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四卷 不為青史為蒼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 秋闈之伊人送我上戰場

第四卷 不為青史為蒼生

第二百四十五章 秋闈之伊人送我上戰場

沈默瞪他一眼,平復下激動的心情,盡量慢點走過去,就見殷小姐掀開車簾,朝自己掩口輕笑,剛平復下去的心情,又變得一片火熱,三步並作兩步竄到車廂里去了。
「還有考籃……」
「可總不能帶個屋頂進去吧?」話比較少的孫鑨也忍不住道。
「當然有用了。」殷小姐如數家珍的介紹道:「這個是驅蚊蟲的,抹上一點便沒有蚊蠅騷擾;這個是感冒藥、這個是退燒藥,這個是消炎藥,也可以用來消化……都是見效最快,且不影響思維的。」
殷小姐笑眯眯道:「不妨打開看看。」
「四四方方的都差不多。」沈默笑道:「這是幹什麼用的呢?」
※※※※
沈默溫柔地看著殷小姐,把她看的粉臉通紅,甜甜笑道:「再看下面的吧。」
「如果將兩塊號板都放在下面那一道磚托裏面,合起來能夠鋪滿號舍,就變成了一張床,鋪上被褥便可在躺上去休息。若是不睡覺要答卷的話,就可以將靠外面的號板挪到上面的磚托上,便又變成桌椅了。兩塊木板而已,便可根據坐卧、寫作、飲食等不同需要進行任意組合,實在是讓人佩服。」
「還得準備吃的。」
沈默閉眼享受那爽膩可口、酸酸甜甜的感覺,頓時感覺滿口生津、燥熱全消,渾身從裡到外都舒坦,這才滿臉欣慰笑道:「這次加了楊梅,果然更生津。」
「要門帘作甚?」陶虞臣奇怪道。
所以到了初六吃早飯的時候,老成點的吳兌終於忍不住道:「我說幾位兄弟,咱們是不是該採買物件,準備考試了?」
解決了「居」的問題,話題便很快引到「住」上,沈默問道:「號舍到底有多大?」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殷小姐柳眉舒展,似笑非笑道。
殷小姐給他個美好的白眼,苦笑道:「真是大官人動動嘴,小女子跑斷腿,您知道這季節想找鮮梅是多困難的事嗎?」入伏以來,天氣燥熱,她便用果汁、牛奶、藥茶、冰塊等混合調製成「水晶冰露」,給沈默降溫。
吳兌笑道:「還要攜帶餐具、食品、門帘、號頂。」
把殷小姐逗得笑出淚來,佯嗔道:「你這人,起初只當是個正人君子,到現在卻越發顯出本性來了。」說話間,變戲法似的端出一碗五顏六色、令人垂涎的冷飲遞給他。
「沒經驗了吧?」徐渭哂笑道:「為了監考方便,那號舍是沒有門的,整個朝南一面空空如也,不禁利於考官監考,也方便蒼蠅、蚊子蜂擁而至。」看陶虞臣不禁打哆嗦,他嘿嘿笑道:「而且這個季節晴天烈日當空,雨天則大雨滂沱,你要是沒有遮擋,保准得蚊叮蟲咬、水深火熱,怎麼考試?」
「頭朝北頂著牆,腳朝南伸出號房。」徐渭笑道:「好在是八月考,凍不著人。」
※※※※
眾人正說的熱火朝天,鐵柱從外面進來,伏在沈默耳邊小聲嘀咕幾句,沈默嘴角掛起一絲微笑道:「我有點事情出去一趟,你們先列好清單,等我回來了一併出去採購。」
見沈默扮鬼臉,殷小姐只好轉移他的注意力笑道:「先看看我帶什麼來了?」說著伸手往邊上一指。
「蜂巢般大。」徐渭哂然笑道:「按說是寬三尺,深四尺,后牆高八尺,前沿高六尺。不過只有早年間的老號合乎標準,後來成化和正德年間兩次擴建,承建的地方官均偷工減料,私自縮小尺寸,使本就小小的號舍,廣不容席,檐齊于眉。諸位若是不幸入住這樣的號舍,只能當成一次磨鍊了。」
沈默感動的胡言亂語一陣,逗得殷小姐笑痛了肚子,直到他將一碗冷飲吃光,又想要第二份時,才收住笑容道:「過猶不及,再吃傷身。」
諸大綬笑著接過話頭道:「在號房裡有兩塊光滑溜溜的硬木板,叫號板……」
沈默趕緊澄清道:「不是,是』服不服,服哉服哉。『」
眾人笑道:「速去速回。」
