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九十二章 對壘者,對著壘也!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百九十二章 對壘者,對著壘也!

在秦軍高密度、多層次的打擊之下,齊軍射手損失慘重,射倒城上的弓箭也越來越稀疏,終於完全被壓制。
「繼續射,看看誰能射過誰!」秦雷哈哈大笑道。
前面則用那些船帆般的屏車數座,遮護工役之人,矢石俱不能入。為了防備秦軍的突襲,在土山兩旁用牌手,后列用騎兵擁護,防衛的嚴嚴實實,不給秦軍一點可乘之機。
整個一下午,秦雷都在思索著解決的辦法,直到掌燈時分,也沒拿出個好主意來。
秦雷命人將城內閑置的房屋悉數拆除,搬磚石前來壘牆,而齊軍還是用那「距堙」的法子,將土山一點點的墊高,效率自然不比秦軍,但他們勝在人多,可以數撥人輪轉,是以速度反而要快些。
「半個月足夠了。」趙無咎緩緩道:「三天後老夫將下令全力攻城!」
「王爺,城牆上已經排滿了,再來人也沒法望下射了。」石敢好心提醒道。
在「盾車」的掩護之下,齊軍推著砲車及鵝車洞子等攻具,徑直抵達了東南面的城牆下。
秦雷搖搖頭道:「不用了,趙無咎起碼三天緩不過勁兒來,還是抓緊時間休息吧。」撇下一句「有情況叫我。」便回裡屋睡覺去了。
「那就給我折現吧。」秦雷沒好氣道:「一個一百萬兩,要求不高吧?」說著憤憤道:「這個老二,我是在包圍他的皇位,怎麼還從背後捅我刀子呢?」
顧名思義,對壘,就是對著壘。你們不是要壘個比城牆高嗎?那我們就加高這軲轆城牆,看看誰比誰快!
其間秦雷也試圖藉著夜色做些文章,他派出一千死士,攜帶著炸藥火種,從西城悄悄溜下,意圖將齊軍的砲座洞子炸毀。但齊軍防備甚嚴,敢死隊還沒靠近便被發現,只好倉皇撤回。若不是天黑齊軍不敢追擊,怕要盡數覆沒。
……
將軍們趕緊分頭行動,帳門口只剩下武之隆陪著他道:「恩師,您看攻勢是不是要停幾天?」
僅憑著現在的實力,啥也幹不成。
朝廷的決議已經送到了他的案頭,他索要的援兵、馬匹、糧秣統統的沒有,反倒是送來了兩頂名喚「武成親王」、「大元帥王」的高帽子,讓他怎能不失望?
一欸砲石停下,尖銳的哨聲便響徹城頭,秦軍官兵趕緊從四面八方回到崗位,操起弓弩矢石,想要阻止齊軍填平戰壕。
石敢也陪著他一夜未睡,雙眼紅得跟兔子一般,一邊將那厚厚的一摞信封理起來,一邊輕聲問道:「王爺,今天要去城上巡視嗎?」
秦雷見齊軍仗著人多欺負人,終於怒不可遏,大吼大叫道:「把所有的射手全給我集中過來!」
秦雷又命他將所有桌椅摞成階梯狀的五排,這才讓從各處支援來的弩手站了上去,算上站在原地的射手,從高到低居然排了六層,一次齊射便射出去原先五六倍的箭支。再加上石猛的霹靂砲轟擊城下,齊軍登時便支撐不住,幾乎悉數被射倒。
城上的將士只見宛若長蛇般的一排「屏風」,從東邊緩緩駛來。等到近些才看清,那是一面面包著鐵皮的巨大木幔,高有兩三丈,寬有一兩丈,用木樑撐著、立在四輪車上,共有上千具之多。幾千民夫一同推車,那綿延的屏障便向城牆逼近,顯然是用以抵擋火石弓矢的「盾牌」。
「是啊,停三天,緩口氣吧。」趙無咎苦笑點頭道:「這個秦雨田,真有點亂拳打死老師父的本事。」說著嘆口氣道:「打了這麼多年仗,讓人欺負的如此狼狽還是頭一回。」
城上的伯賞賽陽請命出擊,要率鐵騎將那些笨重的大砲搗毀。但秦雷沒有答應這個看上去很美的計劃,他指著戰場西南角道:「齊國的騎兵就在那警戒,只要城門一有動靜,馬上就會殺到。」伯賞賽陽只好怏怏作罷。
望著那孤懸與城牆之上的危牆,秦雷倒吸口涼氣道:「不能再壘了,不然它自個就塌了。」
