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誰家新燕啄春泥
第六十三章 傳說中的沈氏族學（下）
沈默只好住口，再看那學生被打了還不能下去，而是侍立在桌邊，一邊抹淚，一邊恭聽先生講讀……正是從他磕磕絆絆的「物格而後知至」開始。
那學生趕緊恭聲應下，回到座位上取了書，卻是一本《大學》。他又一臉忐忑的走上台。恭敬的把書本放在先生案上，輕聲道：「先生……昨天剛學了『經』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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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色已經午牌時分，沈默突然聞到一陣飯菜的香味，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便見那據說是小食堂的西廂房，已經擺好了飯菜……他登時感到飢腸轆轆，心裏火燒火燎的盼著放學。
沈先生站起身來，瞥了幾個罰站的一眼，便邁步離去了。
講完之後，又命學生持書複述。待其複述完畢，終於放他回到座位上去朗讀，等到明天再檢查。
無奈地站在最後一排，看著低頭抄書的學子們，沈默心中湧起一股荒誕的感覺：「奶
卻又聽沈煉沉聲道：「方才誰沒有在座位上坐著，現在都站起來！」
「很好，又是你們幾個。」沈煉面無表情道：「還多了一位新面孔……既然不願意坐，今天就站著聽課吧。」說完便將目光放在書本上，不再看他們一眼。
沈賀的性子溫厚，又極疼他，自然捨不得打他一下。以至於小潮生的記憶中，竟然沒有背不上書來打板子這一說。
聽說人人有份，學生們面色愁苦，卻沒有一個敢出聲的，都乖乖鋪紙研磨，準備寫字。
「自己看還有幾句。」沈先生把書往他面前一推，那學生打眼一看，登時懊喪的「哎喲」一聲，然後苦著臉道：「還有三言八句。」說著便畏畏縮縮的伸出左手，閉上眼睛顫聲道：「請先生重重處罰……」
學生們這才爭先恐後地跑出學堂，去小食堂吃飯。
後面
沈襄沈庄幾個老老實實站起來，沈京也拉一把沈默，兩人一道站起來。
卻還有幾個學生沒背完，先生也沒有停下的意思，一直到小半個時辰后，給最末一個學生講解完，這才揮揮手道：「散開吧。」
沈京輕聲道：「明天咱們逃學吧。」原來這沈先生有一怪，那就是絕不點名，學生想不來就不來，他也不會追究，只是有一點，進了這個門，就得嚴守規矩，一絲一毫也不能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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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那學生便背著手，搖頭晃腦的拉長音大聲背誦起來
沈先生拿起戒尺，毫不客氣的高高舉起，重重打在那學生的手心上。
這個合轍押韻，朗朗順口，倒也好背的很，這學生很快的背下來，只是有兩個字的小錯誤，卻仍然被打了兩板子。
那個下去了，又一個年級小一些的學生將字呈上，先生檢查完畢，也讓他背書。這學生也把書拿上來擱在先生案前，自己背手而立，小聲道：「先生，昨天學的是『弔民伐罪』四十句。」原來他讀的是《千字文》。
八個字抄一百遍，還得一絲不苟，若是苟了就得重寫。這實在是件費時費力的苦差事，足足用了半個時辰，一名年紀較大的學生才恭恭敬敬地呈給先生。雖然手臂酸麻不堪
沈京哭笑不得道：「先生沒讓走，哪個敢走嗎？」
沈先生將每一張字都看了，這才擱在一邊，正襟危坐道：「接著背書吧。」
學生們也不敢一鬨而散，而是一起起立鞠躬道：「謝先生，先生先請。」
沈京做出個「你竟然不知道」的表情，便繼續兩眼發直的站著。
一個上午看下來，沈默還沒看到一個幸免於難的，不由瞥沈京一眼，意思是：「終於知道你為啥不願上學了。」
沈默嘆口氣，便感到雙腿一陣陣酸麻腫脹，有心要坐下，卻見旁人都老老實實站著，只好將背靠在牆上，硬捱著站立，小聲道：「這可怎麼熬啊……」
沈京點點頭，又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讓他不要多嘴。
只聽那沈先生圈點口哼，先將這段「經」講完，又講了「傳」之一篇的第一段，從「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一直到「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
「背。」沈先生微微頷首道。
學生的手一下子被打落，痛得他五官都擠到一起了，卻不敢躲閃，也不敢出聲，反而用右手托著左手，又咬牙吃了先生七下，那支左手便眼見著腫了起來。他的淚珠子噼里啪啦落下，仍咬牙一聲不吭。
「沒看他們都跑了嗎？」沈默著急道：「再不去連菜湯都搶不著了！」
那「啪」的一聲脆響，讓書屋裡所有的學生都哆嗦一下，連沈默都感到后脊樑一陣冷風颼颼。
「我靠！」看得沈默滿頭大汗，小聲問道：「你有沒有被打過？」
沈默確實不知道。他家裡窮，交不起學堂的束脩，乾脆在家裡自己學，反正老爹的學識還要強於一般的塾師……當初跟李縣令說「幾歲進學」之類，不過是一種愛面子的說辭。索性李縣令沒興趣追問下去，否則沈默就只有說是「家裡蹲學堂」了……
沈默也要跟著跑出去，卻又被沈京拉住道：「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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