沈默道:「沒問題。」便跟著鐵柱出去,就見不遠處的小橋邊,停著那輛熟悉的油壁香車,邊上還有輛矇著油布的大車。
沈默登時感覺心情好了很多,便小跑著過去,身後的鐵柱趕緊勸諫道:「大人,沉穩。」
「有是有。」吳兌笑道:「可那號房年久失修,上雨旁風,架構綿絡,經常是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淋了人不打緊,濕了試卷怎麼辦?」
沈默幾個從沒進過貢院的,僅聽聽便感覺渾身酸痛,脖子發麻,不由渾身冷汗道:「那可怎麼睡覺?」
做過幾場文會,便到了鄉試前夕,這時候考生們便需要為考試做些物質上的準備了。
陶虞臣便笑道:「好吧,但帶『號頂』作甚,難道那號房連個屋頂都沒有嗎?」
殷小姐笑道:「夫子何時說過這話?」
※※※※
「雍也第六。」沈默笑道:「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沈默登時冤屈道:「我若是慢慢走,你又要怪我沒誠意了,怪不得孔老師說……」
沈默仔細一看這個用料考究,背面還繪有一幅雅緻的山水畫的木箱子……其實說是櫥子更合適,因為其正面分四層,其中三層是個大抽屜,中間一層還有兩個小小抽屜。在殷小姐的示意下,他按綳簧,打開最上面一層,發現整個抽屜便是一個大食盒。食盒裡分了許多蜂巢似的格子,每個格子里各裝著一樣吃食,有月餅、蜜橙糕、桂圓肉、蓮米、人蔘、鬻米、醬瓜、生薑、板鴨等等,琳琅滿目,足夠他吃好幾天的。
「剛告訴你哥,前輩的智慧是無窮的。」徐渭翻翻白眼道:「你又發問。」眾人相處久了,感情極好,否則他可不會說話這麼客氣。
「咱們有福。」諸大綬笑道:「一百多年的鄉試下來,什麼問題都已經被前輩解決了……用一方油布,兩頭縫上竹棍,捲起來夾著便可入場,用時把油布展開,竹棍往牆上一撐,便是一個不漏雨的號頂。這玩意考具店裡現在便有賣的,不過幾十文錢而已。」
「不過那東西用處太大了。」諸大綬笑道:「給你們分說一下,進去也不至於手慌腳亂。」四隻菜鳥稱善,諸大綬便道:「在號舍的左右兩邊磚牆上,離地一尺五寸高和二尺五寸高的地方,分別留有一道磚縫,名叫』上下磚托『。每塊號板是一寸八分厚,正好可以插在磚托里。」
沈默的目光在她如玉般的小手上停留片刻,待殷小姐臉紅了,才順著她所指看去,便見一個精緻的大木箱,不由笑道:「好漂亮的盒子。」
沈默果然十分喜愛,只是覺著太甜,便隨口道:「若是有些梅子,便可酸甜可口,味道更佳。」他當時也就是一說,誰知這次便吃到了「楊梅冰露」,可見……有人疼就是好啊。
見沈默臉上汗津津的,殷小姐嗔怪道:「這麼熱的天,還要跑。」
「我有個問題。」孫鋌舉手:「難道要搬床進去嗎?那我可搬不動。」
沈默嘿嘿笑著接過那冷飲,迫不及待地舀一大勺,塞到嘴裏,引得殷小姐著急道:「這冰酪剛從窖里提上來,可別吃快了凍著胃。」
沈默又打開二層左邊的小抽屜,發現裏面裝的是筆墨紙硯、字圈燭台,無一不是最好最貴的。再打開邊上的小抽屜,乃是一抽屜藥品,不由笑道:「我又不是去行醫,帶這麼多葯幹什麼?」
諸大綬深有感觸道:「是啊,必須帶門帘,而且得是油布的。」
殷小姐無奈道:「這是箱子。」
六人點頭道:「正該如此。」便七嘴八舌,議論該買什麼,孫鋌說:「筆墨紙硯、字圈燭台肯定少不了。」
「不過就是兩塊木頭板罷了。」徐渭冷笑道。
幾個菜鳥一起倒吸口氣道:「就是那傳說中,吃飯、睡覺、考試都離不開的『聖板』?」「號板」這個詞,在士子心中已經抽象化,甚至神聖化了,因為只有參加過鄉試的生員,才能一睹其真容。對於那些終其一生也不能進入貢院的士子來說,也就與這塊「聖板」無緣一生了。
前面講過,鄉試要考三場,每場都要考三天,而在這三天之內,考生中途不能走出號舍,所以考前的準備絲毫不能馬虎,否則進去后遇到狀況,可哭都沒地方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