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零四章 凱旋

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零四章 凱旋

「老二……」秦靂背著手走出老遠,才面色鐵青道:「我看他是不想讓父皇回去了。」說著狠狠一跺腳道:「我就知道,他八成是捨不得那破位子了!」
大軍一鼓作氣、風捲殘雲,將侵入大秦境內的齊國軍隊,全數趕回虎牢關,這才意猶未盡的收兵回營,補過一個快樂的新春佳節。
秦雷不動聲色地搖搖頭,低聲道:「不要議論這些徒勞的東西了,他現在代表我們秦家坐天下,如果連我們兄弟都不給面子,還指望誰聽他招呼呢?」自從打定主意悶聲發財,積蓄實力,等合適的時機搶班奪權后,他就對誰當皇帝平和了許多。
「秦雷吾弟,你立了大功、功在社稷,要不是你,這回我們大秦、我們皇家都要完蛋了。哥哥我已經禱告祖宗,把你好生誇讚一番,還要好好獎賞你,至於具體是什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先給你『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這三項特權,再安排一場浩大的入城儀式,提振一下咱們皇家的聲威。知道你不喜歡繁文縟節,但特殊時期就要特事特辦,你就聽李尚書的吧……」
「大白天的睡什麼覺?」一進去秦雷便嚷嚷道:「快起來陪我喝酒。」
「對子。」樂布衣沉聲道:「讓皇甫顯抱著李濁同歸於盡、解甲歸田,然後讓皇甫戰文接掌虎賁軍,這樣一來可以風平浪靜的拿下虎賁軍,二來也可以讓大殿下掌握住鎮東大軍。」
以至於送行和迎接的隊伍首尾相接,連綿不絕,可謂古今罕見之奇觀。時人有詩讚曰:
一聽來人的名單,秦雷趕緊跳下馬來,忙不迭的上前迎接,引得周圍的衛士紛紛側目,小聲道:「頭回見王爺這般重視,往常就是巡撫總督前來,也沒見這樣過。」「蠢蛋,來的是李尚書!巡撫總督能比嗎?就是大學士也比不了啊!」「李尚書……哦,王爺的老丈人啊……」
秦雷趕緊將李光遠扶起來,微笑道:「二位侍郎也起來吧。」兩人謝過王爺起身,卻見王爺將尚書大人拉到南面站好,便退出兩步,推金山、倒玉柱的大禮參拜起來。
中都的老百姓天不亮就起身,換上過年新做的衣裳,草草吃幾口早飯,便帶著乾糧、扶老攜幼,全家出動。到大街上一看,人真多呀!不過也是,誰不想看看大軍凱旋的風光排場?誰又不巴望著能親睹一下武成親王的威風模樣?人們熙熙攘攘地走到城外,將寬敞的官道里圍了個密不透風。
「沒有。」秦雷苦笑道:「老大的表現無懈可擊,符合他一貫的形象。」自從對老大心頭起疑之後,秦雷便常常用陰謀論來猜測他。比如說這,秦雷就懷疑他之所以南下助戰,是不是想要分一杯羹,不讓自己獨得勝果呢?但秦雷就算疑竇叢生,也只會旁敲側擊,而不會問得太直接。
他無疑將這次班師變成了作秀,雖然行軍的速度大受影響,但效果顯然好極了……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京山軍將士成了身穿五彩戰甲,胯下赤兔寶馬,各個都是器宇軒昂的天兵天將!一時間全民英雄又變成了全民偶像,以至於各地報名參軍者踏破京山軍徵兵點的門檻。
但秦雷這就是妄自菲薄了,他卻不知詩韻成為自己正妃之後,李家便與自己休戚與共了,要麼水落船低、要麼水漲船高——在自己血戰牧野原、包圍上京城、死守潼關口、力克百勝公,挽狂瀾于即倒、扶大廈于將傾之後,李家的聲勢地位也是扶搖直上,一躍重新成為中都城的豪門大閥,李光遠疼他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怪罪於他呢?
