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炎之卷
第62章 墓地
「我知道你想殺了他。」秦洛揉了揉額角，頭疼的說服。「但現在時機不對，蘇菲亞在執政府中又有一定的影響力，逼得太緊讓維肯和索倫聯手就麻煩了。畢竟現在局面才剛剛穩定，還有許多蠢蠢欲動的垃圾沒清理乾淨。」
秦洛一愣，隨即醒悟，正值西爾一年一度的祭掃日，難怪最親近的部下也找不到修納。秦洛嘆了一口氣，接過信封鑽進馬車，揚聲吩咐車夫。「去城郊的平民墓園。」
安姬掃過墓前的人，又望見大捧鮮花，終於想起秦洛曾是林伊蘭的未婚夫，或許念著幾分舊情。
安姬聽說過當年的秦上校已經成了帝國位高權重的司法大臣，慘白著臉踉蹌後退。
「我當時什麼也不知道……長官只是給了我一縷頭髮，托我放在隔壁墓穴的石板下。」安姬嘴唇發顫，努力替自己辯白。「退役后我到了帝都，打開石板才發現有一個盒子，裏面裝著一袋金幣和一張字條，說是送給我的！」
「你常來看她？」
「告訴我是怎麼攢下那些錢？」三兩下套出破綻，秦洛不打算放過。「是碰巧拾到了神賜的錢袋，還是藉助了別人的財物？那個倒霉的人是誰？你來拜祭究竟是因為念舊還是心虛？」
身邊的人毫無反應，秦洛說
威廉先一步制住了幾乎要逃跑的安姬，她是那樣害怕，恐懼得全身發抖。
隱秘的愛情像柔軟的藤蘿，在心底無聲無息蔓生，最後卻化成尖銳的荊棘，深深刺入心臟，每一根利刺下都流淌著鮮血。
「她太善良，即使不愛也不會讓我死在水牢里，委身與我或許是對公爵的叛逆，死對她而言是一種解脫。正因為如此，我更愛她。」修納出乎意料的平靜。「我愛她沉默又溫柔的性情，愛她高貴而壓抑的靈魂，愛她軟弱的眼淚，隱忍的堅韌，驕傲而固守的內心，愛她所有的一切。」
很好？好到讓相處一年的部下寧願強忍恐懼，冒著被視為林氏餘黨的風險掃墓？
秦洛接過信箋掃視。「看來對方可能偷到了部分晶石樣品，不過他們註定失望，帝國六十年的研究成果沒那麼容易解構。」
有些墓碑相對精緻，綴飾著色彩鮮麗的瓷像或青銅雕塑，有些則樸素得跡近寒酸，僅有石板勒記。這是屬於逝者的世界，無論生前抱有怎樣的遺憾，擁有怎樣的聲名地位，死亡都
給安姬
「或許利茲派了個生手，略有所得就急不可待。」秦洛嘲笑。
秦洛聳聳肩。「你打算先對誰下手？我建議維肯公爵暫緩，畢竟政變的時候他資助了你大筆金錢，下手太早容易惹起詬病。」
秦洛暗自嘆了一口氣，丟過威廉送上的急件。「看看這東西。」
「我知道。」修納淡淡道，波瀾不起的回答反而令秦洛錯愕。
林伊蘭
「或許該好好清查一下，也許到了法庭你會想起來。」秦洛輕描淡寫的又加了一層壓力。
安姬沒發現試探，「還好，只是幫手受了點輕傷，沒有大的損失。」
秦洛目光打了個轉，宛如閑話家常。「還有家人嗎？也在帝都？」
安姬終於稍稍輕鬆了一點。「應該的，長官以前對我很好。」
「不，入伍后我就和家人沒有來往，退役后自己一個人生活。」
「……幾年前退役……開了一間雜貨店。」安姬餘悸未平，不敢不回答。「我向鍾斯中尉打聽……」
秦洛盡量顯得親切無害，示意威廉鬆開箝制。「真巧，我們也是。」
「非常抱歉打擾，請原諒，我們實在找不到執政官閣下，而這封急報又必須儘快呈送。」
司法大臣的威脅壓垮了意志，安姬哭
修納沉思了一刻，「間諜的事先放在一邊，現在要處理的是維肯與索倫。」
「那個利茲間諜太心急了，既然之前無人懷疑，為什麼不繼續潛伏，如此倉惶的逃走，以後再有間諜想混進來必然困難重重。」修納覺得事情有點怪異。
