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場
第五百三十四章 各安天命吧……
昭武帝一看有門，便狀做不經意道：「嗯，既然恢復了名譽，那你就還是御林軍的軍官，跟那位楊將軍交接一下，隨朕一道過江吧。」
秦雷點點頭，輕聲道：「二十萬大軍北上，我只看到了不到十萬人逃回來。」
……
大河南岸……
因為在過去幾十年裡，與楚國的關係一直保持的不錯，所以水軍在齊國的地位也就比駐防軍稍高有限。是以那位水軍將領姿態擺的很低，恭謹陪笑道：「都是大帥神機妙算，上將軍英明指揮啊！」
「幹得不錯。」昭武帝點點頭、擱下碗，慘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輕聲道：「你是皇甫家的老大吧？」所謂飽暖思淫慾，見身邊就剩下皇甫戰文一人，皇帝又開始動心眼子了。
秦靂被問蒙了，以為他不願接受失敗，便小聲安慰道：「兄弟別太難過，只要虎牢關在我們手裡，就還有翻本的機會。」
感受到與秦雷截然不同的態度，讓皇帝稍稍恢復了些信心，輕啜著碗里的薑湯，輕言慢語道：「朕欲南歸虎牢關，你們可以去安排一下。」蹬鼻子上臉乃是口服心不服的表現，估計回了中都，陛下該咋地還咋地。
大河北岸有十多萬部隊和數目更多的民夫，以及大量的馬匹糧秣。雖然有八座浮橋和八百艘船，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過完的。
怪獸吃力的逆水行舟，慢吞吞的向渡口駛來，更顯得張牙舞爪，不可一世……
石猛回頭看看，苦笑一聲道：「除了天策軍，所有的軍隊都已經過河了。」便小聲解釋道：「李老頭堅持要等著我們一道過，也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兩人大喜，便留下一個當聯絡官，另一個出去通知部隊準備啟程。
「勞陛下掛記，末將正是皇甫家的長男。」皇甫戰文笑得跟菊花朵似的。
「按你剛才說的，咱們佔著虎牢關，又消滅小十五萬的齊軍，這一仗怎麼也不算輸！」秦雷面色嚴峻道：「你說趙無咎下這麼大本錢，難道就為了不勝不敗？」
警號聲在渡口響起！有的秦軍想上船過河，有的想下船避險，還有人不顧一切的從浮橋上往對面跑，一時間雞飛狗跳，場面混亂極了。
……
一條蜿蜒的火龍向著南方緩緩行去，那是大秦二位殿下的隊伍在向大河北岸前行。
「趕緊西歸虎牢關！」馬光祖沉聲道：「遲則生變！」
……
兩個時辰以前，秋雨初歇，虹橋方現。
但昭武帝並沒有怪罪兩人，反而輕言細語道：「二位將
微一沉吟，楊文宇便想明白了，輕聲道：「他怕對岸有危險……」這種情況下自然是越晚越安全。看來經過白天的驚嚇之後，李渾已經小心的無以復加了。
秦霑心道：「還真挑……」只好去找人協調，好半天才截下一艘運完一趟，又返回來的大船。
……
秦靂面色急變，沉聲道：「何出此言？」
秦霑趕緊去找船，不一會兒，便喚了一艘很大的……舢板過來。不是這孩子不會辦事兒，大船都用來運送軍馬糧秣了，沒有一艘閑著的。
在隊伍中段的某個地方，火光稍顯密集，那是因為兩位殿下並騎而行，親兵侍衛簇擁於此的緣故。
夜黑如墨，星月無光。