「孤也是這樣想的。」秦雷從桌下摸出把西瓜籽,咔吧咔吧的嗑起來道:「雖說潼關是我們守住的,函谷關也是也是我們收復的,但也不能一口氣把神武軍和鎮東軍全吞了,貪心不足蛇吞象不說,吃相也太難看了,會讓別人對我們敬而遠之的。」
「怎麼不是?」秦靂面紅脖子粗道:「不說別的,就說你守潼關吧,可是攸關我大秦生死的一戰!換了天下哪個皇帝不應該全力支援?可我們的天佑帝呢?不聞不問,不管不顧,這是個當皇帝的樣子嗎?」說著朝秦雷低吼一聲道:「我不是嫉妒,告訴你,我對那個位子沒興趣,別把我想成不堪的小人!」
秦靂微微皺眉,沉聲道:「改元了么……」
「誰都不比誰更精神啊。」秦雷點點頭道:「那我們一起啟程。」
感激涕零之餘,秦雷再鼓動他們把最好的一面拿出來,就變的輕而易舉了。
看不到頭,望不到邊的人群,一直向東排出三十多里路才算到頭,倒不是他們不想再走遠,而是再往東便有金甲御林警戒,有膽過去沒命回來。
「我看他們其心可誅!」秦靂猛地揮揮手道:「這背後說不得又是老二在搗鬼!」
秦靂大吃一驚,瞳孔微縮道:「為什麼?」
「我看你對二哥有成見啊。」秦雷似笑非笑道:「事情也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當然秦雷的也收穫更大,各地省府州縣饋贈的禮品和「程儀」,那是堆集如山,盈屋充棟,估摸著怎麼也得在二百萬兩以上。秦雷又不是大皇子那種,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傢伙,他知道這些錢財雖然都是不義之財,但就算自己不要,那些官員也不會還給百姓,還不如笑納了投入到正事上,也算沒有浪費這些民脂民膏。
在回京路上,秦雷這才知道自己樹立了多大的名聲,但凡沿途州縣,無不萬人空巷,男女老幼出城迎接。百姓們提著酒水肉食,一個勁兒的往京山軍將士的手裡塞。一見到那面威風凜凜的黑虎王旗,便歡呼雀躍,叩首連連,跟著隊伍走個一兩天,直到下一波歡迎的百姓出現,才依依不捨的轉回。
「話雖如此,」樂布衣呵呵笑道:「可鎮東軍形同虛設,鎮守函谷關、方位東大門的任務,還得落在這些損失慘重的禁軍身上。」
天佑元年三月三,蝴蝶飛滿天。
當然這都是后話,在當時可沒幾個能理解秦雷這一命令的,可官兵們卻甘之若飴的執行了下去,除了良好的軍紀作保障之外,還因為這次「班師回朝」的大典,絕對是官兵們有生以來最光彩、最得意,也是收穫最大的一次旅行了。
「所以你就把他們藏起來了?」秦靂沉聲道:「這既不是長久之計,也不是兒臣之道啊!還是早些知會朝廷的好。」
秦雷親自出關幾十里,帶著酒肉入營勞軍,自是一番熱熱鬧鬧的慶功歡宴。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兄弟兩個起身離席,以免眾將軍拘謹不得歡飲。
……
「不錯,鎮南元帥給咱們練的三十萬新軍,最晚明年就可以出爐了。」樂布衣也摸一把瓜子,咔咔的嗑著道:「到時候加上擴建后的京山軍,就是四十萬大軍,已經到了南方奉養的極限了。」「呸呸」吐出幾片瓜子皮道:「四十萬足以做任何事情,多了就純屬浪費。」
兩萬京山軍主力一回國,便接到了王爺的命令,原地休整至臘月十五,而後隱蔽南下,于次年正月初二抵達函谷關,接受樂布衣的調遣,配合其完成春節攻勢。
「是啊。」秦雷定定望著遠方,淡淡道:「臘月里一天,齊國撤軍之後,老六帶著老頭子出現在潼關城下。」說著瞥一眼老大道:「老頭子痴痴獃呆的只知道吃喝拉撒睡,與一歲孩童無異。」