整整忙了一個晚上,到天亮時才寫完。舒展下筋骨,秦雷揉著胳膊苦笑道:「這可比打仗累多了。」
到了射程之內,齊軍便將砲車展開組合,城上人看的真切,凈是些九梢七梢的巨砲,共有四十余座……這還多虧那夜一把火燒掉一大半呢,不然就有百具大砲架在這兒了。
好在為了穩妥起見,他將大軍糧倉建於函谷關中,每日定量運送,這才沒有損失多少糧秣。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趙無咎只好命令前線部隊撤下來,秦雷也趕緊命令射手撤退,順便把桌椅搬走。果然剛撤走沒多久,齊軍的砲石又一次洗禮了城頭……
其中秦雷寫道:「我大秦之貧,貧在朝廷百姓;我大秦之富,富在世家大族。」只要給他們足夠的回報,湊出一千萬兩白銀,還是不成問題的。
而那廂間,齊軍卻仍然熱火朝天的繼續背土壘山,雖然每增高一寸的工程量越來越大,但他們表現出的吃苦耐勞,絕對令人刮目相看,到了初六這天,雙方終於只差兩丈了。
齊軍足足連了八條一里長的鵝車洞子,大軍在其掩護下,直至濠邊。在洞內搬傳土布袋、草牛、竹木等物,用以填充壕溝。
不一會兒,洞口處便被高高的土堆擋住。齊軍就拆掉一截洞子,繼續把土堆填高填大。這法子在兵法上叫「距堙」,把沙袋自遠而近,自低而高的壘起來,等數量達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比城牆還高。
雙方自卯時開戰,一直互射到天黑,各自射出了十萬多支箭,攻防雙方的部隊也換了好幾撥。一個白天下來,齊軍損傷五六千人,秦軍也有一兩千傷亡,且愣是沒讓齊軍把護城河填起來……畢竟守城的一方居高臨下,又有城牆箭垛掩護,不是一般的佔便宜。
「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武之隆輕聲道:「函谷關昨日行文說,還有一個月的軍糧了。」如果再刨掉撤軍的時間,也就只剩下半個月能用來攻打潼關了。
但守軍不敢稍停,他們明白,一旦被敵軍越過壕溝,定有許多種辦法攀上城頭,會更加棘手。
「我真想寫信問問朝廷,」秦雷怒氣沖沖的朝石敢抱怨道:「這兩個封號值多少錢?」
挫敗了秦軍的偷襲,齊軍士氣大振,氣焰更為囂張,派出了更多的民夫填坑,負責壓制城頭的射手也更加來勁,箭雨陡然猛烈起來,壓得秦軍有些喘不過氣來。
剩下的自然是給復興衙門幾位大佬,這封信就露骨多了。除了常規的描述之外,他向這些做夢都想壓倒北方士族的大家長們鼓吹道:「若想達成目的,這便是千載難逢之機!」並讓他們什麼都不用擔心,一切都有他做主……
「命令那邊的兵士全部進掩體,留下幾個觀察員就行了。」秦雷下令道。
但齊軍的攻勢越來越猛烈,點起熊熊大火,繼續與城上對射。絲毫沒有回營睡覺的打算。他們的意圖很明顯,藉著天黑大家視線都不好,趕緊把溝填完了再說。
並給天佑帝舉例道:假定是八厘的利息,發行一千萬兩白銀的債券,一年內支付的利息不過是八十萬兩,再加上相關費用也不過是九十萬兩。
……
一刻鐘后,齊軍的大砲終於安裝完畢,砲桿當然無甚稀奇,但砲座竟是秦雷從沒見過的式樣——就像一座座小房子一般,外表盡用生牛皮蒙護,拽砲人在砲座之內,矢石不能入。且這砲座底部仍然安著車輪,可以由兵士推來推去,以尋找最佳的射角。
見巨石效果減小,齊軍便果斷換成了大包的鵝卵石,雨點般的石塊傾瀉而下,將來不及撤離的秦軍砸成了馬蜂窩……整個東南城牆上,再沒人敢站立。
唯一可慶幸的是,齊軍的砲車準頭實在不敢恭維,十砲才能中一兩砲,秦軍辛苦營造的東南城防才沒有一時盡毀。
最後秦雷拍胸脯保證,他可以為債券背書擔保,共擔風險!這是多大的優惠啊……
