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八十三章 最後一關
一見到那面齊國的旗幟，秦軍上下登時明白，敵人果然已經打到潼關了，如果這裏再有閃失，中都就危險了！在中都的父老妻兒就危險了！
「收弔橋！」裨尉趕緊大叫道。
校尉扶著城頭使勁眺望，終於看出些端倪來……那旗號似乎是函谷關守軍的，只是他們怎會如此狼狽？
「干，他是校尉，自己看著辦。」裨尉也是個二百五，想都不想道：「不過可得說好了，咱們關里也沒有餘糧，不能管幹飯。」傳令兵便跑回去傳話了。
發現實在不是對手，后陣的齊國輕騎非但不上前支援，反而掉頭就跑，雇傭兵的本色顯露無疑。
當天夜裡，函谷關中的趙無咎得到消息，苦笑一聲道：「看來好運氣盡了。」
「原先是的，現在不是。」那校尉攤著雙手道：「城裡來了貴人，我得聽他的，雖說我的職位比他高，但他的地位比我高，所以我一想聽他的……」
待那校尉帶人迎出來，他也若無其事的率軍上前，兩方寒暄著進了城……
騎兵的對沖慘烈而短暫，只是一照面，雙方便猛然碰撞在一起。一寸長一寸強，與齊軍的彎刀相比，秦軍的長槊佔了不少便宜，許多齊兵還沒來得及揮舞彎刀，便被鐵槊捅落馬下，踐踏成泥。
「包圍中都！」不只是誰大吼一聲，立時引起全軍的共鳴，兵士齊聲怒吼著向前衝去，完全忘記了三天三夜累積下來的疲勞。
看著那恐怖的狼牙棒，嚇得李四亥拔腿就跑，乖乖躲在一邊不敢出來。
傳令兵的動作倒是利索，很快便到了后城牆，見到了在城門樓里烤牛肉的裨尉大人，將校尉大人的意思，言簡意賅的轉述給他：「函谷關副將來了，校尉大人問，要不要放進來。」
沒走出多遠，便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喊殺聲，從東面城關處傳來。李四亥和他的手下沒有絲毫反應，但伯賞賽陽他們可是從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
這個兵剛走不久，又進來一個道：「大人，北邊有煙塵揚起，似乎是大隊的騎兵過來。」
……
在校尉大人的儘力奉承下，兩人的關係向來很好，沒事也一起喝個小酒啥的，討論較多的問題，便是裨尉大人那快出生的娃娃，到底是男是女。
「哦，這麼巧？」胖裨尉笑罵道：「這下連稀的也管不起了。」說著便起身道：「看看去。」
「明日大軍拔營西去！」趙無咎豪氣衝天道：「讓世人看看，我大齊不止計謀使得好，真刀真槍也是好樣的！」
在當時，裨尉真的只是為上司的前程考慮，卻沒想到，僅僅在十二個時辰后，他便被推上了歷史的舞台，從此不再是一無是處的二世祖……
咯噔一聲，校尉的心便提到嗓子眼，沉聲道：「先把弔橋升起來，待問明白了再說。」
「吁……」騎兵們齊齊勒住馬韁，一臉警惕地望著前方。只聽伯賞賽陽沉聲道：「斥候！」便有五騎排眾而出，向東面疾馳過去。
連著半邊膀子的腦袋摔落在地，轉眼便被亂軍踐踏成泥……
武之隆輕聲道：「大帥，下一步怎麼辦？」
但無論是校尉、裨尉，還是關里的官兵，都將其當成理所應當，沒有任何異議。
怪物一般的伯賞賽陽更是勢不可擋，他揮舞著恐怖的狼牙棒，每一下都會帶起橫飛的血肉，每一下都會帶走數條齊軍的生命。
「就是就是，快快開門！」趙耷火燒火燎道，在大功告成的前一刻，遇上這麼個溫吞水的啰嗦鬼，確實讓人抓狂。
「一邊躲著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伯賞賽陽便從馱馬背上取下狼牙棒，緊緊握在手裡。
