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四十一章 開始了

第十卷 腥風血雨

第六百四十一章 開始了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不是一句空話,而是我們民族的美德之一。如果他秦雨田是個平頭百姓,三餐還難以為繼呢,就想著治國平天下,那純屬腦子被驢踢了。可他現在身為一國執政,威望冠絕全國,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先不要高興太早。」秦雷搖搖頭,面上並無一絲喜色道:「甭管多好的經,和尚多了就有唱歪的時候,咱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封了、封了,徹底封了。」館陶滿面感激的向秦雷作揖道:「屬下能平步青雲,實現平生抱負,皆是王爺所賜……大恩不敢言謝,唯有粉身以報。」
現在王爺大開方便之門,要讓各省或者相鄰兩省分別組建各自的「復興衙門」,對於這些大族來說,簡直是乾柴烈火,不激動都不行。
可以說,大秦朝上上下下,除了世家大族尚能保持一絲矜持之外,其餘的各色人等,都熱烈歡迎著變法的到來!
出發啦!不想問那路在哪。
對於世家大族來說,他們早就對南方那個復興衙門垂涎三尺了,那強大的財力人脈匯聚在一起,足以抵禦任何風險,產生難以想象的收益,造成絕對可怕的影響力,乃是保持家族長盛不衰的不二法門啊。
「不會吧?」館陶面色一沉道:「王爺似乎很悲觀啊。」想一想,安慰秦雷道:「我們如此周密的計劃,要比商鞅公的變法可強多了,他雖然身遭橫死,但已經深入人心的變法卻繼續發揮功效,為秦始皇統一六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說著呵呵一笑道:「可見只要能順勢而為,民心所向,就一定會成功的……當然誰也不敢動王爺一根汗毛。」
它捲起了風,重新雕塑每個面孔!
當馬車隆隆,夢開始陣痛。
不怕運命,給什麼關卡;
所以在發令頒布之初,上流社會普遍不看好這次變法,皆以為是「年青人的理想主義」,必然不會持久。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只要有一部分人得利,另一部分人必然會受損,受損群體必然會奮起反抗,即使眼前被壓住了,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日後總有翻身的時候。
知道復興衙門是什麼嗎?是控制!是壟斷!那幫南方土財主已經完全控制了江北和山南二省的財政民生,完全壟斷了兩省的運河交通、銀鐵礦藏等一系列經濟命脈。天下還有比這更舒坦、更暴利的營生嗎?
大秦朝覲百年來,早已經形成了大地主家族統治城市,小地主家族統治鄉村的穩定格局。大地主便是士族,小地主便是庶族。在新政出現以前,士族向來是通過官府控制縣城以上的大城市。
與《新政》詔書同時下發的,還有天佑陛下與武成王那次書房談話的實錄,只不過關於繼承人選擇的那一段,被天佑帝刪節去了,沒有刊行在冊。秦雷問其原因,他很直接的告訴秦雷:「你現在還沒當上皇帝,難免不把這皇位當回事,可日後登基久了,說不定想改變主意。所以如果真想這麼干,就在你坐上龍椅、把事情想明白之後,自己再去下旨吧。」
這些舊約新法林林總總有百條之多,既有「皇權不下縣、縣下皆自治」的政體闡述,也有「尊老敬老、善待婦孺」的行為規範。其中竟沒有一條與民風民情相抵觸,完全可以看成是大秦朝的民眾生活教材。
……
館陶趕緊側身躲過,但聽到王爺如此稱讚自己,自然是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攏嘴,卻還要裝作謙虛道:「王爺折殺屬下了,折殺屬下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是對的,在其位,謀其政更沒有一點錯。
「但願如此吧。」秦雷的表情這才緩和一些,淡淡笑道:「為了達成孤王這多方共贏的要求,你都愁出白頭髮了。」就像以往一樣,秦雷都是給出個思路,具體細節全部交給館陶完善,但其艱巨程度,要超過以往歷次之總和,幾乎要把個可憐的張諫之,徹底榨成人干。
所以在過去幾年裡,他們削減了腦袋,想往複興衙門裡鑽,無奈國人地域意識及排外思想極為嚴重,根本不容許外鄉人甚至是後來者加入。再加上秦雷預先設定的規則十分嚴謹,以至於復興衙門成立至今,竟沒有哪怕一份話事權外流,這才打消了這些外省人的覬覦之心。
