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冰之卷
第2章 遇險
敵人被床架一擋，稍稍遲滯了一下，林伊蘭抓住一線機會，軍刀順著肩頸紮下去，對方偏身一挪刀勢落空，嵌進木門拔不出，她心知上當立即棄刀，未及收手已被勒住了手臂，頸後傳來劇痛，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然後你趁包紮的時候偷襲？」少年稚氣未脫的臉上浮出仇恨，目光有些渙散，神經質的笑起來。「想弄死我沒那麼容易，今天上午我還用燃燒瓶砸中了一個貴族的腿，他著火的樣子真可笑，嚇得魂都沒了。他們活該下地獄，你也一樣，你們是貴族的走狗……可惜我失敗了，不然或許能……」
「就算我要死，也帶上墊背的。」蠕動了下蒼白的唇，少年滴落的血在地上匯成了一小泊。「你和他……正好……」
「或許你該包紮一下傷口。」林伊蘭提醒。
林伊蘭看著少年從門邊走回，耐心的等了片刻，很快聽見一聲尖銳的槍響，又等了一會沒有動靜，她悄無聲息的潛了進去。
「我退出，請別開槍——」隨著示弱的話語，林伊蘭丟下了槍。
近在咫尺的砰啷撞響驚動了室內的人。
絕望的士兵被驀然睜大了眼，昏噩的視線竟出現了一把槍，無暇去想從何而來，他環視了一圈，探出未受傷的臂抓住，把槍藏在了身側。
濕漉漉的松鼠叼著松果爬上枝幹，黑豆般的小眼迷
危險的感覺猝閃，她迅速翻滾，子彈貼著耳際呼嘯而過，數枚彈痕嵌入了地面。一旁的隊友開槍還擊，激烈的交鋒過後，暴露了藏匿地點的潛伏者在猛烈的彈雨中傾逃，一個士兵追擊，沒幾步中了冷槍跌倒，胸口滲出大灘鮮血，依受傷部位看已毫無希望。
左邊的人見同伴猝然倒地卻未聞槍聲，上前一扶，才見地上一枚染血的石頭，剛抬頭又一塊石頭破空飛來，他急忙躲避，還沒站穩後腦一疼，眼前一黑。
黑暗中嗒然一響，火光跳動，現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嘴角的線條像在諷笑，男人漫不在意的點燃一根煙，窒住了她微挪的腳步。「你現在看見了。」
貧民區是城市的死角，更是一個充斥各種破爛的巨型垃圾場。
遠處被叛亂者縱火的市政廳仍在升騰濃煙，雨給臟臭凌亂的環境籠上了輕紗，一切都變得模糊。傾頹的廢墟中不時傳來槍響，前鋒在與叛亂者交火，十丈外響起了哨音，待命的小隊動起來。
「膽小鬼！」少年譏罵著唾了一口，湧起了輕蔑。「軍隊怎麼會有你這種怯懦無能的女人。」
附近的居民在通告
士兵的呼吸極度衰弱，缺乏藥物的情況下僅能作簡單的包紮，林伊蘭壓緊繃帶，抬眼見捆成一團的男孩目光十分古怪，彷彿幸災樂禍，心底突然一寒，側身一滾，一寸之差躲過了一拳。
林伊蘭看了一眼同樣嚴重失血的士兵，再拖下去這兩人都會死。
軍隊的搜索緩慢而低效。淋透的軍裝貼在身上，濕冷的感覺並不好受，捋開垂落的額發，她全神貫注的警惕。
這是一間帝國普通民宅，舊屋分為兩間，外間用以待客，內室是寢居，少年很謹慎，將拷問的地點放在較為隱蔽的內室，林伊蘭挑開窗縫窺探。
林伊蘭沒有縱容，扯了塊布堵住所有惡毒的詞彙，塞得少年險些透不過氣，只能以怨毒的雙眼彰顯怒火。
「或許你不怕死，但我可不想一起死。」她嘆了一口氣。
少年精神一懈，剛要射擊，被她撲近一掌打掉了槍。
「我記性很差。」煙味彌散，林伊蘭忍住嗆咳，頸傷令額角劇烈的抽痛。
「無恥的婊子，下賤的——」少年破口大罵。
剩下的一人在巷尾，聽見聲音回頭才發現兩
手中的槍一緊，林伊蘭抬眼一掠又伏下來。
「實在遺憾，我被人打暈什麼也沒看見，大概無法回報閣下。」朦朧窺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她很快又撇開頭。