這一聲把城上的胖裨尉嚇得魂飛魄散，再沒了方才的神氣，一邊怪叫道：
伯賞賽陽卻沒工夫跟他聒噪，沉聲道：「王爺手令，我要速速出關
「球，不一直是你做主嗎？」趙耷暗暗發誓，一會逮到這傢伙，先把他舌頭割下了解恨。
見大勢已去，趙耷長嘆一聲撥轉馬頭，便要向東逃跑。
但趙耷顯然忘了「人歡無好事」這句古訓，他帶著騎兵沒衝出去多遠，便與伯賞賽陽的騎兵部隊迎頭撞上。
可熱臉卻貼了人家的冷屁股，竟然沒有一個答話的，甚至連點頭的都沒有。但什麼人帶什麼兵，話嘮校尉的手下也是一群話嘮鬼，根本不管人家的臉色，仍然一個勁兒的喋喋不休：「哎呀呀，兄弟，你的面相好奇怪，怎麼鬍子這麼卷、眼窩這麼深，眼睛這麼藍呢？還有你這兵刃，怎麼這麼彎？」
見守軍如此不堪一擊，趙耷自嘲的笑笑道：「我太過小心了。」便亮出齊國的旗幟，親自率軍衝鋒，想第一個控制西城門，為自己的大功之旅畫上個圓滿的句號，心中實在是得意極了。
「那就不行了，沒有這兩樣東西不能開門。」裨尉搖頭晃腦道：「這是王八的屁股，規定。」
小胖子頓時如釋重負，滿面歡笑道：「大哥，吃了飯再走吧？」
只是秦國近百年來，便與齊國以函谷、虎牢為界，展開拉鋸大戰。號稱天下第二雄關的潼關口，居然奇怪的淪為了兵員與糧草的中轉站，本身卻年久失修、城牆敗壞，甚至比隋唐時的防禦，也要差一大截子。
趙耷終於忍不住捂住耳朵，來抵擋牛校尉的魔音貫腦。
……
就連關內的守將，都不過是個校尉，比函谷關低兩個檔次，其被忽視的程度也就可見一斑。
趙耷氣得直翻白眼，但他知道此人是個話嘮家啰嗦鬼，哪敢跟他胡攪蠻纏，悲憤的直入正題道：「不是時候啊，函谷關丟了，就逃出我們這些個弟兄……」說著回頭看看道：「快開城門，追兵說話就上來了！」
牛校尉果然嚇得老臉蒼
「那就快去啊！」趙耷使勁揪著馬鬃，痛得戰馬咴咴直叫：「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一路上軟柿子捏慣了，一看到氣勢洶洶的秦國騎兵，齊軍居然有些打怵。
連三歲小孩都知道「想要進關中，過了潼關口，一直往西走，大道九百九……」關中便是京畿所在，一旦潼關有失，中都的門戶便徹底洞開了！
「這就去哈，不要著急。」校尉揮揮手，打發個親兵去後門請示，他自己則扶著城牆繼續噴唾沫星子道：「肖大人不要著急，著急就上火，上火就傷肝，傷肝就傷眼……」
……
忍受了整整一刻鐘的絮絮叨叨，趙耷終於見那弔橋緩緩降下，暗暗遞出了手勢，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十月十四日辰時，校尉大人正要下城用飯，卻聽到兵士的一陣低呼，便見東面煙塵漫卷，不一會兒，一隊狼狽不堪的大秦騎兵，便從官道上飛奔過來。
……
正在他得意洋洋的時候，突然聽到城下一聲暴喝：「李四亥，你皮癢了是不是，快開門！」卻是伯賞賽陽聽出了他的聲音，指名道姓的大叫起來。
「什麼援兵？可有太尉府的令箭？」那裨尉卻不害怕，慢悠悠道：「可有徵東元帥的手諭？」
「是呀，怎麼你們都這樣呢？」此言一出，引來其他兵士的一片附和。
如果沒什麼意外，他們的日子一直悠哉游哉下去。但昭武十九年十月十三日，朝廷的傳旨特使前來，打破了關上的寧靜。
「文庄聖皇太后懿旨，尊昭武皇帝陛下為太上皇，太子秦霆即位登基，年號天佑，欽賜。」
城門緩緩落下，風塵僕僕的伯賞賽陽第一個入城，那胖裨尉李四亥腆著臉上前，謙卑道：「大哥，您來了，吃飯了沒？」溫順的像一隻大貓。
伯賞賽陽和秦霸率軍掩殺過去，不知道砍下多少首級，一鼓
