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入侵

壯漢仇恨的瞪著林伊蘭，氣咻咻的轉身傳遞命令，場中只留下僵持的兩人。

承襲了秦家聞名的好相貌，又不見貴族子弟慣有的浮夸矜傲，舉止端正得體，言談之間極有分寸，甚至不曾探問為何軍銜少校的她身著低級軍服。

「秦上校何時來到基地？」

「很遺憾，休假時我必須回家探望」林伊蘭婉言回絕。「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請同僚代為效勞，他們很樂意結交一位新朋友。」

林伊蘭沒有回答，更沒有回頭，遠處已經傳來了雜踏的腳步。

「我在學院時曾聽說過上校。」儘管林伊蘭入學時對方已畢業，卻也曾聽說這位以豪爽作風及打架滋事聞名于校史的風雲人物。

「他是我在帝都的好友，雖然家族富有，但地位稍遜，初入憲政司被那些老傢伙整得很慘，我們經常一起喝酒。」秦洛刻意談起一些關於夏奈的趣事，令氣氛變得十分輕鬆。

林伊蘭其實對秦洛並無惡感，但不知為何卻有一種下意識的警惕，她選擇聽從直覺保留距離，既使這一直覺似乎毫無道理。

一層層鐵架上擺著沉重的木箱，幾個穿著軍服的入侵者在其中翻找。林伊蘭藉著木箱的遮蔽檢視人數，絕對寂靜的環境突然傳來一聲輕響，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間聚集。

大略瀏覽完畢，引導秦洛在休憩區的圓桌旁坐下，林伊蘭要了兩杯咖啡。「這裏咖啡不錯，在軍營已屬上乘，秦上校可以嘗嘗。」

被扣的傷臂傳來劇痛，林伊蘭沉默的忍耐，男人似乎覺察出來，稍稍放輕了力道，突然打破寂靜。「你抽煙？」

密集的搜索一無所獲，誰也不清楚敵人為何冒險潛入研究中心，林伊蘭反覆思考，隱約覺出異樣。一條直通基地軍械庫的緊急通道引起了她的懷疑，思考了一瞬，林伊蘭將身份牌放到識別器上掃描，門無聲無息的滑開，她拔出槍走了進去。

明知對方是謙詞，林伊蘭仍詳細介紹了基地概況，盡職的帶領這一特殊的客人各處參觀。顯然秦洛相當擅於交際，一周內已結交了不少人，沿路頻頻遇上友好的致意。林伊蘭不動聲色的觀察，心底多了一分瞭然。

庫房門口站著渾身僵硬的安姬，她煞白著臉望向腳下，一塊碎石意外被軍靴踩中，驚動了所有敵人，過度的驚恐令安姬無法思考，忘了正身處軍械庫，反射性的舉起槍。

秦洛談吐風趣、反應敏捷，頭腦清晰，行事極具個人魅力。以近日形成的印象，未來的婚姻應該不致過於糟糕，縱然他是個花花公子，但基於對前途強烈的野心，絕不會放肆到得罪背景深厚的林家……

一級警報，有人入侵。

「這是個教訓，年少時別做傻事，否則流傳時間會比你想像中長得多。」秦洛當然清楚自己的歷史不算光榮，一笑而過。「我也從夏奈口中聽說過一位完美的女性，一直想見一見，現在我認為他確實沒有誇大。」

兇狠的一擊落了空，背後的男人竟然低笑了一聲。「很不錯，但這對我沒用。」

林伊蘭始終沒有抬頭，靜立片刻，她彎下腰，攬住了不省人事的安姬。

壯漢力量有餘靈巧不足，她咬牙硬受了一記，強忍劇痛抓住空隙，一肘擊在敵人側頸，壯漢疼吼，重擊帶來了眩暈，被她抄住臂膀扭轉，眼看要被拗斷胳臂，忽然一隻手箍住了她的腕，另一隻手扣住腰，硬生生把她拖出了一米外。

研究中心格局極大，徹底探查需要相當的時間，入侵者人數不多，具體來由不明。死去的守衛無一例外被一擊致命，或者割斷了喉嚨，或者被刺穿心臟，甚至有人被生生扼斷頸骨，殺人者的手法極其乾淨利落。

