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流醉傳杯
六、百里（上）
佳人引路，祝童裝作沒有察覺，跟在後面，來到另一扇房門前。
百里宵還是看走眼了，祝童用的是不是鬼脈符醫，他自己都不知道。
祝童看上去是最累的一個，臉色發黃精神萎頓；這，完全是吃虧不沾光的舉動；他曾發誓再也不寫治字，局勢使然，手術中為了救個不相干的黑社會，還是不得不奉獻一回。
祝童遮住酒杯，田公子也沒堅持為他到酒，坐下與百里宵交換一下眼神；明白，兩個人還沒進入正題。
接到電話，聽說祝童要在外面吃飯，有些不高興，她在公寓里準備好一桌飯菜，就等祝童回來。
確實，如果剛才沒有這隻出自周東的胖蛾子，趙永兵如今已經掛了。
田公子在門前迎接，身後是兩位俏麗的女郎，手裡各捧一大束鮮花。
陳小姐替祝童推開門，引他進去，又輕輕關上門，走了。
「我不過是個中醫，田公子，中醫是不好賺錢的，草藥不值錢，又不能昧良心給病人亂開藥。王院長對我不錯，在海洋醫院我做得很順心，暫時沒有換環境的打算。」
王覺非和重症監護科陳主任也在場，還有兩位媒體記者；海洋醫院從未嘗試過這樣的手術，趙永兵如今狀態良好，接下來，就是借這個機會宣傳，把更多的病人爭取到海洋醫院來。
「先祖據說大小是個世家後代，被皇帝授予封地百里作采邑，我們這些後代子孫為了不忘家族榮耀，就以封地名為姓。」百里宵拿起那瓶高度酒：「李主任喜歡烈酒還是清淡些的。」
祝童看在眼裡，借口去衛生間，到外面給葉兒打電話。
吳瞻銘癱軟在椅子上，鄭書榕好些，汗水把身上的手術衣都浸濕了。整台手術耗時十三個小時，連護士們都敖的花容慘淡。
田旭洋說話不緊不慢，看祝童有拒絕的意思，迴轉一下，把時間定得寬鬆，為以後留下餘地。
還是因為趙永兵，田旭洋不希
「這就對了。」田旭洋也沒打算一次就說動李主任，只要留下個由頭，今後機會多的是。
「好好，你們聊，我去那邊看看。」田公子拍拍祝童的肩膀，起身離開，臨關門前回頭看一眼，裏面有探尋，更多的是警告。
田旭洋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他的醫院，祝童對這些資料早就熟悉，聽田公子說出來，還是暗自佩服人家的口才和煽動力。
趙永兵的生命，在某個時刻可以說已經消失了；祝童不管趙永兵是否被兩位醫生開腔破膛，閉著眼只在那張虛幻的脈絡上動針，點刺。他不是在畫符，是以趙永兵的精血為墨，以自己本身的精純修為為筆，寫出一個氣字，強行為他疏通經脈重建生機，把他的生命從鬼門關召喚回來。
人無氣不活，這次手術，小騙子收穫也不少。只是這樣的事真的很要命，沒有鳳凰面具的補充涵護，祝童可能連站起來都不可能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田旭洋舉著一隻洋酒，樂呵呵的走進來。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親妹妹；李主任，她在您的手下，今後可要多多關照啊。」田公子看出祝童驚訝，對這樣的戲劇性安排很滿意；「我這個妹妹從小就很獨立，跑到美國讀書，回來后非要自己創出個事業。沒辦法，我就這一個妹妹，只好遷就她；那所醫院就是為她準備的。李主任，她到海洋醫院是為了學習。」