面對著王八殼般的敵軍,秦雷也是百計千方、無處下口,只好用了最笨辦法……對壘。
攻防的雙方便又一次投入了轟轟烈烈的土木工程之中。
……
今日的齊軍,顯然素質極高,只見前排的步兵舉起了八尺多高的大盾牌,後排步兵藉著掩護用勁弩向守城官兵射擊。秦軍在東南城的敵樓箭塔八成被毀,無法形成壓倒行優勢,只能與齊軍互射,死傷不輕。
「除非什麼?」石敢趕緊搭話道。
罵一陣心裏痛快了,但問題還得解決……秦雷的目的不止是打退齊軍,他還要收復函谷關,甚至拿下虎牢關。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好的後續計劃,也是需要來的足夠的兵力物資做基礎。
齊軍便趁機將牛皮蒙護的鵝車洞子推到城牆之下。「鵝車洞子」又叫「尖頭木驢」,也是趙無咎的發明,乃是一種空底的運兵車,安著六個輪子,車頂和兩旁用鐵皮覆蓋。之所以叫尖頭木驢,是因為它的車頂是尖的,可以有效減少砲石的破壞力,又可以又車裡的兵士推著行走的緣故。
又怕天佑帝被千萬兩的債務嚇到,秦雷給他解壓道:「眼下債務是最無足輕重的。我秦齊兩國已經賭上國運、不死不休。若是我們輸了,便萬事皆休,亡國可期,到時候咱們兄弟都得抹脖子,有債無債還有什麼區別?若是我們贏了,齊國的一切都予取予求,還發愁那區區千萬兩的債務嗎?」
這樣到了十一月初三,那土山便已經長約百步,方圓幾百尺,高也有十余丈了。
當然這不是個簡單的活計,齊軍忙活到天亮也不過堆了兩三丈高,比起城牆來還是差得遠。但架不住老趙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他命令部隊民夫輪番上陣,將數列牛皮洞子搭建在土山之上,工役日夜往來於洞中,轉運土木。
石敢無言以對,只能靜聽王爺的牢騷。
但他們顯然低估了齊國的軍力和趙無咎的決心。在預備部隊面授機宜之後,趙無咎將其重新投入戰場。這些軍隊也不再與城上對射,只是背著土袋在洞子中如蟻群般往來穿梭,將土袋扔出洞口便掉頭回竄,絕不出洞找死。
三十日卯時,趙無咎便殺牛具酒,犒賞全軍,並向眾人允諾,攻破潼關后屠城三日、肆意劫掠,引得官兵狼性大發、躍躍欲試,恨不得一下就登上潼關城頭。
「傳令下去,重修營寨……」望著黑煙裊裊的大營,趙無咎無可奈何道。
待酒足飯飽之後,齊軍便列隊出擊。這次上陣的可是齊國精銳,不僅兵士素質遠高於三日前的那些,就連所用攻城裝備,也有天壤之別。
在給麴延武的信中,秦雷就直接命令他,推薦張諫之全權負責發行事宜。
……
甫一安裝完畢,齊軍的大砲便開始迫不及待的發射專攻東岸城牆上的箭塔、敵樓。那砲石一枚就有四五十斤重,樓櫓高台只要被擊中,便輕則破個大洞、重則轟然倒塌……
「應該很值錢吧。」石敢小聲答道。
……
這些鵝車可以守衛相接,連成數十丈的長帶,形成一條供士兵衝到城下的通道,且因為上用生鐵裹蓋,內有濕氈防護,矢石灰火皆不能入。
直到天明時分,齊軍才將大火撲滅,只是此時半邊營地已被燒為白地。更嚴重的是,預備今日攻城所用的巢車箭樓等大型器械也被燒了小半,讓趙無咎心痛不已。
見王爺茶飯不思的苦惱樣子,石敢終於忍不住道:「不如向復興衙門求援吧。」作為秦雷的身邊人,他深知飛速發展的南方,具有何等恐怖的潛力。
……
那就太不划算了。
「不行,復興衙門正在發展的黃金時期。」秦雷搖頭道:「雖然只要孤王開口,就能挪個幾百萬兩,但太不划算了。」說著又生氣道:「再說了,老子給他秦霆打仗,還要老子出軍費?天下有這麼傻的親王嗎?」
這時齊軍的砲石終於停下來……那玩意兒準頭太差,一多半倒是落進壕溝里,不知砸死多少填溝之人。估計要是再不停,攻城的步兵就要倒戈相向,先拆了那些鳥砲再說!
