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湖秀繁花
七、出千（下）
啟明星虛無在漸漸瑩白的天幕，「未來公爵」號結束一夜狂歡，緩緩靠上北外灘國際客運碼頭。
蝶神還在沉睡，甲板上，兩道人影飛舞飄忽，瞬間從四層跌到三層、二層。
有贏錢的嗎？祝童又一次出現在甲板上，看著走顯舷梯的賭徒們，希望從他們的臉上找到些答案；但是，誰一夜沒睡，都是一張木糊樣子。
「不會是讓他殺死自己的徒弟江小魚吧？」柳伊蘭心情好一些，看這樣一場高手之間的搏鬥，確實是件神清氣爽的樂事。
「我特意來接你的啊。」
「告訴肯，放開對秦渺的約束。」藍湛江最後說。
這次，藍湛江沒有回答。
「借錢是要還的。」柳伊蘭低沉著嗓音道；「謝晶和江小魚是在互相利用。」
「祝童在借這個賭局讓大家知道他的厲害，還有立場，也許還有別的什麼。江小魚今天表現的也很意外啊，他竟然向謝晶借錢？」
珊珊冷笑著一擺手，起居室的門無聲自開，趙永兵看到自己那討厭的母親呆坐在沙發里，無聲無息。
「你媽媽剛進去，她讓我對你說，她不放心你，讓我來接你。」
「我以為這樣做不太合適，弄不好會適得其反。」對於祝童與葉兒的感情，沒來由，柳伊蘭竟有些感動；放開對秦渺的約束，祝童能應付過來麻？
「他有兩條命。」藍湛江大開別克車上的LD，上面演示出祝童與雪狂僧激斗是的鏡像。
珊珊端著托盤裊裊從室內走出來，上面放著一瓶黑方，兩隻玻璃杯。
「我哪裡有那樣的本事？」祝童揉著胸口，受傷的後遺症顯示出來，手腳無力；「他跳海了，十多海里的距離，雪狂僧那樣的高手，淹不死的。」
「你受傷了？」藍湛江關切的問，遞過來個黃蠟丸；「吃下這個，道家回生丹。」
「你是東海投資的執行人，我不幫你，難道去幫江小魚？」
「我不相信，他確實在訓練珊珊。」
還
「並且，你這次上祝童的當了；珊珊那樣的女孩子到處都是，他也許會為此憤怒，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用江湖上最低級的賭局來算計趙永兵；按照的祝門的語言，他在借這個機會告訴祝門前輩，有人在找他們。」
「又是我？」柳伊蘭不滿的抗議。
「祝門的語言？」柳伊蘭不解，一個賭局在是信息傳遞的方式，她不能理解。
「你會回來的。」藍湛江看這祝童走進海洋醫院的大門，搖搖頭。
「我們很多姐妹都在裏面等著你呢，老闆……」
如不是近來功力大進，也許這一腳就交代了！小騙子咬牙切齒，才勉強咽下湧出的熱血，手上卻沒含糊，腳尖點一下甲板，蝴蝶樣飛起，左手轉動銀針刺向雪狂僧，右手扯下神傳琥珀，隱在背後。
「我不是，我是李想，是醫生，不是什麼執行人。」
一切都始於貪婪，趙永兵本想在賭船上消遣一下，順便撈些錢把鼎燃星空修繕一下，卻沒想到會輸得如此慘，一想到將要面臨銀行的追債，將要的面臨上下家買主的冷眼，還要面臨同行仇人的報復，他就後悔得嘶聲大叫。
柳伊蘭心細，在祝童身上感覺出點什麼，具體是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趙永兵已經準備好了要與媽媽對峙，無論如何，他也要把這間別墅的房證抵押給銀行，他需要錢，需要資本去做生意。
車門打開，柳伊蘭坐進來，現在的她衣著樸素，一點也不華麗，看去就是個普通的上海婦人。
「你是的，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江湖就是江湖，一旦進入就別想徹底擺脫；祝童，為了今後的江湖人不再走你的老路，你必須承擔這個責任。為了葉兒好，為了自己好，你要早做決斷。」