而且有夜盲症的存在，在天黑下來以後，絕大多數的民夫，相當部分的兵士都看不清東西了，說什麼也不敢走浮橋了。大部分運輸任務都壓在那八百艘大小船隻上，這就更延緩了過河的速度。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昭武帝捻須笑道：「既然是冤枉的，朕恢復你名譽如何？」
皇甫戰文頓時傻眼了，抬頭失聲道：「末將沒想過跳槽啊……」
再看人家秦國的砲擊，那真是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每次都能有所收穫。
中間一艘「水龍」是旗艦，甲板上站著辛稼奘和一名水軍將領。
兩人則來到了天策軍暫歇的營地中求見老太尉。
秦靂不得不點頭道：「如果他能把牧野城的十萬兵馬吃掉，我們就要損失十五萬精銳了。」說著嘆口氣道：「之前一宿贏來的，天亮一把輸光了。」
「照這架勢，」負責組織渡河的石猛咂吧嘴道：「到天亮算早的了。」
昭武帝心道：「這是侃價了。」便呵呵笑道：「放心，朕不會虧待你的，御林將軍一職還空缺哦。」空缺也沒說要給你……這老傢伙故技重施，整天拿些摸弄兩可的鏡花水月忽悠人。
他是鎮南水軍出身，自然明白那些燈火代表著艨艟戰艦等級的大船，在向渡口這邊駛來。臉面頓時變得煞白，冷汗直流道：「快！停止渡江，所有船隻卸貨！」
說話間，艦隊終於到了渡口邊上，還沒來得及肆虐一下秦國的小船，卻遭到了岸上投石砲
「停止前進！」電光火石間，秦雷便想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急促下令道：「斥候火速向南，探明渡口軍情！」
天策軍本來就收拾好準備過河了，自然不用在準備，跟上京山軍的步伐，打著火把向北行去了。
「呀，那我們怎麼辦？」昭武帝只關心自己。
皇甫戰文發了會兒呆，使勁磕頭道：「謝陛下厚愛，謝陛下錯愛，但末將深受五殿下厚恩，絕不能一走了之啊！」秦雷對他多好啊，秦雷本事多大呀，秦雷多有前途啊！找到這麼個老闆容易嗎？皇甫戰文還指望著投資升值、一本萬利呢。再說了，自從叛了太子之後，他就只能是堅定的「五爺黨」了。要是再叛一次，那不層「三姓家奴」了嗎？是以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不可能跟昭武帝混呢。
……
「太危險了！」楊文宇看著對岸無盡的黑暗，沉聲道：「加快速度，先讓軍隊過河！」
「那就快走！」昭武帝連聲下令道。
齊國艦隊被秦軍的迎面一棍打懵了。辛稼奘和那水軍將領大大吃了一驚，好一會兒才想起要還擊來。
秦雷面色一變，突然道：「你說什麼？」
「末將既然是京山軍的軍官，怎麼也得先聽聽王爺的，他說讓末將服侍陛下，那末將就是肝腦塗地，也再所不辭！」皇甫戰文畢竟是老油條了，一招以退為進，讓昭武帝也無話可說，只能冷哼一聲，結束了這次不成功的拉攏。
齊國的戰船堵住了南渡口，北岸的五萬秦軍還有兩萬多民夫便無法渡河。楊文宇和皇甫戰文正急得團團轉，終於接到了王爺的命令：「全軍拔營北上，與孤王匯合！」兩人彷彿吃了定心丸，便吩咐隊伍開始收拾輜重，準備出發。
畢竟從海路一路北上太危險了，畢竟還得顧忌著南楚的天下最強水軍！
沉吟半晌，秦雷狠狠的一拍大腿道：「咱們還沒脫離危險！」
可齊國的船上雖然安了投石砲，但射程準頭都沒法跟秦國的比……明明發現了秦軍的砲擊陣地，卻怎麼也打不中，反倒讓許多運輸船趁機靠岸卸貨。
昭武帝終於裹著棉被、坐著板車，回到了京山軍立起的大營。