「臣弟遵旨。」秦雷痛快異常道。
「我也回去,老二既然讓我領兵部事,那我就得接下來不是?」秦靂笑罵道:「說起來他也不傻,這差事除了我沒人能幹。」
秦靂哈哈笑道:「是呀,當初你大侄子下生前,我也沒覺著怎樣,可一看見那猴屁股一樣的小臉,我那淚刷得就下來了。」撓撓頭笑道:「那感覺當了爹就知道,不當永遠不知道。」
「好的,」秦雷點頭道:「就依先生吧。」又換個話題道:「皇甫顯和李濁怎麼辦?」
「虎賁、神武,鐵甲、破虜。」秦雷掐著指頭算道:「八大禁軍已經有一半歸我們掌握,看來老子真的很強了。」
秦雷緊走出兩步,便見看禮部尚書李光遠,率著田愛農 穆仁嵬兩位侍郎趨步向自己走來。雙方一對上眼,李光遠便帶著兩位侍郎叩首道:「微臣叩見武成親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樂布衣翻個身,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秦雷道:「諸葛孔明在隆重高卧時,如果遇到你這樣的主公,定然是不會理睬的。」
秦靂一喜道:「什麼時候?」
緊接著初八下曹陽,初九克澠池,初十收永寧,到了正月十三這天,三路大軍合攻洛陽城,擊潰包圍洛陽的十萬齊國大軍,救出了城中已被圍困數月的軍隊。
這些志願兵的質量好、意願高,一舉解決了京山軍的兵源問題,為其戰力恢復,以及後續的規模擴大,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撐一撐吧。」秦雷狠狠一拍桌案道:「我回去跟李渾爭,這大秦是我們秦家的,怎能把國庫都給了他李家呢!」
按照秦雷給出的設計方案,王莽峽上的弔橋盡用四十多天便竣工,困在羊腸坂堡壘的十萬部隊,二十萬匹戰馬,終於回到了壺關口。至於羊腸坂的城防,自然由征東元帥接手。據說徐續親率五萬精銳坐鎮羊腸坂,意圖獨佔壺關大峽谷。
「這,臣弟遵旨……」
兄弟倆漫步在雪地之上,起初都沒有說話,只聽見咯吱吱的踏雪聲。走出老遠一段,看侍衛已經被遠遠甩在後面,秦靂才開口道:「知道老爺子的下落嗎?」
一路上風風光光、迤邐而行,終於在三月陽春抵達了京畿地區,恭候多時的禮部官員便來拜見王爺……
「但幾個大學士卻有書信寄來。」秦雷的臉色也不好看,沉聲道:「也問前線戰事,只是反覆詢問陛下是不是真的痴獃了。」
「不知道,也許是受了什麼刺激。」秦雷皺眉道:「就連樂先生也說不明白,真是讓人搞不懂。」
令人欣慰的是,雖然秦雷並沒有給友軍下達命令,但大皇子還是和車胤國、沈濰率領所部七萬人馬,緊隨著京山軍南下,共同參加此次戰役。
在翁婿兩個的刻意之下,氣氛無比融洽,兩人很快比親人還親,李光遠從懷中掏出一副黃絹,和煦笑道:「微臣是來傳旨的。」秦雷「哦」一聲,只好慢吞吞跪下,卻被李光遠一把拉住道:「陛下說了,王爺無須跪拜,站著聽旨就行。」
深深的看他一眼,秦雷搖搖頭道:「還沒考慮好,還是先休整吧。」說著笑笑道:「我要回京一趟,二哥和祖母都催了許多遍了,而且我也快當爹了。」
……
到正月底,秦雷布置好了東線防務,便率領戰功赫赫、傷痕纍纍的京山軍班師回朝了,同行的還有回京請罪的李濁和皇甫戰文,以及葯昏過去的六皇子和太上皇陛下。
對於一下招來十萬人馬,秦雷卻只能報以苦笑,雖然潼關城原先儲備頗豐,但從開戰到現在,朝廷一粒糧食都沒有撥付,就是再大的家業也快敗光了。他原本精打細算,湊出了兩萬五千人馬兩個月的糧秣,結果人吃馬嚼多了三倍,那就只夠打半個月的仗了。
