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半潛
十一、跳神（上）
九點五十八分，黑色鑽雲燕終於飛翔起來：久等了，不晚吧？
其實，今天這樣場合他不應該出現，為自己的兒子上任交接，做老子的即使不為避嫌，總要講究個臉面問題。但是人老了，臉皮就分外厚實，加之幾個教委幾個副主任都「忙」，王覺非堅持要見他，吳主任只有勉為其難，站好這「最後一班崗」。
「這你都不知道？王覺非要完蛋了，吳主任送吳天京來做我們的院長。」周東惡毒的看著走進院長辦公室的李副主任的背影；「他也要跟著滾蛋。」
「歐陽院長，請稍等，我要和吳主任談談，只要幾分鐘。」
網路信息中心辦公室內，祝童靠在椅子上，一隻耳朵架著藍牙耳機，一隻耳朵聽電話，眼睛直視著桌子上的電腦顯示屏，說：「關上門。」
「對，關上門，我需要二十分鐘；如果你沒把握拖到十點種，就先不見他們。」
歐陽凡沒說話，看向吳主任父子。
「我不認識你，為什麼……」
「威風什麼？回頭還不是跟著王覺非一起滾蛋。」周東擦著臉上的唾液，恨恨道。
「吳天京？」台海言搓搓紛亂的頭髮，嘿嘿笑起來。
九點五十五分，黑色鑽雲燕那邊還是沒有動靜，周東敲門走進來，卻看到一向和氣的李副主任冷冷看著他：「有事？」
對這所醫院的大多數醫護士來說，院長的更迭多他們的影響不大。
黑色鑽雲燕：哈哈，這次你跑不了了，
周東終於擦乾淨胖臉，奇怪的看著周東：「你笑什麼？」
最關心這件事的，是那些不靠技術吃飯的後勤部門，包括守大門的保安。
樓上窗戶里，更多沒資格下來迎接的人探頭看著下面，頂層的院長辦公室內，王覺非也在看；院長助理許站在他身後，小心的問：「王院長，您是不是到電梯前迎一迎？」
「王院長，消消氣，許助理說得對……」
最後下來的是吳天京，他應該是最高興的，年不過四十就能坐上三等甲級醫院的院長寶座，在全國也不多見；所以他的表情最生動，沖向他的笑臉也最真誠。
這句話雖是說許助理，卻讓吳主任開口了：「你們先到會議室等著，我和李主任談談。」
「是不關醫院什麼事，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只有生病的人才會進醫院，但是我聽和尚說過：一個人如果真的想要求得福壽善終，平時就一定要廣行善事。每個人都行善，可以免除一家人的疾病災難，那我們醫院就可以少點壓力。呵呵，這是佛家的道理，對我們凡夫庸子來說，肯定玄而又玄。說實話，我是不信這些和尚的鬼話的，和尚們生病的也不少啊，我們醫生是知道的。俗人得什麼病和尚就會得什麼病，一點也不少。」
周東被李副主任的眼光看得腦後冒冷風，訕訕道：「吳主任……」
九點四十分，許助理離開房間到電梯前恭身迎候，王
「所以啊，別看和尚們念經念的好聽，廟堂布置的輝煌漂亮，那都是給外人看的。咱們海洋醫院修的也不錯，就是為了讓病人知道，進來是要多掏錢的。看，又扯遠了，咱們還說和尚，對，和尚回家后吃肉喝酒的是佛祖心中留，該抱女人的是一顆不染心；找這麼多理由，證明和尚們也沒幾個相信佛經上寫的鬼話。」
「我知道，關上門回自己的崗位，還有，下次進來前先請示。」祝童說著，冷不仿一陣衝動上涌，狠狠的一個噴嚏打出，把個胖胖的周東噴出房間，門重重關上了。
「什麼？關上門？」王覺非意外的要叫起來了。
「我會的，李主任。」
「沒什麼，沒什麼，我潛水。」台海言乾笑著又走回機房。
「這裏什麼時候有你說話的份？」王覺非已沒什麼理由再拖延了，正好對著許助理出氣：「別以為我走了你就不能出頭，現在看清你也不晚，回頭你就到環衛科報道去。」
水中月：我不會跑，台海言，想發財，嘴巴就閉緊點。
「相信我，不會放你鴿子。」
電話掛斷了，祝童耳朵上的藍牙耳機傳來熱情的寒暄、問候、客氣聲，諸如天氣不好、今年病人多之類的廢話也不斷傳來。
但是，幾個人都沒看到祝童有什麼動作，許助理先彎下半個身體，歪這嘴說不出半句話，連叫聲也沒了
