,拔營進駐虎牢關。
秦雷心道:「怎麼跟那養由基一個味兒啊?」便走到上首坐下道:「你辛苦了,但孤現在沒工夫廢話,所以別的事情稍後再說。孤來問你,牧野城是個什麼情況?」他給徐偉的主要任務便是收集軍事情報。
定定的看他一眼,秦雷幽幽道:「你好像很希望我進攻牧野啊。」
大秦是世宗烈皇帝陛下的大秦,他不可能跟自己過不去。
眾將領這下吃驚不小,紛紛驚訝道:「既然是我大秦軍人,怎麼穿著齊國的軍服啊?」
事關下一步的動向,由不得眾將軍藏拙,紛紛各抒己見起來。一番爭論之後,最終匯聚成了兩種意見……較保守的一種是派軍駐守虎牢關,大軍暫且班師,待秋收或明年軍糧充足之後再作計較;另一種激進派則主張趁著齊國皇帝病危,大軍東進,攻城略地、因糧于敵,捱到秋收不成問題。
秦靂被他噎得直翻白眼,但也不好跟破城的功臣爭執什麼,只好悶聲道:「孤不是這個意思。」徐載武也不敢太過得罪他,哼一聲便住了嘴,但面上卻掛著勝利者的微笑。
……
「是呀王爺,不管怎樣,我大秦終於掌握了戰場主動!」皇甫戰文歡喜道:「從此以後,齊國腹地便坦露在我大秦鐵騎之下,任我予取予求!」雖然被安排在了預備隊,沒有搶到破關的功勞,但奪下虎牢關的意義,足以讓每個秦國人興奮不已。
視線在眾人臉上巡梭,昭武帝想得到些幫助決策的信息,但李渾與李濁低下了頭,口中小聲嘟囔道:「簡在帝心……」至於其他人,也沒一個敢吭聲的,唯恐將來陛下後悔,把自己當成替罪羊。
昭武帝面色驚喜道:「此話當真?」
「誰知這一等就是二十余載,卑職竟已經在齊國升到了參將,卻從無一天忘記使命,日夜期盼祖國的召喚。」養由基滿臉狂熱道:「終於在去歲,大秦皇家密諜重新恢復了與卑職的聯繫,並幫著卑職賄賂了齊國高層,將我調來了這齊國的西大門,擔任虎牢將軍的副手。」
「王爺,徐偉來了。」沈冰的聲音將秦雷從沉思中喚了回來,他點點頭,回望一下人聲鼎沸的虎牢關,暗道:「關中十萬大軍,關外城下還有二十萬,確實是神仙也奪不回虎牢關了。」便按下心頭的不安,快步走下了城樓,回到了營地之中……雖然昭武帝一再催促他上路,但沒有弄清楚牧野城的真實情況前,他是不會出發的。
是的,虎牢關上已經插上了秦國的軍旗,這座列祖列宗都沒有打下來的險關,竟然被世宗烈皇帝陛下,一夜之間拿下來了。
至於為什麼要等上一個多月,那是要等趙無咎的主力撤離虎牢關才敢動手。
養由基趕緊恭聲道:「武之隆和趙無傷都隨趙無咎東去了,只有辛稼奘和陳烈風留在城中,更何況昨夜齊軍炸了營,就算趙無咎仍在,也無力回天了。」
「雖然此次齊軍西征作戰耗費了不少,趙無咎也要帶一些北上,但牧野城的糧食實在太多了。」養由基單膝跪倒,拱手沉聲道:「末將敢用項上人頭擔保,那裡至少還有一百萬石糧米!」
徐偉訕訕笑道:「王爺說笑了,卑職在齊國的身份是土匪,怎麼能結識到將軍呢?」
聽完講述之後,眾將都很興奮,真心誠意的朝昭武帝叩拜道:「陛下廟算無遺,未戰先勝,我等五體投地!」昭武帝自然樂得合不攏嘴,連稱是祖宗的蔭庇。
昭武帝不悅的咳嗽一聲,打斷了秦雷的話頭,沉聲道:「秦雷,朕發現你暮氣深重啊!這像是二十不到的年輕人該說的話嗎?」不等秦雷答話,便把臉轉向養由基,和顏悅色道:「礎石啊,你在齊國的年歲多,怎麼看這件事?」變臉比翻書還快。
這種情況大概持續了一個多月,到了七月底,眼看糧草就要難以為繼,一眾秦將終於憋不住了,紛紛上書皇帝陛下……要打,咱們就正經打一仗;不打,咱們就趁著還沒餓肚子班師回朝。老在這磨洋工算是怎麼回事?
