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湖秀繁花
六、千局（下）
趙永兵在暈牌，江小魚也在暈牌，祝童沒看自己的最後一張牌，他在吞雲吐霧，眼睛注視著趙永兵的手。
很快，傑瑞斯把牌發到最後一張，祝童面前排出一對K，然後是兩張雜牌，基本是沒什麼用。
侍者送上籌碼，趙永兵一咬牙全部推上去：「梭了。」
「同花說話。」傑瑞斯擺手，明顯的，同花趙永兵身前的籌碼不到二十萬，他叫牌的資格都沒有。
江小魚的目標不是別人，也不是賭桌的上籌碼，他也是衝著鼎燃星空來的。
時間，原來是時間；祝童不經意間發現了江小魚這個破綻，沒有誰是完美無缺的，這真是個真理啊。
江小魚面牌出現個順子形，7、8、9、10，也許是顧及中年人的存在，喊出個不大不小注：「一百萬。」
珊珊一直呆在甲板上，竟然與那個法號無聊的高僧在一起，還有藍湛江，他們三個湊在一起，倒也別緻。
現金支票基本上就等於錢，只要真實性被確定，只要沒人反對，就可以換到等額的籌碼。
據說川北清洋家有敢愛敢恨、睚眥必報的傳統，煙子就是個典型，那邊剛一翻臉，立即就施展出強烈的報復攻勢，差點要了小騙子的小小命。
「你難道賭的很老實？」獨臂船長對自己的失敗還在念念不忘，狠狠的看著祝童；但是，他確實沒有證據。剛才，在監控室負責技術監督的手下和傑瑞斯都說，祝童賭的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
「跟。」
有人在自己的賭場出千，無論如何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情；特別是今天的賭客都是大有來頭的；獨臂船長在洗完手后說到：「我會關閉對著你的高精監視器；但是，全景監視器還在，你不要太過分。」
祝童莞爾一笑，江小魚也露出難得的微笑；對於這個圓滑的對手，兩人都無從下手卻不得不提防。
「這要問您的同桌願意不願意？
「這裡有兩千萬現金支票，船長可以檢驗一下。」
「跟。」
祝童的牌明顯沒有趙永兵大，他首先點頭；中年人也點頭同意，江小魚似乎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點頭答應。
趙永兵，相對就簡單不少，面牌J，底牌不會超過八，並且不同花，這把跟上來，完全是為配合江小魚。
看手上的輕微動作，趙永兵沒得到希望的牌，他的尾指翹起來，這個習慣可不太好。
傑瑞斯又發出一輪牌，祝童又拿到一把好牌，底牌是A，面牌也是A，天生大牌，但這樣的牌最不好經營。
「我跟你賭這局。」祝童也推出去。
能得到這樣的承諾已經足夠了，走出豪華衛生間，祝童進入休息室，要了杯極品龍井慢慢啜吸，冷眼觀察諸人的動靜。
第二張明牌、第三張明牌發出后，牌桌的上情形很微妙。祝童沒有加碼，趙永兵面前的籌碼也沒有了。
「十三輪。」江小魚冷靜的說，趙永兵沒意見，中年人也無所謂，就算定了；這一節雙方要賭完剩餘的十三副牌。
祝童眼看謝晶替江小魚買下一千五百萬的籌碼，嘆口氣：「自古美人惜豪傑。」
中年人思考很久，面前排出的也是同花，是花色最小的梅花。
牌面上，祝童最大的可能就是出現三條帶一對；趙永兵可能會是同花順，江小魚可能是同花，大家都在博，如果都博起來，是趙永兵最大。但是，有一個變數，中年人的牌有可能博出四條5，也許人家下面已經是四條5了。如果那樣，最後的贏家將是這個一直混在賭局中的人。
當江小魚對底牌不很滿意時，會遲疑那麼一到兩秒，這就夠
