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炎之卷
第94章 抉擇
林晰蹙起眉，剛要再說，一聲更清晰的叫喊傳入了兩人耳際。
艾利一定害怕極了，為什麼他會被捉，他有鍾斯保護，他只是單純的平民，為什麼會——
「奧薇——」
芙蕾娜想說什麼，但索倫的話語中帶著命令，只有怏怏的走回船艙。
「奧薇，你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你非常神秘、聰明隱忍，表面順從、內心自我，骨子裡又有一種天生的驕傲。你身上有許多矛盾的地方，又是如此美麗，假如我還是伊頓城主，會不擇手段的征服你。」與凱希求婚時的羞澀不同，索倫顯得冷靜而清晰。
她昔日的愛人將掃平宿敵，帶著輝煌與榮譽成為帝國史上的傳奇。閃亮的銅像會豎立在帝都大街，俯視著每一個路人，生平事迹被載入典籍，由人敬畏而崇拜的提起。
逆光下看不清林晰的臉，聽來似乎有些不悅，她走到他身邊，最後一個士兵已經登上了艦橋，水手們正絞起鏈錨，遠處的槍聲稀落下來，顯然傭兵已經在執政軍強大的攻勢前放棄了抵抗。
林晰點點頭，摩根揚聲一喝，精壯的水手斬斷粗索，呼拉一聲落下了帆，風鼓起了巨大的白帆，沉重的船身吱嘎移動。
他的確有理由自豪，數日之內運出十萬人，讓戰神般的執政官兵臨城下卻一無所獲，成就足以驕人，經此一役，他的聲名將遠揚七海，無人能夠
索倫公爵站在她身後。「芙蕾娜，船舷上很危險，你先去房裡休息。」
林伊蘭再度怔住，沒有維肯的金錢，沙珊必然無法支持到現在，沒想到林晰竟然根本沒讓他上船。
黑暗的眼神似曾相識，加上三年間歷練出的氣勢，釀成一股逼人的壓迫感。這個人能果斷的摧毀世代相傳的棱堡，埋葬數百名仍在為他戰鬥的傭兵，再也不是十年前那個青澀少年。
她恍然了悟，極淡的一笑，行了個優雅的屈膝禮，乾脆利落的回絕。
遠處的火光越來越盛，喧嚷聲漸漸變大，敵人已經繞過了坍塌的棱堡，越來越近碼頭。
索倫清楚唯一的機會已不復存在，捺下一絲微黯，轉身走回艙內。
「沒有林氏的沙珊只配成為廢墟！讓修納見鬼去吧！」
他永遠不會知道有人曾經遙遠的凝視。
蒼白的清顏看上去有幾分脆弱，隨手撫平一縷海風吹亂的長發。「不，只是有點傷感。」
「奧薇！」
覺察到她的驚訝，林晰冷冷一笑，語氣森寒。「我早就受夠這個愚蠢傲慢的混帳，正好把他丟給修納，聽說那傢伙極其痛恨維肯，想必會給予公爵超乎想像的接待。」
那是鍾斯。
她不想說話，只點了一下頭。
隨著聲音望去，林晰對她伸出手，半命令似的開口。「到這邊來。」
風中聽到敵人雜踏的腳步，奧薇閉了一下眼，極輕的回答。「他們確實不是我的親人，可……」
這是林氏在西爾最後的謝幕，或許也是她最後一次望見故土。
血紅的暗眸中彷彿有一絲晶瑩的淚意，芙蕾娜驚訝的睜大眼，剛要開口，突然被人按住肩。
冰冷的海風拂面，林晰心情極佳。「維肯此時一定很激動，綁在空地上吹了那麼久的風，終於等到執政軍把他放下來。」
「奧薇——」鍾斯的聲音啞了，彎下腰急促的喘息，他再也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船漸行漸遠。
最後一艘堅固龐大的海船隨時準備起航。遠處炮聲隆隆，大敵壓境，士兵們依然維持著隊列，井然有序的登船。
「奧薇，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林晰低頭看著她，不動聲色的扣住她，「一直支持我，陪伴我？」
「我已經不是公爵，儘管還有相當充裕的金錢，不過你根本不會在意。」索倫自嘲的一笑，清楚她不會被淺薄的示愛打動，索性坦然直言。「我承認不僅僅是如此，你的能力與優秀更令人重視，還有芙蕾娜也喜歡你，而你對她細緻溫柔、極盡耐心。一位美人能同時吸引我和芙蕾娜，求婚當然是唯一選擇。」
掙開他的控制，從高高的船舷一躍而下。
林晰的姿態強勢威嚴，完全不容拒絕。
