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血之卷
第48章 試煉
學院儘是貴族背景，家世反而淡化，沉默少言卻異常強悍的修納彷彿新奇的野生動物，成了異類話題人物。修納對此毫不在意，更極少與人交際，他的精力全放在吸收新知識上，每天睡眠的時間很少，空余幾乎全耗在圖書館和練習場。
「或許你願意試試，傷好以後練習場見，不用擔心我蓄意逢迎，我對公爵毫無興趣。」少年拉開門，話語中帶著不易覺察的鋒銳。「這是謝禮，答謝你讓我看到試煉之路的全程。」
「那更好，等你返回的時候子民會欣喜若狂。」修納輕描淡寫，不帶感情的敘述異常冷血。「屆時你將被子民的喜悅和熱望簇擁，光榮的回到領地。人們會因解脫苦難而興奮，為些微仁慈而感恩，不會再記得你昔日地位如何，又曾經背叛過誰。」
吉賽的不安不難理解，但來找他傾談未免有些怪異。
又是一個愚蠢自大的挑釁者，林晰冰冷以對。「我沒興趣，另外告訴你，學院中的競鬥輸贏是常態，打倒林家的人並不足以成為你炫耀的資本。」
一路上所遇的學生投來各異的目光，窺探、嘲諷、輕蔑、幸災樂禍……無論懷著怎樣的意味，林晰一律視若無睹，直至回到寢室才略微放鬆。
「老實說我真不知當時的決定是對是錯。」吉賽揉了揉臉，語氣疲憊而惶惑。「我從沒想過成為貴族，也不知怎麼當男爵，維肯公爵讓我承襲了爵位，卻讓我到千里之外去任虛職，說不定會藉此搞掉我的腦袋。」
皇家軍事學院例行甄試的別稱是地獄之路，期間的嚴酷不言而喻
林晰再次怔住。「什麼意思。」
修納抬起頭沒說話，達雷使了個眼色，帳內的士兵接連走出，最後他挑下帳簾，留下空間讓兩人靜談。
修納一笑。「見鬼的是蓋爾，閣下正前途光明。」
修納略一思考。「我認為你該去翻翻蓋爾珍藏的珠寶古董，分成三份，最好的一份由親信送去帝都，向維肯公爵致謝；另一份送給霍恩將軍，請他代管領地；而後把家人安頓好，帶一兩個隨從上路，到任後用最後一份打點未來的上司。」
機遇來得比預期更快，修納目光閃了一下。「一封推薦信。」
「你沒聽說過？」威廉驚訝后又恍然，拍了拍自己的額。「差點忘了你是半路入學。試練之路是學院兩年一次的考驗，只要修完必要的學分就能報名，通過的人可以提前畢業，學院還會向軍方特別推薦，假如從軍會很有幫助。」
修納在一旁俯瞰，銳利的目光異常專註，將試場所有細節收入心底。
「你和那位教官力量上有差距，但有種手法，能在他扭斷你的胳膊前擊中他脆弱的左肋。」少年的回答出乎意料。
短短几個小時，無論對心智或體能都是最苛刻的考驗。
沒人清楚棱堡內發生的一切，但小隊僅存的兩人奇迹般刺死了男爵，已足夠令整座軍營敬畏。軍隊推崇強者，士兵追隨強者，軍銜准尉的修納威望遠遠超過了上級尉官。即使地位不高，仍有不少人示好結納，主動通報消息。
少年目光掠了一圈，停在書櫃的某一格，那裡
「試煉已經結束，事實是我失敗了。」林晰冷淡的回答。「很感激你的安慰，還有什麼？」
林晰竟沒覺察出對方是用什麼手法，微一僵怔，少年已向前走去。
罕見的幸運者將與貴族子弟一同受訓，完成繁重的課程順利畢業后，將迥異於一眾因出身而受困的低級軍官，贏得向上爬升的可能。
林晰躺了十來天，除了骨折還需要時間愈合，其餘已無大礙，他堅持離開了校醫室。學生宿舍的入口是兩扇沉重的青銅鐵門，一隻手拎著雜物有些不便，林晰停下來，正巧有人替他推開了門。
「這就很好，我習慣喝這種酒。」接過錫瓶飲了一大口，吉賽的神情放鬆了一點。「什麼爵爺，我本是個農民，當過幾年兵，糊裡糊塗被蓋爾弄到棱堡打仗，現在又莫名其妙的成了見鬼的男爵。」
修納也曾留意過這名少年，畢竟很少見到過度執著于勝利甚至不惜自身重傷的人，對頑強的意志印象深刻，卻從未想到他與林氏有關。「你說的重複是什麼意思。」
「聽說你成了准尉。」男爵在修納對面坐下，不自在的起了個話頭。「我想霍恩將軍對你不太公平。」
林晰眼神變了，停了一瞬才開口。「你不過是個一年級新生。」
威廉顯然誤解了修納的沉默，繼續道。「其實女人再強也沒用，繼承權還不是落到林晰頭上，他真是個幸運兒，帝國世襲公爵…
太陽漸漸西斜，當最後一個參賽者被教官擊倒，挑戰宣告結束。人群發出了遺憾的轟嚷，為又一次沒有勝利者而嘆息。