「博弈之術，小道爾；不入流的，家傳的只是些理論。我們可比不了祝門。」百里宵點出祝童的出身，兩人相視一笑。
包房裡只有那位神秘的中年人，修長清癯，謙和儒雅；他，就是田旭洋身邊的那位，也就是出現在賭局上的那個神秘人。
在這一點上，小騙子和田旭洋的立場是一致的，他也不希望這件事鬧得太轟動，
江南水鄉佔地很大，中間還有個人工湖，上次祝童來這裏時也是晚上，沒轉到湖邊；此刻站在水畔，精神才真的放鬆下來。
「那是，那是，中醫實在是有點閉塞，不懂得活水養魚的道理；這樣下去，市場越來越小，距離百姓越來越遠，只會越來越落伍。」
「再說吧，也許到時候我會動心。」
中年人殷勤的起身讓座，才自我介紹道：「鄙人百里宵，百里是複姓，元宵佳節的宵。慚愧，出生那天正是元宵節，家父就給取了這麼個名字。」
兩人相視大笑，這段話說完，百里宵知道了，祝童喜歡喝烈酒。
「祝賀三位妙手神術，呵呵，手術很成功，三位請，田某準備了一桌便宴，請。」
陳小姐的婚姻，他這個做哥哥的一定有安排。
百里宵不知道，從他說出自己的名字這刻起，對於精研術字的祝門中人來說，一切都有了基點。
「上個報紙還如此複雜？」祝童感慨一句，心裏卻在盤算田公子這些話的意思。
從菜式能看出主人的用心，至少，祝童看著這樣的菜，比另一間包房裡的山珍海味舒服。
小騙子明白，在田公子看來，自己屬於可以利用可以收買的階層；這樣的人是不能太貪心的，自己的妹妹也不是為這樣的人準備的。
十點，祝童與兩個累得渾身無力的主刀醫生洗漱完畢，走出手術室。
陳小姐走過來，遠處燈光映照出婀娜的身姿，體香暗涌。
「主任，躲在這裏向女朋友請假？」
「醫院要宣傳這個手術，請的有記者，王院長也在，沒辦法。」
祝童心裏一直加著小心，百里宵眼光高明，也許看出點什麼；他應該是位不出世的江湖中人，混到田公子身邊不會只為錢。聽到如此問，正經神色道：「不是家傳也沒有名師，是自己在圖書館翻書，再參考些醫案資料捉摸出來的。唉，苦啊，我們學中醫的，如果沒有緣分遇到肯傾心傳授的名師，是學不到什麼東西的；中醫的傳統百里先生應該知道，真正的秘術秘方是傳男不傳女的。」
她還是明事理的，嗔怪幾聲，囑咐叮嚀幾句才掛斷電話。
「李主任勞累一天，坐，這裏安靜，田公子在那裡應酬一下，馬上就來。」
他一直在忙著涵養蠱蟲，聚集起趙永兵有限的精氣，儘快把蠱蟲培養成型。
「是，順便休息一下。」祝童對自己的副主任還是很滿意的，有她在網路信息中心，祝童去不去都一樣。
鄭書榕一見陳小姐就紅了臉，他不完全是個書獃子，也會對美人動心。
祝童本想馬上回家，王覺非興緻不錯，看情況是推脫不了了，只好隨著去。
「哥哥，別亂說，李主任才是有本事的人，你去那邊招呼王院長吧，他喝多了，記者很為難。」
這一段，小騙子不喜葷食，酒量卻大長；獨自喝下一斤半高度白酒，百里宵陪不住他，苦笑著認輸。
「這是什麼意思？」
「李主任厲害，酒量厲害，醫術更厲害。」
葉兒知道今天祝童有大手術，男朋友如此被醫院看重，她心裏也是高興的。
反正這條命是蠱蟲救的，作為受益者，犧牲一點也沒關係吧？小騙子這樣安慰自己。
後期，他一直坐在趙永兵頭側，或閉目養神，或以銀針在趙永兵頭部大穴點刺。
「注意點身體啊，早些回來，我在朵花那裡，回來給我打電話，記得，不要開車。」
說是不相干，其實還大有收穫，至少，他學會了以針法、術字治
