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六十八章 血戰羊腸坂
目光投向屋子中間的軲轆和絞索。秦淇水知道前者是控制閘門的，後者是吊起弔橋的。便讓四個手下一道搖動那巨大的軲轆，將城門洞中的鐵制閘門緩緩升起。至於那絞索就更好對付了，他不知從哪找到一把斧子，「呸呸」朝手心吐兩口吐沫，便輪圓了大斧，狠狠砍在絞索上，一下便把兒臂粗的繩索攔腰截斷！
幾個月的戰火洗禮，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發生了質的改變。
那樣不僅無法奪取城門樓，還會被齊軍毫無懸念的圍殺。是以兵士們只能高高舉起盾牌，盡量遮擋住塔上射下來的箭矢，任由塔上的齊國射手欺凌。
「誰？」裏面有被驚醒的守衛低聲問道。
只能被動挨打、無法有效還擊，這讓秦軍十分難受。卻不敢停下腳步，放緩前進的速度。
眾人這下知道他沒什麼問題了，頓時放下心來，卻聽秦淇水跳腳叫罵道：「還不下去支援沈大人！」
貓腰在城牆上前行，很快便順著左側的通道繞到了正面，沈冰他們的目標——掌控弔橋與閘門的城門樓便在正前方。
斬殺了好幾處明崗暗哨，遊騎兵終於肅清了通向上城階梯的道路，沈冰便率著別動隊迅速爬上了陡峭的城牆。
城門樓里的秦淇水等人，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他們來的正是時候，城門樓外的戰鬥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就連沈冰馬奎也已經舉刀上陣，與齊軍浴血廝殺在一起。
隊員們稍一整隊，將背上的兵器取下，把分成三截狼筅接起來，便悄無聲息的向堡壘後門摸去。
……
這支神兵天降的別動隊，便是秦雷開啟羊腸坂堡壘的鑰匙！
眼珠子一轉，他心中便有了計較。招手將一干遊騎兵匯聚到身邊，秦淇水先點了一個遊騎兵，指指那木板，再向窗外比劃了幾下，最後雙手狠狠地砸在一起，手下便全明白了……
其中一個垂死掙扎著，提起全部的力氣，想要用身子去撞邊上的警鈴，卻被秦淇水一腳勾倒在地。腦袋便撞在了牆壁上，鮮血橫
齊軍趁機一擁而上，秦軍卻也毫不相讓，端著長槍、舉著朴刀，義無反顧的與齊軍廝殺在一起，真正慘烈的白刃戰開始了！
一欸山下傳來信號，隊員們便把鋼製的鉤子掛在繩索上，縱身跳下懸崖，順著繩索滑到了對面的羊腸坪上。
長槍兵和朴刀兵趕緊補上去，擋住齊軍刺過來的長矛。但城牆上的通道太過狹小，別的兵種往上一衝，反而使狼筅喪失了左撥右划的空間，大大限制了其威力。
遊騎兵們甫一落地，便毫不停留的揮舞兵刃，向齊軍殺了過去。
「是！」兵士們面無懼色，齊聲答應道。
幾個狼筅兵便在長槍刀盾兵的護衛下，迅速堵住了登樓的階梯口！
就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飛起的樓板時，便聽得四面窗戶紛紛發出痛苦的呻吟，秦淇水與一干遊騎兵破窗而入！
你們不是要在王莽峽伏擊老子嗎？那老子只能先下手為強，拿下你們的羊腸坂城堡，倒要看看是誰包圍誰！
只聽他「哎呦」一聲凄厲的慘叫，便抱著臉蹲下了。聲音大的連城下的轟隆巨響都沒有掩蓋住！
這些系著紅色領巾的黑衣人，轉眼便越過大部隊，逼近了建在坂上的高大堡壘。
頗為狼狽的站穩了，秦淇水大罵道：「拿我的屁股當球踢！沈冰，老子跟你沒玩！」便帶著遊騎兵殺進了城門樓中。
萬萬沒料到會從身後冒出敵人，倉促間齊軍全數懵掉了，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陣勢。而由驍勇之士發起的散亂反擊，卻完全無法突破那可惡的狼筅，不是被掃倒踐踏致死，就是被掛住亂槍捅死。