問秦雷要人？他還沒這個膽子……哦不，是沒這個興緻，皇帝陛下是不會怕誰的。
雖然平日里勢成水火，但眼下身處危難之際，兩
石猛指揮著部下將射程最遠的「七梢投石砲」推到河邊，試著朝對面打了一砲，結果還是差個好幾丈。再嘗試幾次亦是如此，石猛和他的特種營只能望河興嘆，愛莫能助了！
他身邊的皇甫戰文跺足連連道：「這下誰都過不去了！」大河湍急複雜、且經常斷流的水文狀況，讓水軍在此無法生存，是以秦齊兩國的水軍都部署在大江上，歷次作戰也從未調動戰船北上過……即使控制入海口的齊軍也是如此。
深深看皇甫戰文一眼，昭武帝終於感到了報復的快感，這才心滿意足的登上了那艘破船……
皇甫戰文聞言激動的叩首道：「謝陛下，末將感激涕零……」
……
在卓言的服侍下，昭武帝脫下了龍袍，從裡到外換上了皇甫戰文的衣裳……就是稍微有點肥，袖子也有點長，不過總比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舒服。
「陛下，齊國水軍封鎖了江面，他們不大可能過河了。」禁軍元帥馬光祖滿面憂慮道。
不一會兒，逆流而上的不速之客終於顯現出它們的身影……乃是三十艘齊國的「水龍戰艦」，這些船相當於秦國的艨艟，平時並不算顯眼，但那是跟「樓船」、「巨象」之類的大傢伙比。
「朕要坐船。」昭武帝皺眉道：「這搖啊搖的，掉下去怎麼辦？」
橘黃色的火光把兩人稜角分明的面龐，映襯的異常嚴峻。秦靂低著頭，聲音低沉而沙啞道：「想不到轉眼就大敗虧輸了。」當初進兵時，老大雖然沒有其他人那麼樂觀，但也覺著打到朝歌城沒問題，卻沒想到在牧野原上便被打得抱頭鼠竄，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父皇就將就著點吧，您坐的是運牲口的船。」秦霑畢竟還嘴上沒毛，說話有些不大靠譜。
見對攻討不到半分便宜，齊軍便改變了策略……從靠近北岸的位置轉移到了南岸，遠離了秦軍的砲陣，卡是一心一意的打擊秦軍在南岸的運輸船，不再去管北岸的敵人。
對攻了半晌，齊國軍艦也沒轟到秦軍砲陣一下，自身反倒損失了四艘戰艦，還有六艘在呼呼冒火，嘩嘩進水，也不知損管有沒有用。
「咋這麼臭啊？」一上船，皇帝陛下差點被頂個跟頭。
但趙無咎畢竟是
辛稼奘笑著點頭道：「不錯，大帥算無遺策，早料到秦軍會在這時候渡河，真神人也！」雖然秦軍過河的速度比趙無咎預想的快很多，但好歹還是趕上了，自然可以吹牛皮了。
「隨他去吧……」楊文宇話音未落，便聽見有水手驚聲尖叫道：「下游有船隊！」楊文宇聞言猛地轉頭，果然看見下游黑黢黢江面上，多了些懸在半空中的燈火……
似乎世祖烈皇帝終於從「千古一帝」的黃粱美夢中醒來了……當然也不排除是被秦雷嚇唬的。
此時一向沉穩老練的辛將軍也滿面激動，放聲大笑道：「老弟你可是狼入羊群，可以殺個痛快了！」
昭武帝被熏得捂住鼻子，沒心情跟他一般見識。
「還有多久能過完？」楊文宇焦急地問道。
昭武帝聞言面色一沉，強笑道：「雨田是朕的兒子，你為朕盡忠，也是報答他呀。」他之所以臨時起意，想要挖秦雷的牆腳，出口惡氣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以前為了保持絕對控制，把御林軍中有威望的將領都剔除了。現在看來，這有些矯枉過正，已經嚴重影響到金甲御林的戰鬥力了。