……
「如果一生中都能假仁假義,那他就是真仁義。」樂布衣睡眼惺忪的起來,從壺中倒碗水喝,咂咂嘴道:「怎麼樣,試出點什麼沒有?」
「王爺不妨把鎮東軍讓給大殿下。」聽秦雷複述完談話的內容,樂布衣沉吟道:「怎麼說他也姓秦,而不姓李。」
「我當然知道。」秦雷苦惱的撓撓頭道:「密報的奏本早已經呈上去了,就是打幾個來回都夠了,可到現在還沒旨意下來,你說這算怎麼個事兒吧?」
秦雷有意培養京山軍官兵的自豪感和榮譽觀,也為了塑造京山軍威武之師、親民之師的形象,命令部下擦亮盔甲、打起精神,雄赳赳氣昂昂的行進于大秦的官道之上。
自古多征戰,由來尚甲兵。按劍從東疆,長驅千里去。
「半個月就半個月吧。」好在秦雷比較好說話,苦笑之後便咂咂嘴道:「那就速戰速決吧。」
「還是不了吧。」秦靂搖頭道:「太尉府下令,讓我收拾鎮東軍的殘局,怎麼也得先把那小貓三兩隻理順了才能啟程。」在這場戰爭中,鎮東軍陣亡十萬、被俘十萬,剩下的五萬部隊也被圍在洛陽城裡,剛剛解救出來,已經是徹底打殘打散,沒有個三五年休想恢復戰力。
秦靂面色一滯,撇嘴道:「我覺著你比他合適,你看他那個窩囊樣,想想就來氣!」
力壓百勝公,一舉兩關平。寄言天下將,須立武功名
「誰知道呢……」大皇子搖搖頭道。
「這倒在理。」秦靂點點頭道:「那下一步怎麼辦?」
輕輕抹去被噴在臉上的唾沫星子,秦雷苦笑連連道:「合不合適都是他,沒得挑的。」
秦雷走出幾步才緩緩點頭道:「今年是天佑元年了。」
「看來新任的鎮東元帥非大哥莫屬了。」秦雷心中一動,淡淡笑道。
在這一方針的指引下,秦軍于正月初三兵分三路東出函谷關,楊文宇和沈青率領北路軍于初六收復郟府,殲敵三千人;大皇子親率中路軍,于初七收復弘農府,殲敵五千人;車胤國率南路軍于初七收復盧府,殲敵兩千人。
從大帳中走出來,只見天上響晴薄日,地下銀裝素裹,景緻分外妖嬈。
與大皇子分手之後,秦雷回到了京山軍營中。將領們都在中軍帳飲酒作樂,只有不喜熱鬧的樂布衣在和衣高卧,頗有名士風範。
「得二三月份吧。」秦雷笑眯眯道:「起初沒什麼感覺,但心裏越來越是個挂念了。」
「大哥呢?」秦雷笑著點點頭,輕聲問道:「你是隨我回去,還是另有打算?」
……
李光遠沒想到秦雷會跪自己,頓時手足無措道:「使不得,使不得……」卻聽秦雷朗聲道:「孩兒叩見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安康吉祥。」李光遠這才坦然了,心道:「你把我閨女搶走,還讓我老李家丟了那麼大的臉面,跪我一下也不委屈。」話雖如此,口中卻一個勁兒道:「使不得、使不得。」趕緊將秦雷攙扶起來。
「我又不是劉大耳朵。」秦雷撇嘴笑笑,盤腿上榻道:「那人太假仁假義,我不喜歡。」
……
二月初,他們從潼關出發,一路所見全都是黃土墊道、香燭鮮花、萬民歡呼迎送的場面。沿途所經的山北、隴東、河東、關中四省,從入境到出境全是總督巡撫親迎親送,知府知縣全程操持,沿途百姓痴心相隨!官員對他們禮敬有加,百姓更是如對神明,一應吃喝用度全都不用操心……好酒好菜,大魚大肉管飽管足,讓這些在煉獄中吃苦受罪大半年的傢伙彷彿回到了天堂!
秦雷順勢站起來,這才笑眯眯道:「岳父大人出城百里親迎,應該使用公事吧。」他一口一個「岳父大人」,顯然做賊心虛,怕苦主拿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