「請叫我秦洛，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

安姬被一個壯碩的男人卡住脖頸壓在牆上，雙腳懸空，臉漲成了紫色，人已近昏厥。林伊蘭立即趕過去，幾下逼得壯漢鬆開手，失去意識的安姬跌落下來，逃過了斷頸之危。

秦洛目光灼灼的凝望片刻，微微笑了。

這給了林伊蘭一絲機會，但並不輕鬆。

基於安全方面的設置，軍械庫周圍的環境是徹底封閉的，外圍與內門相距了數百米，這條緊急通道直聯著軍械庫內門，唯有少校以上級別才有資格開啟。

尖銳的警報聲突然響徹營地，林伊蘭從椅子上彈起，掐滅了手上的煙。

「當然，只要不妨礙訓練。」林伊蘭禮貌的回答。

突然受制，林伊蘭反應極快，立刻仰頭朝後撞去。

脫力的安姬在強力的推搡下動起來，卻被追上來的敵人扣住了腿，林伊蘭用力一折，逼得對方放開了手，安姬終於恢復了清醒。「長官！」

「軍令第一，但也該有適當的放鬆。」秦洛並不放棄。「我對這座城市還不熟悉，非常希望能有一位嚮導。」

低頭輕攪咖啡，林伊蘭帶著淺笑傾聽。以秦洛的出身階位，何嘗不是同樣與夏奈一樣處於受人壓制的境地，相投不足為奇。

只看了一眼，林伊蘭按動了牆上的警鈴。

鐵塔般的壯漢力量驚人，林伊蘭一記重踢僅讓他退後了半步，隨後又撲過來，礙於安姬，林伊蘭無法躲閃，變得異常被動。

紛亂的休瓦對市民與貴族是地獄，但對渴望建功立業的軍界新銳而言，卻是求之不得的機遇之城，毫無疑問秦洛有相當的野心，並且正為獲取機會而盡一切努力。

「一周前。」秦洛的微笑十分優雅。「對這裏完全陌生，還請林少校提點。」

林伊蘭的優點之一是從不讓人尷尬。「您認識夏奈？」

林伊蘭避重就輕。「近來休瓦局勢緊張，各方面提高了警戒，控制無關外出，基地的環境或許不如帝都自由，但願不致影響上校的心情。」

林伊蘭大驚，來不及制止，扔下槍一把撲倒安姬，一串刺耳的槍聲炸響，子彈嵌入了頂壁。碎裂的石塊紛紛落下，空氣中彌散著嗆人的灰塵，林伊蘭拉起發抖的女兵，「走！」

「這不是個好習慣。」一聲彷彿自語的輕喃，男人放開她，與抬著木箱的同伴會合，形成前後呼應，瞬息消失於另一條通道。

「能否有幸知道伊蘭何時休假？」愉快的交談到最後，秦洛落落大方的邀約。「聽說休瓦有家餐廳不錯，我希望能與伊蘭一同品嘗，以答謝方才詳盡的解說。」

受侵地區是研究中心的分區之一，上頭的指令是全面搜查，擊斃所有入侵者。

「快走！」料想對方也不敢用槍，林伊蘭纏住敵人鬥起來，三兩下撂倒了對手，更多敵人圍上來，她迅速退後，突然聽到一聲喑弱的窒咳。

秦洛毫無遮掩的展現追求之意，邀請數次，林伊蘭應過兩回，其餘均以事務繁忙為由推卻。

似乎有人命令了一句，餘下的敵人沒有圍攻，而是拋下戰局重拾被打斷的任務——繼續翻檢裝載武器的木箱，顯然對同伴極有信心。

「沒關係，是我冒昧，或許局勢稍緩以後，伊蘭能重新考慮。」秦洛極有風度的表露惋惜，轉而又道。「畢竟我初來，假如有什麼疑問，不介意我時常請教？」

低沉的聲音並不陌生，林伊蘭猝然僵住。「你……」

平心而論，秦洛是個不錯的人。

門后又有幾具屍體，顯然內門的衛兵已盡數殉職。最裡層的門鎖被少量火藥炸落，大半照明的晶燈被震碎，僅剩的幾盞投下暗淡的光，映照著陰冷的庫房。

沿著空無一人的通道走到盡頭，所見的情景令她心頭一沉，幾具守衛的屍體倒在醒目的禁入標誌下，銀色的大門霍然敞開。

「去扛東西，來不及了。」男人喝住衝上來的壯漢。「告訴他們十秒鐘內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