「有三萬守軍,另外還有無數已成驚弓之鳥的潰兵。」徐偉不加思索道,話鋒一轉,又壓低聲音道:「但牧野城距離黑虎山寨不足百里,在卑職多年經營下,還是有一些關係的。」
昭武帝高深莫測的安撫住眾將,告訴他們破城指日可待,回去安心候著就是。將軍們雖然不信,但胳膊扭不過大腿,也只能耐著性子等待。
「唔……」秦雷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這種說法:「都有什麼關係?你能買通守將嗎?」
待眾將軍入城之後,便被大內侍衛引到了城關東面的含月樓上。在那裡,他們見到了強忍住得意的世宗烈皇帝陛下,以及神采飛揚的徐載武,還有一個低眉順目站在龍椅邊的陌生武將。
「卑職不敢。」徐偉趕緊跪下道「就是想為王爺立功……好請王爺開恩放卑職回國。」說著還擠出幾滴眼淚道:「東齊這鬼地方,卑職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但大皇子仍然不依不饒道:「就算趙無咎走了,但還有武之隆呢,他也該做出完全準備啊!」
那武將恭聲道:「遵旨。」說著便朝眾將軍拱手道:「末將養由基、草字礎石,大秦中都人!」一開口,便是濃濃的秦腔,還稍微摻雜了些齊音。
大皇子卻皺著眉頭問道:「我們大秦還沒退軍,趙無咎怎會忙著離開呢?」
眾將一臉恍然,不由感嘆道:「齊楚兩國的皇帝幾乎同時病危,看來我大秦當興啊!」「對,陛下乃是三分一統的英主!」一時間諛辭如潮,險些把昭武帝給淹了。
立在千古雄關之上,撫摸著粗糙的城磚,俯視著腳下的汜水平原,秦雷如墜夢裡。喃喃道:「竟然真的拿下來了?」即便已經在城裡待了一天。
秦雷看一眼無聲肅立在皇帝身邊的養由基,心道:「太不注意保密了吧?怎麼能讓這人旁聽呢?」但他知道昭武帝對自己成見之深,超過了十八層地獄,也就不會討那個沒趣。
「齊國皇帝病危了。」昭武帝淡淡道:「這是齊國的最高機密,朕也是昨夜才得知。」
後面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養由基是城中的二把手,與一把手輪流值夜,在一番充分準備之後,昨夜有驚無險的打開關門,放神武軍入了城。猝不及防間,驚醒的守軍炸了營,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防禦,在死傷慘重之後,從東門逃亡齊國內地了。
「呃……」秦雷錯愕道:「兒臣還不知什麼情況呢。」
……
「城內有多少軍隊?」秦雷沉聲問道。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昭武帝心中憤憤道:「若不是想著把握大點,怎麼輪到你去立功?」雖然整天顛倒是非,但烈皇帝陛下心裏清楚,從黃土塬上的軍演到洛水原上的會戰,秦雷都表現的極為卓越,次次居功甚偉。再加上皇帝陛下之前從沒關心過戰事,對其他將領的能力也不了解,所以遇到這種深入敵境的硬仗,他還真不放心給別人。
……
養由基恭敬道:「末將新歸,還不了解情況,豈敢班門弄斧?但可以提供個情報,以供陛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