隨著時間流逝，參賽者逐個減少。
參与的學生必須修完基礎學分，僅此一條已將頭腦愚笨者剔除在外。極少有人能順利通過，試圖挑戰的學生難免鼻青臉腫，甚至流血受傷，因此又被稱為勇敢者之路。
吉賽全神貫注的傾聽，一時困惑，「為什麼請霍恩代管，我不認為他能善待領地的子民。」數日的接觸吉賽深深明白，霍恩絕非一個仁慈寬厚的貴族，修納的建議猶如請貪婪的惡狼照管羊群。
修納分了一下神，合上了未讀完的書。
修納旁觀了一刻，回道。「公爵不至於那麼蠢。」
比起戰場和貧民區，學院高年級生的惡作劇猶如兒戲。在修納恰如其分的展現實力之後，學院慣有的針對新生及平民的欺辱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敬畏與距離。
吉賽也不懂為什麼會對少年說這些，卻又忍不住問。「你……認為我該怎麼辦？」
少年看著他，若有所思的開口。「其實你乾的不錯。」
修納看了他一眼，翻出錫制酒瓶。「喝酒嗎？不過只是村裡的劣酒，可能不合爵爺的口味。」
帝國皇家軍事學院古老而輝煌的大門通常僅向貴族精英敞開，但偶爾，平民中也有極少數攀附上貴族的幸運兒能獲准進入。
看熱鬧的人群時而緊張，時而鬨笑，被場中的變化牽動，亢奮的情緒絲毫不亞於親身參与，猶如一場刺激的娛樂。
修納一言不發，幽暗的眼眸泛起溫柔至極的痛
新上任的領主仍有一份質樸的責任感。「但他會瘋狂搜刮這裏的平民，他們已經極為可憐……」
似乎陷入思索的修納突然反問。「林氏？」
「謝謝，我到了。」
「什麼？」正盤算酬謝金額的吉賽大出意外，隨即又轉為驚喜。「完全不必要，如果你想成為貴族護衛，我會很樂意以豐厚的薪酬第一時間聘請。」
儘管僅是小小的准尉，待遇仍比過去提升了不少。
林晰抬眼一望，是個陌生的俊美少年，制服上的級任徽章顯示剛入學不久。
「沒錯。」威廉指了下最後倒下的參賽者，那個倔強的少年手臂骨折，昏迷中被人抬上擔架。「他是薔薇林氏下一任的繼承人——林晰。」
提前畢業？
「我們來晚了，比賽已經開始了。」威廉扯開幾名同學，迫不及待的擠進窗前觀望。
不一會帳簾挑起，帳外果然是新出爐的男爵。「修納？能和你談談？」
周日的下午帳簾一掀，一個士兵探進頭。「准尉，吉賽男爵往這邊來了。」
「不，謝謝，我只需要這個。」修納淡淡的堅持，神色沉定。「請給我一份蓋有男爵印鑒的入校推薦信。」
觀戰的人群聚集在試場附近的高塔，每一個窗口都探出十幾個腦袋，居高臨下而望，從這個角度，參賽者在迷宮所遇的各種挑戰一覽無餘。
收回目光，少年正式邀請。「不介意的話，我想與你私下較量。」
「我還以為他能成功的重複林氏的奇迹，看來還是太難。」威廉遺憾的咂舌。
「霍恩此刻深得維肯公爵寵幸，討好他對你有利。」
吉賽豁然領悟，猶疑一掃而空。「很好的建議，我該怎麼謝你。」
威廉有一頭褐發，頭腦敏捷，生性令人愉快，在學院朋友眾多。他對修納極具好感，時常主動攀談，這次也不例外。「別看了，沒發現宿舍樓全空了？試練之路開始了，我們去看看今年有沒有人能成功。」
修納不動聲色，達雷便繼續與其他士兵討論牌局。
「試練之路是什麼？」奇異的名稱勾起了修納的注意。
「上一個通過試煉的人是林晰的表姐。」威廉一邊隨人潮走出高塔，一邊解釋。「林家人生來就是軍人，實力自然非同一般，林公爵當年提前畢業，他女兒也是如此。林晰是林家的遠親，雖然不錯，但還是比不上嫡系，可能血緣上差了點。要知道勝利者一直是男性，公爵小姐是唯一的例外，教官們私下說林氏的血脈太強了。」
皇家學院最驕傲的榮譽不可能授予弱者，嚴苛的教官對挑戰者十分無情。每次試煉都有人被抬出急救，儘管如此，血氣極盛的學員中仍然有不少躍躍欲試。
點點頭算致謝，林晰走了兩步，驀然掌中一空，提著的東西已經到了對方手裡，少年淡淡的解釋。「我幫你，廊上還有幾道門。」
龐大的迷宮中設有各種複雜的地形，樹林、沼澤、沙丘、水潭應有盡有，遍布險惡的陷阱，勝利者只有一名，必須在規定時限內找到迷宮的正確出口，同時應付毫無徵兆的伏擊者，甚至與其他挑戰者競鬥。
搖了搖頭，威廉羡慕而又憐憫的嘆了一聲。「難怪這麼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