而且僅過了四十年,到天啟時便恢複名譽。崇禎皇帝還曾感嘆道:「撫髀思江陵,而後知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時相一也」,最終為張居正徹底平反。識者感慨其「功在社稷,過在身家」。在江陵,張居正故宅有題詩云:「恩怨盡時方論定,封疆危日見才難。」
而對於人數最多的普通農民階層來說,想要讓他們高興、死心塌地跟著走,其實是最容易的。秦雷不過是將百姓頭上不合理的稅負砍掉,輕徭薄賦,取消勞役,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從事生產,有更多的糧食養家糊口。
除此之外,他什麼也沒有做。既沒有賦予他們政治上的特權,也沒有為普及教育撥款,甚至連往昔被大戶巧取豪奪的田產,都沒有幫著奪回來,但大秦南北的無數鄉村之中,幾乎家家供奉上他的生祠,把他當作救苦救難的菩薩,日夜供奉,無論是老人孩子、還是婦人漢子,都將其奉若神明,聽不得人說他半個不字!
他知道王安石過於急功近利,過於避重就輕了。明明財政危機是由官府冗員過多引起,他卻不敢動這個毒瘤,只是一味的想通過開源來解決。根本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能成功才叫有鬼。而且他的政策本身就有很大問題,許多法子看似合理,但實際執行時卻千差萬別,亂象叢生,很大程度上是由於沒有經過足夠的實際調查,僅憑著想象拍腦門決定的。
但這個擔心很快消失不見,因為他們從附在《新政詔書》的「奏對實錄」上,找到了這樣一句話「六部以下、省州府縣,皆出於科舉;然台諫則由各省復興衙門推舉。」再比照「實錄」
而官府卻只能小心賠笑……這也是沒辦法的,比起士紳雲集的復興衙門,無論是人脈、實力、還是威信,兩省官府都差得遠呢。
之前不敢奢望的廟堂之上,終於變的現實起來,而且終將為他們所掌控。
天佑二年六月,全國範圍內的清查土地開始了。秦雷共出動十九萬人次,在全國九省中同時進行,用時八個月,將全國土地的重新丈量,清查漏稅的田產,到次年二月,統計全國查實征糧土地達二百七十萬萬三千九百三十三頃。再比照一下清查前的數字,整整增加了一百三十三萬頃,多了足足一倍有餘!
而且儒家文化中還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優良傳統。大丈夫就應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所以在這些讀過書的庶族地主看來,要實現個人價值,勢必需要通過造福一方的社會活動才能顯現出來。所以他們去干也是自願的、樂意的。
可見歷年來,有多少國帑被損公肥私了?
至此,庶族地主對改革,對武成王的支持毋庸復言。懷揣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他們將堅定不移站在秦雷身後,誓死捍衛改革的成果。
在決意變法之前,秦雷便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在反覆權衡之後,義無反顧的打開了這個神秘的盒子,不管從中飛出來的是仙女還是魔鬼,他都認了!
「但願如此吧。」秦雷淡淡一笑道:「也許我真是多慮了。」他沒法告訴館陶,中國歷史上三次最著名的變法,結果是一勝一敗一平。第一次就是館陶所說的商鞅變法,就像館陶說的,雖然人死了,但政策還是得以延續下去,應該算是成功了吧;第二次,是在另一個時空里,與現在差不多同時發生的王安石變法,結果人還沒死,便被一干所謂的「清流」夥同兩宮皇太后給廢掉了,可憐的王相公還白白背負了七百多年的罵名,是以絕對不能算是成功。
他知道商鞅的變法雖然方向正確,雖然得到了廣大平民的用戶,卻嚴重侵犯了貴族的利益,這才導致了慘遭橫死。
……
但結果出人意料。無論是哪一方,都對變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認為自己是收益一方,至少是沒吃虧……
全部研究的不外乎三種人,士族地主、庶族地主和朝廷官員。他們希望通過對這部發令的解讀,為全面的解析此次變法對自身的利弊……不止是眼下的,還有將來的。只有有利可圖,或者至少利大於弊,他們才會支持或不反對這次變法,要是所受到的損害超過了承受範圍、且無法在變法中得到彌補,那麼爺們們說不得要起來斗一斗……好吧,就算你武成王權勢熏天,俺們不敢當面鑼對面鼓,但下絆子、使陰招總是可以吧?