「把趙永兵給他，三妹，讓肯停止對清洋家的調查。不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不必出手
舷窗下五米是四層甲板，雪狂僧那一掌乃正宗般若掌，他自幼為武痴狂，這一掌下去，就是頭牛也要被幹掉了。
珊珊拿出只銀色火機，「啪！」一下打著，燃起一隻白蠟燭。
「幾點了？十點半，藍先生，謝謝你。」
「噗哧！」藍湛江輕笑著撥通電話，雪狂僧被小騙子弄下海，就是不死也要扒層皮；「謝晶小姐，雪大師中途落海，告訴他們，這是最後一次。」
這副德行，哪裡有一點老大的樣子嘛？！
這一下，祝童才感受到佛門高人的厲害，第一掌還只是內息紊亂喉頭髮麻，右臂卻被這一腳踢的痛徹骨髓。
「你……你……別過來，我不要死……」趙永兵一夜沒睡，神情本有些恍惚。
酒吧里亂作一團，醉鬼們到處躲避，侍者和保安圍過來勸阻；但是，他們那裡是江湖高手的對手，連祝童和雪狂僧的衣角都沒摸著，酒吧里已經沒有了兩個鬧事者的身影。
「雪狂僧怎麼樣了？你沒弄死他吧？」藍湛江半玩笑半戲虐的問。
「唔！」小騙子悶哼一聲，勉強以右臂格擋，身體借力滑向另一邊。
「不錯，借錢是要還的。問題是，江小魚真的拿不出這一千五百萬？如是答案是否定的，只證明一件事，他要把銀槍拖到他那邊；一千五百萬不是小數字，為了江小魚能還上這筆前，銀槍會與他牽扯的越來越深。還有無聊和尚……」
清晰的暖流沖開淤塞的穴道，胸前傷處淤塞的血氣慢慢疏散，祝童閉目運轉蓬麻功，就在比克車上入定療傷。
趙永兵渾渾噩噩撞開門，昨天，他還是身家半億的富豪；一夜之間，變成喪家犬。
別克駛上浦東大橋，柳伊蘭燃起支香煙，忽然笑了：「是香煙，祝童是用香煙。」
藍湛江注視著前面：「那是做給你看，也是對千門有個交代；他
兩個人漸漸移動到船頭，祝童已經把神傳琥珀塞進嘴裏，咬破舌尖，以自己的血滋養神傳琥珀，召喚蝶神。
祝童聽藍湛江講完電話，靠上椅背思索片刻：「為什麼幫我？」
「這要回去讓唇語專家辨別，沒想到，祝門還有個高明的前輩，把他調理的這麼厲害；我剛才讓祝童知道了我們的目的，他會考慮的。江小魚，會逼著祝童走出夢境。」
「老闆，您在找這個嗎？」
但是，別墅里並沒有老婦人的嘶吼，即使他已經為母親提供了優越的生活環境，兩個人之間也沒說過幾句好話。
「自從祝門走進江湖道，從來就不涉及賭場；以祝門弟子的技巧算計，只要他們願意，哪個賭局也不會有贏家。賭局上關鍵的不是最後那把牌，是祝童剔除對手的過程。你能看出破綻嗎？」
「他沒有掩飾，謝晶知道，江小魚也知道。你輸了，明天你把祝紅前輩的消息告訴祝童。」
謝晶走上甲板，身邊還有個白髮老者，一襲粗白布衣，手握玉丸，鶴髮童顏飄然如神仙。
祝童拉開車門走出去，身心疲憊；這一夜的遭遇，在他心頭蒙上重重的陰影，特別是和雪狂僧的交手，差點死在那老和尚手裡。如果不是生死關頭蝶神神奇的清醒，掉進海里的一定是小騙子。
小騙子被擊中的部位是後背，那裡雖然有鳳凰面具隱護，也自不好消瘦；祝童在空中勉強調整好內息，剛抬頭，就看到一隻腳尖點過來，無可躲避的迅捷。
祝童坐進去，以衣角捂住嘴，把含在裏面的鮮血吐出來。
「祝童的身法不是祝門身法，甚至比三百年前鷹飛的碎雲飄都飄逸；他如此圓滑，會輕易被幹掉嗎？經歷過與雪狂僧這一戰
失去鼎燃星空，他這個黑社會老大靠什麼養活那一幫小弟？他的毒品生意該怎麼做？以往對他稱兄道弟的「朋友」們，會怎麼看他？
