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七十九章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
……
但現在還得靠這些人把這個坎兒過去不是？
姜還是老的辣，資格最老的田憫農站了出來，他明確指出問題的要害，也是當前必須先解決的首要矛盾：
於是，內閣大臣紛紛上書，要求太子立刻即位登基。當然也不會虧待昭武帝陛下，原地升一級，尊為太上皇便是。
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爺推辭了，他說：「本宮有疾，不能勝任。」竟然不想干這份體面光鮮、實惠多多的天下第一差事。
所有人都認為太子爺不會推辭，因為千年以降，還從沒有推辭過的。所以五大學士、六部九卿，以及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員，不顧天氣寒冷、地面堅硬、悉數跪在了這裏……擁立之功啊，莫大於此。
「你們不能進去……」那老太監尖叫著從後面追上來，緊緊拽著王安亭的衣襟，把一樣東西塞到了他的手裡。
田憫農一把揪住老太監的衣襟，嘶聲怒吼道：「國事大於天，就算昏了也行！」
王安亭心中一動，便甩開那猶自怪叫的老太監，一邊向前走，一邊展開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六個小字：「太子在書香閣」。
後宮中的皇后妃子哭成一團，大臣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得跳腳卻又沒有辦法。幾位平日里死掐的大學士，也不得不湊在一起長吁短嘆，稍稍為皇帝陛下掉了幾滴眼淚之後，便轉上了會議的正題——千頭萬緒從何處做起？
兵沒有了可以再召，將沒有了可以再提拔……但皇帝沒了的麻煩可就大了。
臣工們的思路極為清晰，我們不需要你拿主意、我們只要你替下現任皇帝，所以昏不昏迷無所謂，只要還能喘氣就行！
對，是也不是，就是這樣殘酷！一如既往的殘酷。
皇太后和太后倒是沒有什麼意見，畢竟太子也算是她們的嫡孫嫡子，立刻就同意了。
但那太監一臉的沮喪表情，見了一眾大臣也沒個笑臉，反而張嘴大哭道：「太子殿下……上弔了！」
京里的百姓在數度大起大落後，神經已經徹底麻木了，楞楞地望向金碧輝煌的紫禁城，想看看這群敗家玩意兒能把大秦這艘大船，徹底整沉了不？
眾大人自然心領神會，顫巍巍的越過侍衛的「阻攔」，只聽那些侍衛大叫道：「不要再靠近了！不然真不客氣了！」卻笑嘻嘻的目送眾大臣通過了防線。
事不過三，面子給足了，你也該願意了吧？
「讓開讓開！」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大臣們，彷彿一下子變成了粗魯不文的野人，推開那老太監，便衝進了太子府中。
先是有流言說牧野原一戰，四十萬大軍毀於一旦，無數將領戰死，大秦的精銳全軍覆沒，帝國已經不堪一擊了。
「太子在書香閣！」王安亭高叫一聲，便引著眾大人往後院去了。
唉，有時皇帝的命也不值錢啊……
一時間人心惶惶、中都米貴、打砸搶暴力事件不斷上演。
但內閣的老頭子們，卻堅決不接受綁匪的勒索。田憫農、麴延武、王安亭三位閣老並沒有私心，他們都是久經浮
而後又有傳聞道，成親王殿下力挽狂瀾，率領十萬禁軍破釜沉舟，終於藉著大風擊敗了百勝公，而後在齊國境內任意馳騁，甚至將上京城都包圍了。
其實解決的辦法也很簡單，另立一個就是！話語權可掌握在中都的王公貴族、宰輔大臣，以及最重要的太后皇後手里。
那是大秦的最高元首啊……根據確切情報，昭武帝先生只是被俘，還沒死掉。用句文明的話講，便是暫不能履行工作職能。
一干猛獸派大臣衝進了府中，卻有些發傻，這地方太大了，院子套院子的，誰知道太子爺躲在哪了？
諸位大臣說到做到，便在太子府外跪了一片，等著太子殿下出來，把他們從地上請起來，再客氣的怪罪幾句，大家高高興興的去太廟祭告祖宗，然後就可以回金鑾殿上班了。
方針已定，那麼誰來擔此重任呢？
周廉犇的聲音很快湮沒在一片反對聲中，最後內閣大臣們決定，將那封勒索書信燒掉了事，一個子兒也不給！虐待也好、撕票也罷，都隨便！！
皇帝的老婆們得到消息后，很自覺的把首飾細軟拿出來，湊了一百萬兩的分子，送到內閣那裡，請他們務必救出皇帝陛下。