倚在屋角的少年粗重的呼吸，肋下淋漓的鮮血滲出，顫抖的手仍握著槍。「居然是個女人……」
被俘的士兵除了肩膀並沒有新的傷口，槍掉在他手邊，過度失血加上開槍的震動，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
打不過，更不能逃。遇上這樣的對手，稍有退意即是死。
男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以為軍隊儘是些蠢材，看來也有例外。」
「第一你是女人，第二你沒殺人，所以我放了你。」男人把玩著打火石，彈過一塊塗有磷粉的鐵片，在暗處泛著微弱的熒芒。「把它別在左臂，算作武器的交換，從小巷出去，看見一幢白屋左拐，順著木籬走，下次你不會再有這種好運。」
儘管嘴硬，少年顯然還是希望活下去，只是隨著血不停的流，他抖的越來越厲害，再過一陣不用任何外力就會因失血過多昏迷。
「那些東西不在。」漆黑的角落突然傳出低沉的男聲。「你知道這裡是貧民區，
巷子里果然有埋伏，缺乏經驗的新兵被子彈擊中肩膀，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將受傷的俘虜拖往巷尾，另有兩三個人從牆頭跳下協助，其中一個去揀掉落的配槍，還未觸到槍柄忽而後腦一疼，立刻昏死過去。
撂倒了三個敵人，林伊蘭小心翼翼的沿著巷尾探過去，在一間破敗的舊屋外聽見了壓抑的慘哼。
有武器又熟稔地形的敵人極難對付，局限的視野和防不勝防的冷槍讓小隊分裂四散，身側的年輕士兵被誘入了角巷，林伊蘭暗嘆一聲追了上去。
好一陣才適應了全黑的環境，昏迷中似乎被挪到了一個半塌的廢屋，稍一動脖頸傳來痛楚，她微微吸了口氣，在視線範圍內搜索槍和軍刀。
渾渾噩噩的神思彷彿在虛空中飄浮，許久突然墜落，林伊蘭一下醒過來。
重傷的俘虜並沒有受到捆綁，少年兇狠的逼問軍隊的情報，答得稍慢就刺戳俘虜肩上的傷口，可憐的士兵血流了一地，疼得聲音都嘶啞了。
「是你救了我？謝謝。」
林伊蘭毫不費力的捆起虛弱的俘虜，還順手撕了塊床單勒住他肋間的傷口。
「一定是閣下冒險從叛亂者手中救人。」林伊蘭錯開眼，避開無形而令人壓抑的視線。
局面形成了僵硬的對峙，對方是剛成年的孩子，林伊蘭並不想開槍。「
「你以為走得出去？」
「謝我救你，還是謝我沒殺你？」男人笑起來，嘲諷的意味極濃。
這裡是休瓦城內的貧民區，連綿破敗的矮屋充斥著視野，油漆剝落的窗框內掛著髒得看不出顏色的布簾，牆壁上露出鏽蝕的鐵條，污水橫流的垃圾堆覆蓋了地面，時常有人在其中翻找東西。
晦暗的天空飄著濛濛細雨，被雨水浸透的軍服重而不適，但並沒有影響到持槍的手，眼神和呼吸一樣穩定，執行軍令的女郎已經與驛馬車走下的旅行者截然不同。
少年放下俘虜離開內室，到門邊謹慎的查探。窗悄悄開了一線，隨著輕拋，一件物品劃過弧線掉落在俘虜身畔。
狹小的窗戶無法進入，位置也不利於瞄準，林伊蘭的目光在敵人持槍的右手停了停，評估了一下傷者的形勢，最後挑松窗栓，瞄準十余米外的一個銹爛的鐵桶，擲出了一塊石頭。
彈起來才發現背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男人。
完全沒有存在感的敵人令人悚然，林伊蘭背心滲出了汗，半晌才出聲。
昏眩的殘留仍在，林伊蘭扶著牆站穩。「我很感激，但軍紀所限必須歸隊，我……」
無暇取槍，她從靴筒中拔出軍刀格擋，幾個回合后對手同樣拔出了短刀，場面頓時兇險。森寒的刀鋒帶著可怕的力量，狹小的房間閃避不易，沒多久已她手臂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