「兩千萬就兩千萬，你就吃定我這局輸定了？我要看看，你有沒有足夠的籌碼吃下去。」趙永兵思量一會兒，咬牙應運；他賭的是，中年人沒那麼多錢和他拚命。
手裡的籌碼翻得噼啪亂響，才推出一百萬的籌碼：「該來的早晚要來。」
「可憐英雄多無情。」江小魚退出籌碼；「這時最後一局，無論勝負，輸家都沒本錢玩了。」
祝童已經連續三輪沒跟，說出十萬后，江小魚想一想，拋出枚紅色的籌碼；趙永兵也跟上。
「看來，你今天的運氣過了。」江小魚翻出底牌，果然是6。他從煙盒裡抽出支雪茄，咬幾下，也不點燃，就那麼咀嚼著吞下去。
最後一節賭局開始，在休息室的人都聚集到玻璃牆前，似乎知道，這裏馬上要開始的賭局才是今天的真正豪賭。
傑瑞斯發出最後一輪牌，他的使命就基本結束了，如今看的是開牌后最後的結局。
前三輪牌大家運氣都不好，所以祝童有的是時間查看他們之間的聯繫方式，桌面上大家都很規矩，那麼就在下面了。賭桌上彼此相距頗遠，兩隻腳要勾搭到一起，也是要費些功夫的；此時此刻，小騙子也不可能把頭伸到下面去看人家腳與腳之間的交流，很沒教養的。
趙永兵梭了，但是還沒發出最後一張牌，如果要跟，祝童也要拿出兩千萬，江小魚也要拿出兩千萬。
中年人喊一聲，翻出自己的底牌：梅花J，正好贏了江小魚。
「一把手，如果有人在你的賭場出千；我是說如果，我可以以惡止惡嗎？」
「大錢吃小錢，不公平啊，不過，世道本就如此。知足常樂，呵呵，今天賺不少了，我退出。」中年人扣牌，他決定不加賭注，面前的五百多萬就是他最後的收穫。
傑瑞斯發牌
江小魚也不希望趙永兵很快退出賭局，祝童接連幾把牌都不是很好，到這一節結束時，趙永兵身前的籌碼有二百來萬。
江小魚，如果看牌面，他應該PASS，兩個人無論誰博起來都要比他的大；但是，這局牌離開他，趙永兵可沒把握贏下來。
這就夠了，監視器後面的人能分析出兩個人之間的小小動作；祝童要的只是他們出千的前提，傑瑞斯明顯看在眼裡，嘴角閃出絲嘲弄的微笑。
柳伊蘭與謝晶湊到一處低聲說笑，離開賭局后，女人身上的零碎不再成為限制，披掛上胸針、耳環、項鏈、戒指、名表后，謝晶顯得珠光寶氣，沒來由竟高貴了許多。
「跟。」
趙永兵是同花順形，祝童是A加一對8，江小魚有同花形。
江小魚有嗎？祝童噴出個煙圈，飄飄搖搖送向趙永兵眼前。
趙永兵聽到祝童怎麼說，心虛的看一眼江小魚；他不是江湖中人，對獨臂船長也不了解，不知道如果出千被識破，其實還有別的解決方式。
獨臂船長接過支票彈幾下，示意侍者送上籌碼。
「哈，總算贏一把大的。」
趙永兵手一哆嗦，手臂與江小魚觸到一起；江小魚的臂肘由於這一下抖動，跟著抖一下。
獨臂船長擺手叫過休息室內的文書，起草一份文件后讓趙永兵簽字。這時，他既是賭場老闆又是公正人，只這一項，就能得到兩成的花紅。如果趙永兵反悔，獨臂船長要負責執行，不然就要自己付出兩千萬。
桌面上的籌碼也有一百萬，祝童翻開牌，嘴角含上支煙，侍者替他點燃后，祝童噴出口濃濃的煙霧，看著趙永兵還在暈牌的手：「我要是你，這張牌不看也罷，明顯是贏不了的牌，跟到現在，不是奇迹就是有錢沒地方糟蹋。」
趙永兵更受不住這一聲佛門獅子吼，嘴角眼角一起哆嗦。
祝童嘿嘿冷笑著，他已經看清楚眼前的局勢，不止自己在布局，江小魚也在布局算計趙永兵；趙永兵被江小魚欺騙了，今天註定要血本無歸。
特別是她胸前的那掛翡翠項鏈，沒鑲嵌任何鑽石金銀，圓潤的天然珍珠襯托出一塊。
