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流醉傳杯
七、出遊（上）
騙子與醫生的區別在於，視角不同，相同的文字，對裏面的含義理解的深度不同，騙子會本能的去尋找其中的漏洞，以具體的利益確定出擊點，而醫生只會去尋找其中不合理處。
「有。呵呵，也許是個美女啊。」
是梅蘭亭，祝童皺皺眉頭：「葉兒聽吧，是梅小姐，她喝醉了，找我去為她解圍。」
寶馬開出機場，駛上高速公路，年輕的小姐問。她太年輕了，也許有些慌亂，一直沒做自我介紹。
「真的啊。」葉兒吃驚的看祝童；「怎麼不早說？捨不得你走啊。」
那邊，祝童的電話又響了，他在開車，葉兒拿起來，歪頭看看祝童：「有沒有秘密？」
幾個新招聘來的員工對李主任心懷敬畏，人家如此年輕就能做到主任的寶座，在醫院里也是無人敢惹的厲害角色；最主要的，據說還有一身高明的醫術。
「問題是，連續八個病歷，斷裂的都是同一個廠家同一型號的螺釘。到財務處查查醫院還欠他們多少應付款，如果不多就先等等。你可以告訴財務，這家公司的貨款暫時凍結，到一定時候你只要把那個供應商找來。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了吧？」
「吳兄，最近有什麼美差嗎？」
「專家？你是堂堂科室主任，比專家可厲害多了。放心，我這就讓辦公室給他們發確定函，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要走啊，來得及嗎？」
「我是說，有沒有出去散心的機會；考試太累了，想出去散散心。」
派來接待的女孩雖然年輕，人卻很漂亮，車也是好車，寶馬。
能在醫院混到主任的，至少也是博士學位或者年齡夠大；讀完醫學博士的人至少也要三十多；年輕的小姐一定以為海洋醫院的主任最少也是個半老頭子了，祝童這麼年輕，一看就沒份量。
「是小手術，但是，三個致殘，兩個嚴重併發症，三個重新手術，原因都是螺釘斷裂留下永久傷。這很正常嗎？」
吳瞻銘
祝童直到晚上下班時，才對葉兒說這個消息。
陳小姐坐在自己的崗位上，瀏覽昨天收集起來的資料，有用的馬上歸檔存進信息庫；台海言還守在機房，測試藍精靈。
他雖然不開處方賣葯，科室負責的是純技術，如果得罪了他，在院長或助理主任們耳邊說句話，海洋醫院的生意就算做到頭了。
確定了行程，祝童心裏輕鬆，問吳瞻銘：「忙什麼呢？」
他們可不知道，如今端坐在主任寶座上的李主任，眼睛雖然在面前的電腦上，心裏，在盤算另一件事。
上面寫著：上海海洋醫院李主任。
「我就是李想。」祝童掏出名片、工作證、邀請函。
說著，葉兒把電話遞到祝童耳邊，笑看他的表情。
「他們這個型號的螺釘明顯有問題，牛主任堅持用，一定得到他們不少好處。你只要壓住貨款，他們有多少錢夠你壓的？別看他們之間關係好，但是，人家是來掙錢的。如果感覺慢，就把骨科所有的應付款都壓住，借口嗎現成的，快過年了，資金緊張。誰都要過年，很快，骨科器材經銷商就會來找你求情，牛主任也會來。但你一定要咬死不放手，堅持公事公辦。讓牛主任在經銷商面前倒下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威脅這家公司，把這幾個醫療事故上通報；嘿嘿，如果上通報，今後哪家醫院還敢用他們的東西？這叫殺雞給猴看，他們會乖乖把牛主任得到多少回扣供出來，也許還會犧牲幾個醫療代表。到時候，牛主任還敢鬧嗎？不想鬧大也簡單，把骨科進這幾家公司的貨款的二成算出來，大致就是牛主任吃掉的錢。但是，一定要通過那些公司讓牛主任感受到壓力。」