「議事們也想不通的。」秦雷眉頭緊縮道:「除非……」
而陛下您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從明年開始,每年從稅收中拿出九十萬兩白銀。實在是無比劃算,心動不如行動,陛下還猶豫什麼呢?
……
「就你聰明!」秦雷沒好氣的堵他一句,便命人把牛校尉叫來,沉聲吩咐道:「把城裡的桌椅全部搬上城頭!」牛校尉不知何故,但知道服從是必須的,趕緊著人把臨近庫房及民居中的桌椅搬上東南城牆。
命令通過旗幟很快傳到,城牆上嚴陣以待的官兵便潮水般的退下,躲到城牆后的庇護所內。
可與之相對的那段城牆,也足足高出了五丈,加上地勢優勢、以及原先的基礎,恰好比齊軍的土山高了五丈……但是已經到極限了,為了壘這段長一里、高五丈、底寬三丈、頂寬一丈的城牆,城裡的房子基本上拆完了,下一步就只有拆西牆補東牆了……但秦雷萬萬不敢這樣做,因為齊軍已經嘗試過一次從背後包抄了,若是把西牆拆得千瘡百孔,恐怕趙無咎會不惜一切代價,從背後給自己一下。
不出秦雷所料,齊軍第二次攻城是三天以後。當然這兩天里秦雷也沒閑著,他命軍民出城,將護城河重新挖開,且又硬生生拓寬了一丈,形成一條超大的壕溝。
然後自然是給館陶的信,除了把上述情況說明之外,也要求他盡量吃進一些,一來是向天下人表個態,二來只要大秦在、自己在,這玩意兒就萬無一失,收益還是相當可觀的。
包括秦雷在內,所有的官兵都鬆了口氣,他們覺著一天的折磨終於要過去了。
感覺已經足以把老二忽悠的口水直流,秦雷才停了筆,又給麴延武和田憫農分別寫信,除了把給老二的內容又寫一遍之外,又敦請他們務必勸說皇帝照行此事,並告訴他們,如果有什麼疑問,可以找館陶先生張諫之問個明白。
潼關城內的秦雷,絲毫沒有偷襲得手后的快感,反而心情愈加沉重。
秦雷一口氣寫了七八封信,第一封是給天佑帝,除了感謝陛下的慷慨仁慈外,便是大肆哭窮,威脅天佑帝,再不給錢就要守不住國門了。等哭也哭完、嚇也嚇完,他又筆鋒一轉,表示了對朝廷財政危機的理解,並積極提出了解決問題的建議——以朝廷未來若干年的稅收為抵押,向全國的富戶發行有息戰爭債券,籌集對齊作戰所需的軍費。
「不能這樣下去了。」秦雷只好下令,命民夫兵士、冒著漫天巨石,將用牛馬匹製作的皮簾,掛在樓櫓之上,以御炮石。
「除非讓朝廷借。」秦雷兩眼放光道:「對呀,怎麼早沒想到呢?」說著便從搖椅上彈起來,大步走到書桌邊,高聲道:「快磨墨,我要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