「抱歉，那邊幾個記者難纏，王院長要借這個機會宣傳，他不明白，這個節骨眼上，只給紅包是沒用的。百里先生，李主任，談的還愉快嗎？」
「中醫不好賺錢？那要看在什麼醫院；李主任，我那個醫院是私人醫院，幾個朋友出資，只為高端客戶服務。在那裡看病，技術比葯值錢，中醫當然要比西醫貴。如今流行綠色主義，看病吃藥也一樣……」
話鋒一轉，田公子開始說另一間包房的事：「王院長不會看風向啊，如今的媒體不是去年，也不是前年，他要借這個機會炒作一下醫院的知名度；記者只收禮物，連紅包都不敢拿。為什麼？因為這會被當成變相廣告，現在臨近年關，所有敏感話題都要控制。」
晚九點，手術室結束，趙永兵被推出去。
三杯酒下肚，氣氛還是不濃不淡；百里宵裝作不在意的問：「手術中似乎出了點意外，全靠李主任妙手神針，才轉危為安；請問，您的針術是家傳？還是另有名師？」
這樣的託詞能騙過王覺非，可騙不過小騙子；半瓶酒喝下去，蝶神被酒氣興奮，祝童也想清爽了。
女人是需要衣飾襯托的，現在的陳小姐如一朵亭亭玉立的水仙花；祝童還沒反應，蝶神已半醉，興奮的煽動翅膀，大有馬上撲上去品嘗花蜜的意思。
百里宵剛離開，陳小姐走進來；她剛換下職業裝，如今穿一套白色的旗袍，細細地滾著紫色花邊，半裸的手腕上一掛綠瑪瑙手鏈，牽住純羊絨披肩一角，把個祝童看得驚為天人。
田公子開來三輛車，把一群人又拉到祝童來過一次的江南水鄉，一進包房，就看到陳小姐也在，笑吟吟迎接過來。
「快點，大家都等著你開席呢。」
趙永兵最危險的時刻，是蠱蟲蝶神聯合起來，在祝童面前漸漸出現一個虛幻的脈絡之網，把趙永兵每一點生機都呈現在祝童眼前。經脈，果然
「鬼門十三針，不瞞先生說，為實驗這針法，我這條命差點丟了。」
半真半假，小騙子把自己扎針昏厥過去那次說一遍，引得百里宵連連讚歎；當然，也不好再問了。
沒人理會他，護士們忙著伺候兩位主刀醫生，也不知道李主任這樣做到底有什麼妙用，從儀器生看不出來的。
百里宵被祝童的一句傳統，堵住了探尋的門徑，卻還不死心，附和幾句有問：「李醫生說看書，是哪本書？」
「這裏很安靜，謝謝田公子照顧。對不起，我不喜歡喝洋酒，受用不起洋味道。」
唉，田公子是要讓自己給王覺非傳話，祝童明白后，開始放心喝酒，輕輕吃菜。
「去吧，進去就知道了。」
「李主任，以前我最佩服的人只有一個，百里先生；現在要加上您了。剛才見識了李主任的神奇醫術，佩服啊，為你也為我們古老的中醫。李主任，浦東有家醫院，基建工程已經收尾，預計年內就能開業。我向您提個建議，到我的醫院來，條件、職位、待遇都好說，只要李主任屈尊，條件任您提。不，別忙著拒絕，我說過，還要一年才能開業，這段時間李主任仔細考慮考慮，考慮好了再做決定。百里先生，改天請李主任到醫院實地考察一下。」
「百里，這個姓倒是很少見。」祝童念叨一聲，江湖上複姓家族不少，但是這個姓……
「到這裏，只有客隨主便了，呵呵，百里先生是世家子弟，李某隻有惶恐，哪裡還有膽子選？」
「百里先生的賭術是家傳還是……？」祝童開始反擊。
「請進，裏面有人要見你，我去那邊招呼，放心，少不了你的功勞。」
回去的路上，祝童感覺不對，這不是到剛才那間包房的路。
桌上擺著幾樣清淡小菜，無一味葷腥；酒是兩瓶陳年白酒，一是高度，一是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