現在好了,《新政》里明確規定,「里設老人,選年高為眾所服者,導民善,平鄉里爭訟。」明明白白的賦予他們對鄉里的管轄權。
至於商人階層,也是歡欣鼓舞的擁護這次改革……這些精打細算的行家們,驚喜萬分的發現,「興工商」條目下的「取消國內的重重稅卡、實現稅不重征」,以及「大幅降低稅率」兩項相加,便可直接為他們節省三到七成的本錢;據說省得最多的,竟達到了九成。
三次最有名的變法,連帶那些諸如范仲淹變法、戊戌變法等影響稍差的變革,這一系列的變法都有個共同特點,那就是變法失敗居多,變法之人全部倒霉。
當他們得到了這隻朝思暮想的,會下金蛋的母雞后,什麼重新丈量土地,什麼官紳一體繳納丁稅、什麼科舉選官之類,都變得不那麼刺撓人了……他們可都看到了,南方士紳對待官府的態度,那叫一個牛啊,完全將其放在眼裡。
不幹活能拿錢,還比官府更體面,嗓門更大,這才是我們要過的生活嘛!
有一種預感,路的終點是晴空!
「一定會的,」館陶輕聲道:「只要這變法能堅持下去,大秦就能長治久安,王爺的萬世基業也會穩如泰山。」
我們本來就是高貴無比的士族子弟,本來就厭倦官府那些管理俗務,本來就應該享受輕鬆自在的奢華人生……難道還有比「復興衙門」更好的選擇嗎?
但鄉紳們有個最大的苦惱,那就是沒有名分!以至於雖然如此做了千年,但在與官府交涉中總有些底氣不足,雖然平日里知府那樣的高官,對他們都能客客氣氣。但真要翻起臉來,一個小小的縣令就能跟他們拍桌子罵娘!
當然秦雷也不是僅憑著滿腔的熱血,準備當一個夸父一樣的神經錯亂者。他也有自己的法寶——那就一位位先驅者的經驗和教訓……
而縣以下也有一套鄉、保、甲的機構直接行使政府的職能。但策劃指揮之大權,卻同樣都掌握在士紳手中。這種習俗可謂歷史久遠,自從秦漢時期便是這些不支朝庭奉祿,不受朝庭官位,也不佔闊綽公堂,而是守居鄉村的士紳,對鄉鎮村屯進行間接的管理。
「應該不至於吧,」館陶頗為自通道:「從昭武十六年,王爺和卑職醞釀此事,到現在已經五個年頭了,每個環節都推敲了不下十遍,小問題肯定會有,但大方向上應該不會犯錯。」
夜霧那麼濃,開闊也洶湧,
老百姓就是這樣容易滿足,這樣感恩圖報,可千年以來,卻沒有幾個帝王將相做到……所以說任何一個被推翻的朝代,都活該!
「你都官居一品了,也算是封了吧?」秦雷笑眯眯道。
至於第三次,則是幾百年後的張居正變法,可以說這次應該是三次變法中水平最高,效果最明顯的一次,但因為自稱「吾非相,乃攝也!」的太岳先生,與萬曆皇帝的個人恩怨,沒有逃脫人亡政息的可悲局面。但其變法至少為神經錯亂的明朝續命一個甲子,這是公認的。且在他家人遭受虐待的時候,就連昔日的政敵也站出來為他說話。
而對於庶族地主來說,那「皇權不下縣,縣下皆自治」以及「重科舉」兩條發令,也是深得他們的歡心。
「該說謝謝的是孤王。」秦雷擺擺手道:「這些年來孤王橫行霸道、無所畏懼,可以說是出盡了風頭,受盡了崇拜。但我自己清楚,沒有你館陶在後面嘔心瀝血的給我當好大管家,我秦雷可能什麼也幹不成。」說著也向館陶作個揖道:「還是那句話,我秦雨田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是第一功臣。」
雖然滿懷著誠惶誠恐,但秦雷和他的新法始終是上路了,這一去千山萬水、這一去荊棘密布,這一去,再也沒有回頭的路……
這種種利好消息之下,怎能不讓商人們對新政萬分期待,將秦雷奉為再生父母?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館陶苦笑一聲,深有感觸道:「其實華髮早生不可怕,可怕的是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如果還想著「獨善其身,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就成」,虛食重祿,素餐屍位的話,那可真成了大秦的罪人,歷史的罪人了!