很快，祝童就拿出幾分羅列在一處：「看看這幾份，有什麼發現？」
梅蘭亭知道葉兒在，不管真醉假醉，也只有裝醉，還要裝成大
「嘿嘿，看來，做醫生的風險不少，做主任風險更大。」
吳瞻銘再沒說話，祝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才後悔：是不是話說的太重了？吳助理，不會也開始收錢了吧？
「我喝醉了，來陪我一會兒好嗎？」
葉兒掏出手機撥通家裡的電話，對著蘇娟又是撒嬌又是撒潑，總算得到允許。
「只是三天，去開個新葯鑒定會，通知的比較急；剛才看你那麼開心，就怕你捨不得啊。」
那個帥哥真的很帥，渾身上下都是藝術；他自己說是蘭亭畫廊的簽約畫家；想來，勾引漂亮的女老闆也是藝術的一部分。
於是，這個夜晚兩人又到酒吧把梅蘭亭從一個帥哥身邊拉出來，送回家；兩人忙到後半夜才回到紫金豪苑。
祝童身手刮一下葉兒的鼻子，被人牽挂的滋味很好。
到公司至少也要下午一點，就是出於禮貌，她也要安排客人在武漢吃頓飯，根本就不應該徵詢客人的意見。
過去的日子里，小騙子一直在很小心的隱藏，避免一切出紕漏的可能，選擇交通工具多是汽車；火車是第二選擇，飛機幾乎就是無奈的選擇。
「你真是個笨蛋；」小騙子笑罵一句；「你給他兩個選擇，一是立即辭職，醫院可以給他一份很好的證明，牛主任不是很有些名氣嗎？讓他到別處禍害。二，是與那家公司一起完蛋，如今正在抓典型的時候，你威脅把這件事移交有關部門和媒體；他是聰明人，這件事經不起調查的。」
「不用那麼麻煩，直接去公司吧，時間緊，你們也忙，我能理解。」
但是，舉牌子的年輕小姐似乎沒看到他，還焦急的看向通道中的人流。
「沒什麼？你有這幾份材料，他一定會自動辭職的。」
祝童憐惜的看著吳瞻銘，才做了幾十天院長助理，他的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仗義執言口無遮攔的急診醫生。
「奧蘭生物製藥，你確定？」吳瞻銘以前可沒機
「什麼？」吳瞻銘弄不清祝童什麼意思，從一堆文件里抬起頭。
翻了幾遍后，才選定一個湖北藥廠的鑒定會：「我去這裏。」
放下電話，高興的叫一聲：「好了，我們快回家。」
「李主任，您看是在武漢先休息一下，吃頓飯；還是直接到公司去？」
「牛主任來找我，該怎麼做？」
「這樣給他辦的太難看了吧？他要威脅拖別人下水怎麼辦？」吳瞻銘還是書獃子思維，祝童扭頭就走，出門前丟下幾句：「你以為，受賄的有幾個是有骨氣的傢伙？從接過第一筆錢開始，他們已經沒資格要那張臉了。牛主任如果這份膽氣和見識，根本就不會收黑錢！你又沒有把他逼到絕路上去，他有家有口有子女，還有百萬身家。牛主任既然敢收錢，就不會有膽子鬧到魚死網破，他知道權衡利弊，自己會珍惜的，用不著你替他想後路。」
也許，奧蘭生物製藥在上海的經銷商沒介紹清楚，自己是網路信息中心的主任，不是正經的專業科室主任。但是年輕的小姐看到祝童，眼睛里分明有如釋重負的神情。
「車票買好了？幾點的車？」
吳瞻銘翻著文件夾，讀出來后祝童馬上抗議：「我不想出國，拿來，我自己看。」
「牽牛。」
吳瞻銘去拿電話，祝童劈手按住他：「不要鬧得滿城風雨的，發什麼確定函，我去就是了。」
第二天正午十點半，祝童提著簡單的行李走出武漢天河機場，奧蘭生物製藥公司的接待人員早舉著牌子等在通道旁。
十點，祝童走進吳瞻銘的辦公室。
祝童走衝著牌子走過去，面含微笑。
果然，吳瞻銘眼前的信紙上，密密麻麻羅列著骨科這一年來患者投訴，只要牽扯到牛主任的，都在裏面。