前來增援的齊軍，乃是清一色的長矛兵。他們也已經察覺秦軍的意圖，更知道一旦弔橋放下，城外定然會衝進數不清的伏兵，到時候滿城混亂的齊軍，可就只有被肆意屠殺的份兒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繩斷的瞬間，承擔沉重弔橋的一端便狂暴絕倫的飛了出去，而系在絞盤上的另一端繩索，也
解決掉內外四個門衛，遊騎兵便有序的沖了進去。
鮮血在眼前飛濺，一個個熟悉的背影倒了下去，沈冰的情緒卻沒有絲毫的波動，仍舊面無表情的指揮著後續部隊上前堵漏。他的部下也沒有絲毫的猶豫，明知道衝到前面便等於死亡，卻仍然義無反顧的沖了上去。
但城牆正面是齊軍防禦最嚴的地段，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別動隊們終於無法掩藏行跡，伴隨著齊國衛兵的一聲驚叫，白刃戰開始了。
為了達到這一目標，秦雷煞有介事的請融親王成立觀察團，給齊軍造成「秦國人想用這些王公當人質」的錯覺，使其基於這誤判展開行動，自動露出破綻……只要齊軍傾巢而出，便會給攻陷羊腸坂堡壘創造有利條件；只要能攻陷羊腸坂堡壘，傾巢而出的齊軍便進退維谷，除了投降就只能跳崖了！
突然「嘩」地一聲，窗外扔進來一片瓦，還不待那瓦片落地，那遊騎兵便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懷裡的門栓往嵌在房頂的木板上一捅，便「轟」地一聲，將那塊木板頂了起來……
目光在廳堂中巡梭，秦淇水很快就發現了東北角有梯子架設的痕迹，沿著梯子往上看，便見房頂上果然嵌著一塊六尺見方的深色木板。怎會不明白這是齊軍上屋抽梯，割斷了上下層之間的聯繫。
……
「大人，後面的齊軍也上來了！」前面激戰正酣，身後卻傳來了手下驚惶失措的喊叫聲。
「他娘的！」惡狠狠的咒罵一聲，秦淇水怒吼道：「跟我擋住他們！」卻又被沈冰一把拽回來，一腳踢到城門樓外，丟下一句，「干你該乾的！」便指揮著手下擋住了齊軍的去路。
「你……」他的回答如此鎮定，立時便讓裏面的守衛放鬆了警惕。當看見來人竟是個端著連弩的野人時，兩個守衛一下驚呆了。剛要問句「你是誰？」，便被秦淇水左右開弓射穿了喉嚨。
當他們衝進樓中廳堂，
……
淇水兄弟沒猜錯，齊軍確實是躲到了二樓，抽走了梯子，還蓋上了樓板。然後團團圍在樓梯口，準備一欸有人露頭，便亂棍打死丫的。
「其實我還真不想死。」馬奎乾笑一聲，在沈冰沒有翻臉前，又加一句道：「不過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
瀟洒的一揮手，秦淇水便率先往窗邊走去，手下也紛紛散開，從不同的窗口望外爬。只留下那個被點的遊騎兵，將一張桌子抬到了東北角，再抱著碗口粗的門栓爬到桌子上，楞楞地望著窗外，樣子傻極了。
而此時，齊軍的兵刃還在向下猛砍，沒有一個能收得回來呢。
為了保證這次行動的成功率，秦雷將京山軍系統中，身手最好的官兵派進了別動隊，其中就有秦淇水帶隊的十來個高級斥候——遊騎兵。斥候本身就是優中選優的軍中精銳，而只有精於刺探、暗殺、潛伏、突破等各項技能的斥候，才有資格晉陞為遊騎兵。
他從齊國人的豪言中嗅出了戰機，決定撼一撼這難以攻陷的羊腸坂堡壘……過於強大的正面防禦，會讓齊人不自覺的疏於防範，哪怕是來自背後的利箭，哪怕其身後幾乎不設防，
「我。」秦淇水不慌不忙答應道，便抬腳走了進去。
沈冰霍然回頭，果然見密密匝匝的齊軍，從十幾丈外的另一個階梯上攀上了城牆，從自己的後路殺了過來。
稍一猶豫，沈冰便點點頭，把去路讓給了秦淇水和一眾遊騎兵。
雖然早知道沒有退路，但眼見著被人包圍，還是引起了兵士們不小的恐慌。
雖然秦軍的狼筅可以橫掃千軍，但遠遠無法面面俱到，一旦齊軍發起狠來，舉著長矛一齊往前沖，一樣可以衝進狼筅的防禦範圍內。
這些箭塔從平整的城牆中突出，且高出牆面兩丈有餘，本身就是一個個小型的碉堡。射手們可以通過箭塔的射擊口向下射擊，箭塔的護牆還可提供不錯的
但秦雷從來不信有什麼攻不破的堡壘，之所以一時無法攻陷，是因為沒找到合適的方法。