數十米外的碼頭上有一個男人
熱風卷裹著濃煙飄來，林伊蘭彷彿墮入了一個破碎的夢境。眼前的大火或許只是錯覺，那座承載了無數回憶和歷史的堡壘或許依然聳立，並沒有被林晰留下的死士引爆摧毀。
她又怔住了，抬起眼看著他。
忽然一聲可怖的炸響，大地搖晃，黑沉沉的遠方亮起了一片火光。
索倫瞥了眼正與摩根交談的林晰，略一沉吟。「奧薇，到了塔夏國你想做什麼？」
「您很坦誠，但我與爵爺身份懸殊，我不認為您會疏忽這一點。」即使索倫公爵處於逃亡之中，仍然是平民不可企及的存在，再心動也不可能忘形的向身份卑微的女人求婚。
林伊蘭怔怔的凝視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林晰卻放聲大笑起來。
她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不顧一切的傾身過去。
「你在傷心？為什麼？」芙蕾娜滿心疑惑。「能逃走你不高興嗎？」
林氏族長乘最後一艘船撤離，這一點出乎摩根的意料，也讓他多了一絲尊敬。極少見到生死關頭仍然鎮定履行責任的貴族，加上這樣一支鐵血軍隊，就算在陌生的土地，林氏依然足以強勢一方。
這塊土地承載過所有的愛恨，都將隨之而逝。
「做我的女人吧。」林晰手一緊，逼得她抬頭
儘管夜色極暗，她仍然一眼就認出來。
直怔怔的紅眸盯著林晰，耳邊聽見鍾斯聲嘶力竭的叫喊，林晰冷靜的面具終於破裂。「是，我以為你當時背叛了我，把他們的信息透露給了執政府，反正他們並不是你的血親。」
她無法回答，也不知該如何平息胸口涌動的哀傷。
這一問題令她茫然，長長的睫毛垂落，半晌沒有回答。
她的腦子一片混亂，一手扶住船欄，耳邊似乎有聲音在叫喊。
深沉的索倫神色變得溫和，真誠的致謝。「謝謝你說服林晰，讓我和芙蕾娜上船。」
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掙開林晰的手，退到了數步外。
她再也沒有說一個字。
索倫何等精明，立刻洞悉了答案。「看來你打算拒絕。」
「您的求婚令我倍感榮幸，但很抱歉，我無法接受。」
「奧薇。」衣袖牽動了一下，芙蕾娜擔憂的望著她，「你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她蹙了蹙眉。「我不明白，您是在開玩笑？」
這不是詢問，是命令。
她神情恍惚，垂睫看著依偎在身邊的女孩。
她的聲音哽住了，冰冷的指尖撫了一下林晰襟上的薔薇族徽，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林晰，你很優秀，他確實沒有選錯人，我知道他會為你
俊秀的臉龐陰冷而無情，她的指尖微微發冷，不由自主的轉開頭。
屹立於沙珊行省百年之久，林氏家族傾數代之力築成的棱堡轟然崩塌，化為一片熾熱的火海。
林晰抓住她，用力把她拖離船欄，斥責聲聽來十分遙遠。
索倫微感詫異。「你神色很糟，是哪裡不舒服？」
「如果……」索倫話語停頓了一刻，盯住她的眼。「我提出求婚，你會答應嗎？」
士兵隊列安靜的前移，奧薇在甲板上默默凝望。
林晰僵住了，一些凌亂的片段如閃電般劃過，讓他失去了反應。
趁外圍的傭兵拖延時間，又有三艘船駛離碼頭，撤離已近尾聲。
海流和風托起了巨船，輕捷的駛向海上，摩根大笑起來，笑聲充滿了得意。
縱然已有預料，索倫心底仍感到悵然失落，他臉上不露分毫，執起縴手輕輕一吻，極具風度的回答。「我深感遺憾，但不會就此放棄，期待未來的航行中你能改變主意。」
「清醒點，他們根本不是你真正的親人！你不需要在意那個傻瓜的死活！」
林晰有些意外。「奧薇？」
林晰掌心冒汗，更用力的扣住她，突然生出了後悔。「這無關緊要，不用理會，就算回去你也救不了他，看看你的眼睛變成什麼樣子，留在西爾是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