他接受了這些前人的教訓,將其反覆刻在心間,時刻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轍。當然也虛心的學習幾位的成功之處,踏著巨人的肩膀,總能看得更遠,這是真理!
「上下一心,泰山可移!」館陶衷心的拱手道:「王爺這個多方共贏的法子,實在是太巧妙、太高明、太強大了!」法令頒布不久,他便奉命離開京山城,直接入閣任永安殿大學士,兼總理新政事務大臣。官居從一品,負責新政的調度事宜,可謂是一步登天,春風得意。
到那時,進可居廟堂之高、治國平天下;退則處江湖之遠、保一方平安。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
你可能要為,士紳既不在朝,也不支薪,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紳權又從何而來呢?原因很簡單,有句古話說得好,叫「不怕縣官,就怕現管」!只有保持相當的影響力,甚至直接掌握一定的權力,才能更好的維護家族利益。
誰讓大家一個是官,一個是民呢?
我一定會成功!
這便是所謂的「皇權不下縣,縣下皆自治」。
「萬世基業?」秦雷失笑道:「一萬年太長,只爭朝夕。」說著抬起頭來,盯著蔚藍深邃的天空,幽幽道:「你信不信,最多不過三代,我們現在立下的規矩就會面目全非,能有五分之一倖存的條款就不錯了。」
再說朝廷整頓科舉之後,想當官就要靠真才實學了,對於這些家境富裕、子弟多讀書的中小地主來說,真是天大的利好消息。
……
所以他沒有敗,當然也沒有勝……
而且這些商人也可以把錢存進票號,在異地支取,且額度在五百兩以上不收取手續費。這就大大降低了商人們款項遭劫的風險,還節省了雇傭保鏢的成本。
除了這八條尚算創新的法規之外,《天佑新政》還用了大量篇幅,將一些社會各界約定俗成的規矩法則,全部落在了紙面上,賦予其不容置疑的法律的地位。
但僅是這些,足以震驚天下,在整個夏天裡,從士紳大族到平頭百姓,都在熱議著這部法令……無論身在哪個階層,從事什麼行業,都能從中找到與自己息息相關的話題,令他們全神貫注,卻又興緻盎然全部或者部分條款。
……
他還知道張居正對百官過於苛責,後期又剛愎自用,連皇帝也不放在眼裡;而且他為人孤直,這才樹敵太多;卻又不群不黨,這才招致了身後橫禍,連帶著好好的變法也跟著完蛋了。
秦雷搖頭笑道:「你當得起。」說完便緩緩起身,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子,暖風便徐徐吹了進來。望著窗外的花紅柳綠,他低聲感嘆道:「真希望一切順利啊。」
當然他們也不免要擔心,如果把朝堂全部讓出去,萬一哪天風向一變,會不會雞飛蛋打,人財兩空了呢?
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彷彿有種強大的魔力,在詛咒著那些憂國憂民的大智慧者,讓他們的結局無比凄慘。
當年的賦稅便大大增加,扣除所收的四百萬兩丁稅,又按照新標準大幅減稅,但數額仍然達到了兩千九百萬兩白銀,若是加上丁稅,便足足是前一年的一倍。
至於斥巨資修建水陸交通,提升國家運輸能力;以及規定工商業者可以財產作抵押,由五人以上互保,向名叫大同錢莊、哦,不,現在已經改名為華夏票號的機構,申請利率僅半成的低息貸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