九點正，祝童坐進自己的辦公室，在這裏，他是當然的領
「考試太累？我看，再也沒有比你輕鬆的了。」吳瞻銘笑著罵他一句，回身從書架上抽出只文件夾，翻看著；「你是想去哪裡散心？近期有兩個會議，三個廠商鑒定會；會議時間長些，說是學術研討，其實也是廠商組織的，一個在三亞；……這個厲害，在巴厘島；你要去哪裡？」
寶馬車賓士在江漢平原上，道路還算不錯，全程高速；中午一點二十分，汽車進入襄樊市，停在市郊一家幽靜的度假村內。
祝童以為自己說得夠明白了，吳瞻銘卻還是搖頭：「那又怎麼樣？公司不敢得罪牛主任的。」
「也好，這樣，我給他們的經銷商打個電話。」
「我沒看出這裡有什麼聯繫，都是小手術。」
「我看看。」祝童抓起那疊資料翻看，病人的投訴是如此的具體，比看病歷還清晰，難道個個都是專家？
對於這樣的冒失鬼，祝童是懶得套近乎的；拿出手機給葉兒和吳助理打個電話報平安，靠在車後座閉目養神，調養蝶神。
吳助理這一段也很忙，主要是處理骨科牛主任的事情。
「做飛機，上午九點，中午就到了。藥廠在湖北，是辦公室訂的票。」祝童的飛機票其實是藥廠在上海的經銷商訂的。吳助理一說李主任要去參加鑒定會，那家公司的老闆飛快的就把票送到，圍繞著海洋醫院的生意人都明了，這個不顯山水的李主任，是招惹不起的厲害傢伙。
祝童不喜歡坐飛機，因為乘坐飛機不可避免的要登記身份證。
「沒關係。」祝童笑笑，任憑他結過自己的背包，他很理解對方。
奧蘭生物製藥在鄂西北，距離武漢還有二百多公里，離祝童真正的目的地河南南陽一百多公里；老騙子介紹的玉夫人，就隱身南陽附近的玉器之鄉——獨山。
現在不同，他的身份證是上海公安局新核發的，有正經合法的來處，身份也是
「不夠。」吳瞻銘還是苦惱的表情；「主任不是那麼好動的，王院長這次……我勸過他，再等一年，慢慢來，給他個面子。用這樣辦法，怕他狗急跳牆，對王院長反咬一口。骨科效益好，用的耗材、藥品多，牛主任手裡也許有院長的把柄。搞不好，就是瘋狗咬人兩敗俱傷的結果。」
「那我就接了。」
看來，屁股決定立場該算個真理了，吳助理在絞盡腦汁的維護王覺非，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他的瀏覽速度是飛快的，說來心酸，這是從小漂泊的生活中養成的習慣。
「醫院安排我出差，到湖北，也許要三天。」
「就是奧蘭製藥。」祝童看重的是這家藥廠距離河南南陽距離最近；「人家要求的是專家，我不夠格嗎？」
「為什麼不正常？醫用螺釘是有斷裂的危險。」
葉兒還是不放心；「今天不回去了，還要給你收拾行李。這就給姐姐打電話。」
「牽牛？」
但是，飛機升空后才發現，蝶神竟然暈機。
「王院長要拿下骨科牛主任，我正在總結這一段的醫患糾紛。」
怪不得辦公室要整理那麼多醫患糾紛報告，卻不存進微機也不提出解決辦法，原來還有如此妙用；如果王覺非想整哪個科室主任、哪個醫生，這些就是早就預備好的炮彈。
「對不起，李主任，對不起，我還以為……」
今天蘇娟休班，兩人在蘇杭人家吃過晚飯，飲茶聽琴消磨過一段時間，祝童開車送葉兒回家，在蘇娟家樓下才告訴她。
王覺非已經鐵了心要把牛主任換掉，他不能容忍一個不服從自己的手下。
「這些不夠嗎？」在小騙子看來，牛主任再牛，看到如此多的材料也該暈菜了，非馬上辭職不可。
整個空中旅行中，蝶神一直暈乎乎的，有幾次竟然頭衝下；連帶著，祝童也頭腦發脹，直到飛機落地，蝶神還沒恢復正常，兩隻翅膀煽動也不協調，一副的歪歪斜斜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