所以，祝童邊隨便玩牌，邊觀察趙永兵的手；對於江小魚，祝童已經徹底放棄了，他出奇的穩定，好像一架機器般。祝童以為，如果不出千，真憑本事公平的賭博，江湖上沒幾個人是江小魚的對手，前提是，江小魚的運氣別太糟糕。
「鼎燃星空？據說那是個不錯的場子，可惜被人砸了；不過，趙老闆要抵押多少錢？我是說全部，抵押一半沒什麼意思。」祝童轉著手裡的籌碼，彈出支煙讓侍者點燃。
「跟你一把。」祝童推出一百萬，只有面上那對K，他是看看對手的底牌是不是6，如果不出這一百萬，連看牌的資格都沒有。
「我是憑本事吃飯，大家都可以證明。」祝童點點在一角的監視器，伸手替獨臂船長拉上褲子拉鏈：「他們倆是一夥的，你抓不到證據，但傑瑞斯知道。」
「一個人的運氣，當然沒有兩個人的運氣好。」祝童洒然一笑，抬頭看看監視器位置：「頭頂三尺有神明，福禍自知。」
祝童面前還有三百萬，明顯不夠，但他有支票。
中年人的牌最奇怪，面上三張5點，牌最大，卻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江小魚思考、判斷是需要時間的，雖然他一直把時間控制到十秒鐘左右，但是其中微小的差別終於被小騙子捕捉到了。
「先生們，最後一局，還剩十三副牌，你們可以選擇是賭九輪還是十三輪。」
「我不跟。」趙永兵暈起牌后，果然什麼也沒有，撤出戰場。
「五十萬，拿到A不容易，太小氣會倒運的。」
獨臂船長又一次拒絕，小騙子也以為，那張金卡里八成沒什麼八百
這裡是貴賓室的衛生間，門前有侍者，任何客人靠近都會得到殷勤的問候，祝童不怕有人偷聽。
「我不收信用卡，只收現金伙支票，房契也行。」
三個人都跟，這當然沒問題，問題是，趙永兵的籌碼又不夠了，他面前只有一百多萬，即是祝童不加碼，也只夠跟兩輪。
「鼎燃星空得罪過大人物，誰接手都不好辦啊。」祝童看著趙永兵；「那一攤也就趙老闆玩的轉，黑白通吃的大人物，上海灘可沒幾個；我出個價，兩千萬，如果認可，趙老闆可以繼續玩下去；如果不行，請便。」
「定！」江小魚忽然輕喝一聲，賭室的空氣微微震蕩，祝童神情恍惚。
江小魚的牌對於他是無所謂的，主要是看趙永兵能不能拿到同花順。
「三千萬。」趙永兵遲疑一下，還是咬牙說出個價錢。
「隨便。」祝童拋出切牌卡，去掉前六張。
賭梭哈的重要的是審時度勢，要有運籌帷幄的度量才可能決勝千里；還要預算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所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情形，從來都是因為輕視對手或太過貪婪。
「我拿鼎燃星空的一半抵押，可以嗎？」趙永兵似乎得到江小魚的某種暗示，氣勢洶洶的拋出殺手鐧。
祝童對江小魚微笑，看來，不只是自己需要運氣，對手也需要運氣啊。
這一次休息，祝童沒有到甲板上去，他走到獨臂船長面前，拉著他低語。
「奇怪，世人都相信運氣，卻又相信自己能戰勝命運。都有個運字，運氣和命運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第四輪，祝童底牌是梅花K，面牌是黑桃Q，難得，這是他最近得到最大的一把；得意的說著，拋出枚紅色籌碼：「十萬。」
「我要加籌碼。」趙永兵又一次要求見獨臂船長，拋出張金卡：「裏面有八百萬，我要五百萬籌碼。」
「我能借錢。」江小魚看向休息室，謝晶與別人一樣注意著賭局的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