秦洛認出來人，搜尋著記憶。「你是……安姬？」
顯然修納比預想中更清醒，秦洛心頭一痛，再無法出聲。
「沒有！」安姬驚慌失措的否認。「我沒有偷任何人的東西，真的！」
秦洛很清楚它屬於誰，這是伊蘭為自己選的墳墓，在埋葬瑪亞嬤嬤時一併買下，最後把她埋在這裏的是穆法中將。
秦洛望了片刻，走過去陪著站了一陣，忽然開口。「其實她未必愛你。」
跌落的籃子里盛著鮮花和一盒香煙，秦洛把語氣放柔，安撫幾欲昏厥的女兵。「你來看望伊蘭？」
果然與伊蘭有關，秦洛眼神一暗，聲調冷下來。「你最好說實話。假如伊蘭出事前給你，不可能逃過基地失火后的全面調查。」
帝國執政官回過神，拆開密信掠了一眼。「利茲果然派出了間諜。」
修納十指交疊，仰望著天花板上的壁畫緘默不語。
「我……不是
步出審判廳的秦洛被攔住了去路，近衛官威廉恭敬的行禮。
醒悟到失言，安姬臉色瞬間雪白。
安姬再度緊張起來，眼神躲閃的游移。「我節省了一點積蓄。」
空蕩蕩的石碑光可鑒人，上面沒有名字，沒有任何標誌提示墓中人的身份。
今天這架機器顯然脫離了常軌，獨自來到墓園，靜靜凝望著一塊黑色的石碑。
「謝謝，難得你能記住她，我想伊蘭會很高興。」秦洛真誠的致謝。
字條很簡潔，纖細優雅的字體微傾，與一簇束起的短髮一起，成為伊蘭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迹，柔軟的秀髮上還帶著光澤，彷彿仍殘留著主人的芬芳，修納凝視許久，靈魂似乎已去了遠方。
不論何時，墓園永遠是那樣安靜。
秦洛感慨。「能有一家請得起幫手的雜貨店，你的積蓄真不少。」
儘管處理事務仍與昔日一般利落高效，氣息卻日漸冰冷，彷彿對生活失去了熱情。
秦洛走過一座座墳墓，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停下。
我已經用不上這些金幣，但願能對你有所幫助，祝一切安好。
靜了許久才修納再度開口，清冷的聲音微微起伏。「可我從沒說過，從沒讓她知道
一座樸素的墓前盛放著大簇純白的薔薇，立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偶爾。」看不出秦洛是否可信，安姬覺得這個答案比較安全。
無言的靜默中，墓園走道突然傳來腳步。
這裏埋葬的人太多，守墓者也不甚盡心，參差不齊的雜草遍生，看上去有幾分荒涼。
年輕的執政官冷峻蒼白，毫無笑容。
「一個人經營店鋪會不會很辛苦？前一陣帝都很亂，希望不曾波及到你。」
思考良久，修納終於妥協。「好吧，從索倫開始，先讓他吐出伊頓城這塊肥肉。」
「你退役了？目前在做什麼？」沒想到把安姬嚇成這樣，秦洛稍感愧疚。「你怎麼知道伊蘭埋在這。」
一個挽著籃子的女人走近，看到秦洛后突然停下，清秀的臉龐掠過一絲恐慌。
秦洛等待著暴怒、反駁、或又一次激動的揮拳，可什麼也沒發生。
「哦？你是怎麼掙到足夠開店的錢？」秦洛疑惑更重，單憑底層士兵微薄的薪餉，無異於天方夜譚。
他過得很規律，幾乎將所有時間用在政務上，剩下的少量由睡眠與鍛煉分割，機械而單調的日復一日。即使身居高位，他依然有鍛煉的習慣，將力量與靈活性保持在巔峰。執政官的生活節制、冷漠、乏味，像機器般準確高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