吳天京還沒說話，許助理先過來拉祝童：「你是誰？有什麼資格找吳主任彙報工作，出去。」
水中火：太晚了，快給我。
「您同意嗎？」祝童忽然不說了，停下來問。
房間里終於只剩下兩個人，祝童坐到吳主任對面，摘下眼鏡擦幾下，又架上。
九點半，兩輛黑色房車駛近海洋醫院大門；四個年輕的保安動作整齊的打開正面的大鐵門。
祝童看著許助理，嘲諷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如此不知道輕重，這麼沒耐心。一步走錯沒什麼，如果不知道回頭，毀掉的就是一世前程。」
「小心點，台海言。」
王覺非沒出現在門前的人群中，院長辦公室主任周小姐帶幾個人舉著雨傘跑上前，三個副院長伸手拉開車門。
祝童無奈的看著一顆黑點滲入周東的胖戀，耳邊傳來許助理的聲音：「王院長，時間不早了，吳主任、歐陽院長都挺忙的，您看是不是……」
「不，吳主任貴人多忘事，以前我們通過電話。」祝童走到吳主任身前，上下打量著吳主任：「您應該記得，我不是個高尚的人。」
台海言看著年輕的李主任走出網路信息中心，問坐在門口擦臉的周東：「誰來了？」
轉身看著吳天京：「這是令公子嗎？果然一表人才。吳助理，您還很年輕，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幾歲，有大把的機會，不要太著急。」
祝童急速掃視屏幕上滾動的數據、人名、時間，金額；
水中火：注意時間，現在、九點五十八分。
「放鴿子？什麼意思？他們到門外了。李想，我拖到十點，你快些。」
「我們有什麼可談的呢？」吳主任先開口了，面對這個年輕人斯文、整潔，還有點幼稚也感覺，但不知為什麼，他竟感到心虛。
「比如您吳主任，這些年是經常出現在檯面上的大人物，報告做的一定不少了；如果是和尚，念了這麼多經怎麼說也是高僧了，馬上要功德圓滿修成佛身。但是，您真是照你說的那些大道理做的嗎？特別是現在要成佛了，這最後一步一定要小心。豈不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摔倒在終點線上的，都是善跑的，瘸子可沒機會跑到那裡去現眼，要飯的乞丐也沒機會貪污腐敗……」
黑色鑽雲燕：你要這些有什麼用？我看不出它哪裡值五萬銀子？
微胖的吳主任鑽出來，很有風度的與眾人握手，環視一圈笑臉，點頭示意。
水中月：是五萬二，謝謝。
九點鐘，海洋醫院又開始忙碌的一天。
黑色鑽雲燕再不廢話了，飛快的傳過來一串資料。
「你去吧。」王覺非坐回自己的大班椅；「許助理昨天晚上還和吳天京一起吃飯喝酒，迎一迎是應該的。」
「放肆！我們這是醫院，將要進行的院長的交接，哪裡有時間
黑色房車穿過門診樓、住院樓，緩緩停在辦公樓前。
歐陽凡出來了，與以往一樣，他還是那副安靜的表情，誰也不知道他今天的心情究竟如何；畢竟與王覺非是同窗，又在一個導師門下多年，無論在學術界還是這座醫院里，彼此地位也差不多。
「我不能關門，你有把握嗎？」
「潛水？神經病。」周東聞聞手上，有淡淡花香。
這次逃跑的是黑色鑽雲燕，機房裡，台海言飛快的跑出來，正和李副主任走個碰頭。
祝童繼續胡說八道，越發口無遮攔侃侃而談，吳主任卻再不打斷他，臉上的表情變幻，從惱怒到狐疑，又到安靜。
黑色鑽雲燕：嘿嘿，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拿到你要的東西？
海洋醫院的院長辦公室內，歐陽凡拿出份信函，正要拆開念，門被推開，走進個年輕人。
王覺非看到祝童終於出現，長長喘口氣，站起來：「歐陽兄，我們到會議室聊會兒，這位是我的新助理，北京同仁醫院的剛調來的李想李先生。他有事情要單獨向吳主任彙報。」
祝童把眼光定在吳主任臉上，緩聲道：「可以談的很多，但是，任何一次談話總要有個主題；吳主任，我想向您彙報一下上海的房地產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