僅僅三十息的功夫，三百餘人便悉數落在坪上。
付出了幾十條人命，別動隊終於帶著手下衝到了城門樓外，卻與上來增援的齊軍撞了個正著。
哈哈大笑幾聲，沈冰猛地一拍馬奎的肩膀，沉聲道：「刮目相看！」說著便大聲下令道：「馬奎帶人守好這邊，預備隊跟我擋住後路！」
馬奎那邊還好些，因為居高臨下，佔據著地利，雖然防線搖搖欲墜，卻也能勉強守住。而沈冰這邊，直面著齊軍的衝擊，頭頂上還有齊軍弓箭手的偷襲，早已是血流成河，死傷慘重。
遊騎兵們趕緊扶著秦淇水，紛紛叫道：「老大，沒事兒吧？」「你可別嚇唬我們呀！」
「是！」兵士們趕緊收起戲謔之心，從樓洞中跳下去，會同那留在一層的袍澤從城門樓中沖了回去。
沈冰已經身被數創，渾身浴血，狀若厲鬼。左臂軟軟垂著，僅有一隻右手舉著兵刃大聲呼喝著廝殺，當遊騎兵衝上去，將其護住時，身上已經又挨了兩槍。
大吃一驚的齊軍還沒轉過身來，便有小半倒在秦軍的刀下。其餘人趕緊舉兵刃反擊，卻根本不是秦淇水他們的對手，只見兵刃飛舞間，如落花流水一般，屋裡便再無一個立著的齊軍。
……
一槍扎在大腿，一槍刺在小腹，若不是眼疾手快的遊騎兵拉了他一把，早已洞穿無疑！
戰場上素有「寧吃三刀，不挨一槍」的說法，說的便是無堅不摧的長槍長矛。這些玩意兒的殺傷力巨大無比，任你再精良的盔甲也無法抵擋。伴著「噗噗」的長矛入肉聲，在給齊軍造成巨大殺傷的同時，一排排的別動隊員倒下了。
齊國人對這個城堡的防禦能力十分自信，甚至放言道：「撼太行山易，撼羊腸坂難！」
三百別動隊在堡壘的城牆上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一口氣突進了十幾丈，終於遇到了阻礙。卻不是來自前方，而
兩個黑衣衛無聲的從背後摸過去，輕易解決掉了兩個大意的衛兵，便把虛掩的大門輕輕推開。
經過五十多年的改建擴建，羊腸坂堡壘的規模逐漸增大，並以堅硬的石頭城磚，代替了原先泥土和木材搭建的簡易城牆。至於箭塔、女牆、壕溝、弔橋、閘門應有盡有，早已進化成一座堅不可摧的城堡。
……
秦淇水想要帶人上去解決掉箭塔，卻被沈冰否決，指著前方的城門樓道：「你們的目標是那裡，不要被分散注意力！」如果與箭塔上的敵人糾纏，倒可以避免一些損失，可一旦拖延的太久，城下的大隊齊兵便會登上城牆。
等了許久也不見有動靜，眾人的心弦卻一刻也不敢放鬆，一個個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一樣，氣喘吁吁的緊張無比。
沈冰的他的部下們不再貓腰前行，舉起連弩長刀，亮出利爪獠牙，組成三才陣勢。狼筅兵迅速上前，超越所有同伴，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兩名長槍手緊跟在狼筅兵的身後，盾牌手和短刀手分別站在長槍手的側方，保護他們的側翼。整個陣型在狼筅兵的帶領下，向著猝不及防的齊軍猛攻過去。
沈冰又想打頭陣，卻被身後一個系著紅色領巾的黑衣人拉住。只聽那人輕聲道：「交給遊騎兵吧。」聽聲音竟是那特立獨行的秦淇水。
只見秦淇水緊緊捂著臉，痛苦不堪地叫道：「老子的臉……怕是要毀容了……」
「慌什麼！」沈冰喝罵一聲，對身邊一臉緊張的馬奎道：「今天便是你我殉國的日子了。」
……
當那「轟」地一聲傳來，樓板終於飛了起來。齊軍兵士們便好似受了驚的野豬一般，哇哇怪叫著死命砸下兵刃，將那可憐的樓板砍成了齏粉！
好在事起突然，箭塔里僅有七八個射手值守，雖然箭箭命中，但箭雨太過稀疏，且秦軍的盔甲輕便而堅固，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因為從沒想過有人會從坪上逆襲，通往堡壘後門的道路一片坦途，僅有兩個站崗的衛兵，還抱著槍在一下下點頭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