見秦軍不要命的衝過來，趙耷心中叫苦不迭，卻也知道沒法撤退了，只有硬著頭皮率軍向前沖，方能有一線生機。
兩人便分了工，校尉把守前門、裨尉把守後門，兩人吃住都在城頭，連大著肚子媳婦兒都顧不上了。
那些穿了大秦服飾的草原騎兵，本來就被煩得腦袋有兩個大，一聽這話以為是露餡了，紛紛拔出彎刀，貿然發動了攻擊！
……
但守軍更慫包，還沒搞明白友軍為何變成敵人，便被削到了一片，其餘人驚慌失措的掉頭就跑，也被齊軍攆上砍倒。
見差一步就大功告成，那奉命奪城的趙耷恨得壓根痒痒，扯開嗓子大吼道：「老牛，你關什麼門？」
「城外何人！」裨尉沉聲道。
而更離譜的是，守關的校尉不僅被個裨尉管著，甚至還將自己的府邸讓給他居住。
秦軍沒有再向外追，而是將弔橋重新升起。這最後一關終究沒有再失守。
待傳旨太監走後，那裨尉便對校尉道：「咱們得打起精神來，這段時間關上一定很忙，可別影響了你的仕途。」校尉大人深以為然。
齊國的草原騎兵，都是些馬背上長大的漢子，論騎術甚至還要強於大秦騎兵，但比起戰術素養、隊形配合、相互保護，可就提鞋都不配了，更何況伯賞賽陽這群手下，皆是久經戰陣之輩，武藝配合無不嫻熟，很快便牢牢控制了場上的主動。
隨著卡啦啦一陣沉悶的聲響，弔橋在騎兵到來前的一瞬間升起來。
見到兄弟部隊，潼關守軍那是相當的熱情，紛紛上前牽馬遞水，寒暄問好起來。
仿如宿命一般，也是這個夜裡，秦雷抵達了潼關口，看到迎出來的伯賞賽陽，他長舒一口氣道：「看來壞運氣要盡了……」
一聽他的聲音，那城上的牛校尉頓時賠笑道：「原來是肖大人啊，肖大人近來安好，吃過中飯了嗎？不如去我家，讓你嫂子燙壺老酒、炒幾個小菜，咱們兄
等他到了城頭，果然看見一大隊狼狽不堪的騎兵，從北邊奔了過來，看上去有七八千騎的樣子。
潼關是秦國東方的最後一道關隘，北臨濤濤黃河，南依巍巍秦嶺，自古就是關中的東大門，為兵家所必爭。素有雞鳴聞三省，關門扼九州之說。
……
卻感覺背後一涼，半邊身子便凌空旋轉著飛了起來。他奇怪地看著自己的身子，不知為什麼還在馬上坐著……
「好吧……哦不行，」校尉大人滿臉不好意思道：「你稍等一下，我派人去請示一下。」
這群人的如臨大敵，可把李四亥弄得摸不著頭腦，乾笑道：「大哥怎麼了？」
一刀砍下那首領的頭顱，秦霸暴喝一聲：「敵酋已誅！」一見趙耷死了，原本還在拚命的齊軍也無心戀戰，紛紛撥轉馬頭，向東逃竄而去。
「快開門，我大舅子來了。」一邊屁滾尿流的滾下城樓，恭候大舅哥的大駕。
「沒有。」來的匆忙啥都沒帶。
騎兵們緊緊跟在後面，匯聚成一道鐵流向東滾滾而去。
伯賞賽陽狠狠瞪他一眼，冷聲道：「回來再跟你算賬！」算什麼賬，李四亥最清楚，再一想到那件事情，更是嚇得他腿肚子轉筋，只敢悶頭帶路，不敢再說一句話。
齊軍想靠上去與秦軍纏鬥，但無論從哪個方向，都有無數條鐵槊伺候，根本湊不過去，只能留下一具具屍體而已。
「快開門，我們是援軍！」城下的官兵心情很不好……奶奶的，我們馬不停蹄三天三夜，褲襠都磨破了，還不是為了你們這群笨蛋？竟然給我們吃閉門羹！
緊跟在他身後的秦霸也不甘示弱，一柄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風，掀起了一道道血浪，收割著一條條鮮活的性命。
伯賞賽陽凝視著天空，轉眼便見三顆紅色信號彈升騰而起，來不及考慮事情的始末，他立刻下達了突擊的命令！緊接著便當先沖了出去。
伴著「吱嘎嘎」的聲音，弔橋緩緩升起，那隊騎兵也到了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