「只能是你。」
藍湛江的話音不高，明顯的，比小騙子更有力量。
半小時后，一輛急救車開進海洋醫院，趙永兵被抬下來，原本高大健壯的身體，痛苦的萎縮成一團，四肢顫抖著，嘴角唾液橫流，不斷哀號著。
祝童道謝，翻看來電顯示；一個是葉兒，一個王覺非，一個是秦可強。
送他來的幾個保鏢，雖然面似恭謹，回首間卻露出不屑。
別墅客廳里，擺著一席豐盛的酒菜，趙永兵坐下來，發現沒有酒。
藍湛江發動汽車：「這是個試探，看祝童會如何反應。」
「無聊和尚怎麼了？」
「不好吧？江小魚會輕易放過他？大哥，你這樣做太冒險；祝童不是貓，他沒有九條命。」柳伊蘭心疼的看這祝童的背影，女人的同情弱者，最同情受傷的英雄。
別克車停在遊艇碼頭上，藍湛江殷勤的替柳伊蘭打開車門，兩個人挽著手、情人般，走上一艘華麗的遊艇。
祝童只刺出兩針就發現，雪狂僧根本就不懼怕他金針刺穴，針上的迷幻劑對他也毫無用處；十多分鐘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憑藉輕盈靈便的身法躲避對方的進攻。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死了嗎？」趙永兵定定神，背後發麻。
「你的電話響了三次；我說你喝多了，還沒睡醒。」藍湛江把祝童的手機遞過來。
再次睜開眼，發現比克車依舊在緩緩行駛，外面的風景，是海洋醫院前那條路。
「老闆，我也捨不得你啊。」
她知道：祝童的固執，只在維護如今的身份和與葉兒的感情，那是他的底線，
雪狂僧似乎不知疲倦，攻勢如船外的海洋般，一浪接一浪；祝童在可沒那樣悠長的內力，論實戰經驗更是天差地別，如果不是身體輕盈的不像話，每每在間不容髮的絕境以奇異的身法尋到最微細的空間逃逸，早就支撐不住或被被打下大海。
趙永兵失魂落魄的走下船，身邊的保鏢卻還精神。
這次療傷，竟用去三個多小時；祝童感覺一下，傷勢好多了，但是雪狂僧那樣的人成心要他的命，註定不是好耍的事情。
柳伊蘭與謝晶先下船，坐上她那輛賓士600絕塵而去；祝童走到街邊，正要打的；藍湛江開輛別克過來，滑開車窗：「上來吧，我送你。」
這間別墅里住的是趙永兵的媽媽，是她從小在石庫門裡把趙永兵拉扯大；這個自私的女人在一輩子都在詛咒可惡的命運，她年輕是頗有姿色，也曾有風光無限的好時光；後來因為未婚懷孕無奈才嫁給個工人，老實的丈夫被逼死後，她對唯一的兒子非打即罵；這也是趙永兵對女人痛恨的誘因。
「珊珊在他看來，是你拋出的誘餌；祝童以往的做為你知道，他沒去調查珊珊的底細就出手，可能嗎？他一定在想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東西。瞧，今天被他引出來亮相的人，包括我，包括他，都不是為了賭或錢；也不是為了鼎燃星空；倒是很有點閱兵式的味道啊。」
「我看，祝童的進步還有別的原因。」
「停車，你們離我遠點。我和葉兒的事與江湖沒有任何關係，今後，江湖與我也沒任何關係。」
如今不是客套的時候，祝童撥開蠟丸，塞進嘴裏。
別克車在道路上滑行，柳伊蘭回憶著，搖搖頭：「但是，他確實出千了。」
別墅內光線暗淡，所有的窗戶都被厚重的窗帘遮蓋著。
柳伊蘭看完，驚異道：「他竟如此高明？看不出來的。」
「嘻嘻，閱兵式。」柳伊蘭輕笑幾聲，又問：「那是為什麼？江小魚確實想得到鼎燃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