皇甫戰文和楊文宇趕緊迎出來，一看陛下的造型，不由愣了，心道：「這是怎麼回事？咋連個車頂都沒有呢？」
皇帝陛下不悅的皺眉道：「這晃呀晃得，朕會暈船的。」
馬光祖沉聲應下，但面上的憂慮卻更加深重。他雖然資質平平，他也是個老兵，對危險有著獨特的嗅覺。
皇帝陛下這才扶著秦霑和卓言的肩膀，緩緩地登上了踏板。走到一半，他又回頭道：「皇甫將軍，別忘了朕和你的約定哦。」引得京山軍一眾將領紛紛側目……他們可都看到皇甫戰文和皇帝單獨交談，還磕頭不止了。
按說昭武帝身邊的兵力還不少……足有十萬之巨，但其中有五萬民夫，四萬五花八門的潰兵，只有一萬御林軍，算是成建制的部隊……御林軍擔負拱衛帝都的任務，且昭武帝也不想讓他們遭受損失，便只帶了一半金甲御林出征。因著群龍無首，御林軍在白日的潰逃中死傷慘重，還走散了許多，就只剩下這一萬了。
這時候先頭部隊已經過河打好前站，秦霑過來請昭武帝過河
感受到同僚異樣的目光，皇甫戰文腸子都悔青了……方才跟皇帝那麼熱乎幹啥？讓這老傢伙一挑唆，他可就是泥巴掉到褲襠里，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
天完全黑下來了，渡口處燈火通明，一片嘈雜繁忙，大軍仍然在渡河。
皇甫戰文恭聲道：「啟奏陛下，我等已經奉命在大河上架起了數座浮橋，您隨時可以過河。」說著還不忘補充一句道：「當然，坐船也是可以的。」倒讓楊文宇頗為瞧不起，心道：「皇甫將軍什麼都好，就是有些趨炎附勢……」便不想在這待著，找個借口道：「末將去查看下準備情況。」待昭武帝點頭后，就快步離去，來了個眼不見為凈。
「記得你原先在御林軍吧？」下面人已經開始準備過河事宜，昭武帝正好有空閑聊幾句。
兩人突然想起，今天一直沒看到辛稼奘與陳烈風的將旗，這兩人八成一直沒有過河，就潛伏在河南某個地方，等著大秦軍隊被擊退的時候……半渡而擊之！
但沒想到這頗能曲意奉承的皇甫統領，居然一口回絕了，這讓皇帝陛下大感沒有面子。
至少現在，與秦國亂作一團的運輸船隊相比，這些「水龍戰艦」就是一些個巨無霸一樣的怪獸。
「他們怎麼還不跟上啊？」昭武帝在板車上焦急的打轉道。
秦雷眼前一亮，轉眼卻又泄氣道：「就算牧野城中糧秣充足，又能聚齊十萬大軍，那又怎樣呢？這可是在齊國腹地啊！」說著馬鞭一指身後，沉聲道：「趙無咎之所以沒追來，也因為他還有牧野城這個選擇！」
「是的。」皇甫戰文面色一黯道：「若不是當年歹人陷害，末將也不會被掃地出門。」
秦靂不是笨人，聞言也是面色數變，沉聲道：「對呀，這不是他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說著抬起頭來與秦雷對視，兩人皆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不安的表情，異口同聲道：「趙無咎在南岸肯定有伏兵！」
好在像秦雷那樣目無尊上的牲口極為罕見，皇甫戰文與楊文宇受寵若驚道：「陛下折殺我等了。」說著便吩咐親兵，找出最新最好的衣裳給皇帝挑選，還不忘奉上熱騰騰的薑湯驅寒。
秦靂聞言一愣，搖頭笑道：「不至於那麼慘，打前陣的是車胤國和沈濰兩個老滑頭，他們一準兒已經往北逃掉了。」又自嘲地笑道：「我們秦軍畢竟身高體壯，真要跑起路來，齊軍也很難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