如何處理皇帝的問題？
老太監擦擦淚道：「太子爺還生死未卜呢，你們
是啊，亂成了一團，把昭武帝先生都給忘了，這確實是當前最為重要的問題。
在兵部不斷的捷報下，中都百姓的情緒又從谷底飛躍到了頂峰，人們歡天喜地、大肆慶祝，甚至很多人家將成親王的名諱刻在牌位上日夜供奉。中都城中好一片祥和氣氛。
最先被考慮的自然是太子殿下了，太子皇儲也，他不幹誰干？
寒冬肅殺的大秦皇宮中。
這套「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把戲大臣們見多了，哪次新君登基，不都是心裏美滋滋，面上卻一個勁兒的惶恐拒絕，就好像給他多大的苦差似的。但你要信以為真了，他會……恨你一輩子。
在大臣們看來，唯一可能的人選也只有秦霆一個。
這到底唱的哪一出？
翻譯一下便是：「貴國陛下眼下正在我軍營中做客，但我們窮當兵的伺候不起皇帝陛下，不得不向貴國求援。」上半段還比較客氣，但下半段卻流氓風範頓顯：「月底前不見到六百萬零一兩白銀，老夫很難保證貴國陛下的人身安全鳥。」
接近午時，太子府的朱漆大門也沒有打開，倒是邊上的便門開了一道縫，太子府的總管太監走了出來。
既然決定漠視昭武帝的生死，就得趕緊剝奪他皇帝的身份、註銷他的戶籍。萬一趙無咎嚼著沒味，把他放回來添亂，在座的諸位還要腦袋不要？
這就是極具華夏特色的「勸進」制度。
……
眾位老大人心道：「怎麼出來個太監，這于禮不合啊……」但實
大臣們心道，看來還得再來一次。便第三次上表，說什麼：「非你莫屬了，你要不當，我們就集體在你家門前靜坐……」
可等了半個多時辰也不見大門洞開，許多老大人已經雙膝刺痛，苦不堪言，心裏把個假撇清的太子爺罵得狗血噴頭。
……
……
「帝主客於敝營，上下不勝惶恐，然疲敝之兵無以奉養天尊，又恐稍有怠慢，無奈覥顏求于貴國，撥付相關資費六百萬零一兩官銀則個。否則吾等竭力而為，可養陛下於十月之末矣。」
就連皇帝他兒、哲郡王也默默的表示，態度應該強硬一些……心中更是期盼著綁匪能撕票最好。
這老土鱉定是希望能從大秦的國庫中不斷拿到金銀財寶，這樣既可以削弱秦國，又可以補充軍用。奶奶的，把我們當成你家開的錢莊了？簡直是做他娘的春秋大夢！
可大秦的命運就像怒海夜航的小舟，剛被送上天空，又狠狠落下了谷底。
……
進入十月里，一個個糟的不能再糟的消息，通過八百里加急傳來——陛下被俘、虎牢關告急、我大秦二十萬主力卻被困在太行山裡，沒有三五個月走不出來！
話說昭武帝先生本人，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一枚，就是論斤賣也買不到幾個錢，但他皇帝的這個名分卻重如泰山！
於是大臣們又上表，說些：「你最厲害，非你不可，你就干吧！」之類的。太子又一次推辭了，說自己：「無才無德，無法擔當
到得書香閣的院門前，又有一隊東宮侍衛在警戒，這些人大喊著：「不準靠近！」卻一個勁兒的用眼神示意眾人：「快過去呀……」
大臣們頓時呆若木雞，好半天才有人掙扎著起來，把那老太監圍上，群情激奮道：「我們要見太子！」
只有武英殿大學士周廉犇，是站在後宮這一邊的。無奈他原本就沒什麼根基，之所以囂張一時，不過是藉著皇帝陛下狐假虎威罷了。現在大家都打算換掉昭武帝了，還怕他個老癟三不成？
昭武先生啊，你還是死了吧，反正這一次把你祖宗的面子都丟光了，你死後我們好重新立一個皇帝，簡單又方便、還很省錢……話說趙無咎一邊加緊攻打秦國，一邊又將勒索的文書遞送到了內閣的案頭，全文如下：
這次內閣大臣會議沒有留下記錄，當事人又諱莫如深，讓我等草民無法了解幾位閣老的態度。但從後來的事情發展看，內閣最後的意見應該是：被俘的皇帝還是死掉算了。
「對，大不了我們抬著太子爺登基！」王安亭沉聲應道。
即便沒有人站出來討伐，百姓心裏也有一個模糊的共識——事情鬧到今天這步，朝廷難辭其咎！陛下難辭其咎！
我們這些人說你是皇帝，那你就是、不是也是；說你不是皇帝，那你就不是，是也不是。
太上皇，太上皇，聽著很氣派，但不過是個過期的皇帝罷了。
這比死掉了更糟糕……
儘管兵部與朝廷儘力封鎖消息，但自古皇城根兒的爺們都是消息靈通之輩，京城裡流言四起，皆言道——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