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誰人試手補天裂
第一百七十二章 壯族
沈默讓侍衛們閃開，亮出自己的一身官服，朗聲道：「下官欽命浙江備倭巡察使沈默，特來拜見部堂大人，請這位大人代為通稟一聲。」
那親兵老臉一紅，當然沒人能看出來，訕訕道：「待會找條河溝刷洗刷洗。保准還是一俊小伙。」登時又引來一片鬨笑。
行在寬闊平坦的官道上。鐵柱興奮道：「大人，還有不到二十里，今天下午就能入城。」
好在杭州就是不缺配得上二品大員的豪宅，在一番絞盡腦汁之後，浙江巡撫李天寵，便將花港側畔的盧院空出來，作為頂頭上司的行轅……這裏前接柳絲蔥蘢的蘇堤，北靠層巒疊翠的西山，碧波粼粼的小南湖和西里湖，像兩面鑲著翡翠框架的鏡子分嵌左右。乃是杭州城內數一數二的風水寶地，張總督一看就喜歡上了，從此沒有再挪窩。
一路上果然相安無事，在臘月初五這天到了杭州城郊。
「那就是細作，想混入我們內部。」何心隱恨恨道：「我這就去殺了她。」
沈默點點頭道：「聽先生的。」
笑聲戛然而止，親兵們對何大俠的眼力可是無條件信任，立刻匆忙結陣，將大人團團護在中央，同時紛紛抽出兵刃，警惕地望著道兩邊齊腰深的枯草。
「拜不拜是本官的事。」沈默翻身下馬，整整衣襟，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總督府的正門前，握住熟銅的門環，輕輕叩響了那道緊閉的大門。
「還用您老囑咐？」
望著他們一行人遠去的背影，這位城門官小聲嘟囔道：「這麼晚了去拜見大帥，一定會吃閉門羹的。」他嫌沈默沒耐性聽完自己嘮叨，一生氣就把這句話藏起來了。
聽完沈默所說，何心隱面色變換許久，終是勃然作色道：「我如此好心待她，為何還要哄騙於我？」說著便猛然起身道：「我去找她問個清楚！到底要耍什麼鬼蜮伎倆！」
鐵柱笑罵道：「一群兔崽子。待會到了城外，可得拿出個人樣來，別丟了大人的臉！」
沈安奇怪道：「這是浙江哎，就算他們打獵迷了路，也不能跑這麼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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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隱這才作罷，憤憤道：「那就再留她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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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隱冷哼一聲，指著波浪狀向外騷動的草叢道：「自己看。」
沈默點頭笑笑道：「進了杭州城，我給大夥放大假，發雙俸，讓弟兄們好好歇歇。」登時引來一片興奮地嚎叫聲，本來已經有些疲憊的親兵們。一下子便激動起來，用最誠摯的語言感謝了大人之後。便開始熱烈的討論起，杭州窯子的姑娘質量，一晚上的平均價格之類，顯然是幾個月下來都憋壞了。
眾人紛紛遠眺，果然能見到遠處一座城池的淡淡輪廓，便嗷嗷怪叫起來。
沈默笑笑道：「身為下
「狼土兵？」沈默這才有心情問道：「那是哪裡的部隊？」
沈默也心情一松，輕聲道：「環行浙江一百天，今天終於走完了。」
沈默微笑著聽那城門官喋喋不休，終於等到他換氣的功夫，笑著插言道：「請問這位兄弟，總督大人的府邸怎麼走？」
雖然張部堂的總督府設在南京，但大多數時候，他都在更靠近前線的杭州城裡辦公。所以在杭州的辦公場所也是絲毫不能馬虎的。
沈默卻搖頭道：「還是不要去的好。」
城門官過來給他磕頭，然後起身笑道：「大人被門外的狼土兵驚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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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戶不由譏笑道：「不管你是巡察還是巡檢，大帥都是不會見你的，快走吧。」
沈安瞪大兩眼。定睛一看，果然見到黃綠色的草叢中。隱約有些個藍黑色的身影，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道：「還真是有唉……」
「不是。」何心隱搖搖頭道：「看裝束像是廣西那邊的夷族。」
這邊正在人荒馬亂，那邊何大俠卻又道：「他們走了。」
「不知道，還是小心為妙吧。」何心隱沉聲道。
就在一陣陣的歡聲笑語中，突然有人高叫道：「看見杭州城了。」
那千戶冷笑道：「不知道總督大人申時以後不見客嗎？」
「土司軍隊怎麼可以離開領地呢？」何心隱插言道：「這可是我大明朝嚴禁地
那城門官驕傲地笑道：「放在別人那裡，自然是辦不到了。可這些兵是咱們張大帥要的，那自然另當別論了。」只有文官和高級武將才稱呼總督為部堂，這些中下級的武官和一般士兵，都以大帥稱之。只聽那城門官滿臉自豪地笑道：「張大帥可是咱們大明朝的第一重臣，萬歲爺和朝廷里的大人們。都得靠咱們大帥守衛這萬裏海疆呢，他老人家想要什麼，管它合不合規矩呢，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卻是為何？」何心隱瞪眼道：「我看她八成是倭寇的姦細，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招來大隊倭寇，將我們包了餃子。」
鐵柱聽他們越說越不像話，臉一沉便欲大聲呵斥，沈默搖頭笑道：「一路上綳得太緊，就讓他們鬆鬆弦吧。」又引來了親兵們的一陣稱頌。
城門官雖然意猶未盡，卻也只好硬生生打住。向沈默指明了方向。
沈默終於看清了，分明是一些少數民族同胞嘛！要不是城頭上清晰的「杭州」二字，他真以為自己穿越了時空，跑到西南大山裡去了。再看一面高懸在空地上的旗幟，寫著兩行文字，其中一行看不懂，但另一行是漢文「大明廣西布政使司布壯土司兵」，這才終於放下心來道：「看來是從廣西來的客兵。」
何心隱白他一眼，對沈默道：「我們得小心了。」
「一進杭州城，她就是再多的同夥也指望不上，到時候再捉來拷問，若真是倭寇細作。」沈默一
話音未落。便聽何心隱低聲道：「我們被包圍了！」
「那是不可能的。」沈默還是搖頭：「倭寇要是想包我們餃子，在那間客棧就可以了，何必要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呢？」
只見從這裏到護城河，將近三里的距離，搭起了無數個竹制窩棚。窩棚與窩棚間，有數不清的身上穿著反膊無領的藍布衣衫，下面穿著褲腳稍寬的黑布褲子，腳上踏著草鞋，頭上還圍著一層層黑布包頭的男子，許多人手裡還拿著刀叉……彎刀和兩股叉。
鐵柱疾馳而去。終於在關門前的一刻，使那大門重新打開。
沈默輕聲問道：「是倭寇嗎？」
那千戶揮揮手道：「先去驛館歇著吧，等明天白天再來。」
「就你這個臟樣？」邊上有人笑道：「不給大人丟臉就不錯了。」從戚繼光那裡出來，大部分親兵就沒洗過臉，其模樣可想而知。
沈默這個汗啊，心說您老還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啊，趕緊拉住他道：「如果她是倭寇姦細。」說著笑笑道：「那我們一路上可就安全了。」
片刻之後，總督府的大門，二門，儀門全部為浙江巡察大人敞開了。
那千戶被噎住了，憤憤道：「那你就去拜門，嘗嘗總督府的閉門羹是不是別有滋味！」
「其實狼土兵是兩支部隊，一支是廣西來的狼兵。一支是湘西來的土兵，因為都是土司兵。所以大夥都把他們
但沈默到了這位於蘇堤南段西側的總督行轅時。只看到院牆上每隔數丈便有一個牛油燈籠在熊熊燃燒。將城牆下照得亮如白晝，一隊隊巡邏士兵往來如梭。
親兵們一掃起先輕鬆愉悅的心情，一路上小心翼翼，百般警惕，卻再沒有出現什麼異常，一直到了杭州城外，終於看到……滿眼的窩棚和藍黑色。
巡邏官兵遠遠便看見了沈默一行。呼啦一聲湧上來，張弓搭箭，抽刀舉銃，便將他們圍了個插翅難飛。
聽著身後城門緩緩關閉的聲音，沈默和他的親衛們的飽受驚嚇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里。
一行人便加快速度，魚貫進了杭州城。
「見不見是部堂大人的事。」沈默淡淡道：「這位大人能替部堂大人做主嗎？」
沈默搖頭笑笑道：「下官第一次來，確實不知道。」
沈安忍不住道：「大俠，您方才不會是『草木皆兵』了吧？」看來書童確實是份很有前途的工作，至少跟著公子，肚裏墨水見漲。
何心隱想想也是，只要倭寇有所圖，就不會襲擊他們，便沉聲道：「那到了杭州呢？」
「你們是哪裡的部隊，竟敢擅闖總督行轅，不要命了嗎？」領隊的千戶看出這些人做官軍打扮，倒也沒有輕舉妄動。
一驚一乍之下，他也沒興緻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見城門已經快要關閉，沈默便讓鐵柱手持自己的官貼，趕緊先去將門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