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第十一卷 蝶舞

八、蝶與花(上)

第十一卷 蝶舞

八、蝶與花(上)

「先生用過茶點再去看式爺爺,白醫生一直在照顧他,說是暫時沒危險。您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這所花園比祝童住處的花園大不很多,也有溫泉池,被主人精心布置的處處皆風景;石亭上方,鐫刻兩個漢字:流宗。看樣子,很有點年頭了。
「呵呵,有點,習慣了。」祝童帶上眼鏡后,就象變了個人;井池雪美感覺到彼此的關係由於這副清明的眼鏡,變得陌生了。
井池雪美目光迷離,軟軟的跪坐在祝童身前半尺處;白皙纖細的手臂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撫摸著黑色蝴蝶,細聲說著:「它真美啊。」
祝童看到一條細細的傷痕,在井池雪美手腕上,也許是少女的肌膚嬌嫩,傷痕已經變成一道粉色的線。這道傷痕將湧起的慾望平復下去,想到遠在上海的葉兒,更沒心情陪著這個複雜的丫頭玩曖昧。已經兩天沒和葉兒通話,還不知道她會不會著急呢?
井池雪美執一把小圓扇輕輕煽動炭火。水很快就沸騰了,她拿起木杓點茶時祝童問:「有酒嗎?」他已經把那幾碟精緻的碟茶點一掃而空了。
午後的陽光從石榴樹縫隙射進來,酒霧散開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蝴蝶就在彩虹上下飛舞。
「式爺爺精神好了很多,只是還吃不下很多東西,經常會感到疼痛。先生請到這邊來。」
「我睡了多久?」
竟然是一壇上品茅台酒,祝童拍開封口灌下幾口,火熱的液體下肚,渾身舒服了才端起茶杯抿一口。
白色的蝴蝶,黃色的蝴蝶,紅色的蝴蝶,不知道有幾百隻盤旋在他周圍;石榴樹的枝葉間,還有更多的蝴蝶飛過來。
它們只在祝童周圍半米外徘徊,翩翩起舞交錯穿插,似乎在朝拜,又象是聚集在一起接受洗禮。
「是,式爺爺。」井池雪美乖巧的笑著,忽然想到什麼,轉身道:「就讓先生安靜一會兒吧,他說過不許打擾他。」
「這裏一向就有很多蝴蝶?」祝童不好意思,掩飾著內心的驚訝問。蝶神在印堂穴內舞蹈著,這些蝴蝶是它招來的。
祝童伸出手,那隻潔白的蝴蝶就落到他掌心。
祝童完全清醒了,掀開被褥查看一眼胸前,那裡還是一片拳頭大小的空白。鳳凰面具正緩緩的滲出暖流,涵養著消耗過度稍有萎縮的經脈。
「幾點了?」祝童抬腕,卻發現CK表不在了;馬上就感覺到上身赤裸的,下身似乎也只有一件內褲。「雪美小姐,你……沒對我做什麼吧?」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凝重,井池雪美沒說什麼也沒什麼動作,卻能讓人感覺到深深的失落。
祝童很享受這樣的調笑,身心放鬆蝶神喜歡,被井池雪美激起的些微慾望,正好刺激虛弱的真氣加快恢復。
井池雪美默默站起來,領著祝童走處流宗亭,走進房間拉開壁櫥。龍鳳星毫與CK表就在壁櫥內一隻紅色的木盤中,還有祝童的眼鏡。
一條卵石點綴的小溪把園子分為兩半,流宗亭就座落在溪水之上;這邊是那顆石榴樹,另一邊還有一株高達的楓樹;在室內由於被格子門掩著視線看不到它的風姿,只有坐在亭子里,才能欣賞到楓樹的沉靜與怡然。
「先生您竟然吃蝴蝶。」井池雪美閉上眼,露出不忍的神態;「太殘忍了,它們是那麼喜歡您。」
「知道您要喝酒呢。」井池雪美奉上茶,跑進房間,一會兒就拿著只小罈子回來。「這是從東京買來的,早晨才送到。」
「先生您……」井池雪美饒有興趣的看著祝童吃喝,忽然指著他的吃驚道。
「怎麼了?」祝童轉身看看,也驚住了。
「松井先生現在怎麼樣了?」祝童看到自己的衣服平整的擺放在榻前,輕輕推開井池雪美;「屋裡太悶了,請把窗戶打開。」
烏黑柔軟的長發散散地披在肩臂處,神態安適寧靜,猶如正在夢境中游弋的孩童,竟使游遍花叢的小騙子無端地生出幾分要保護她的輕憐。
祝童再次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井池雪美。
「是兩天啊,我看到先生這裏。」井池雪美坐起來,點點自己的胸口;「知道先生不希望別人發現這個秘密,所以才把先生移到我的房間。」
這瞬間祝童才感覺到,以前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井池雪美偽裝出來的保護色;現在的她,才是真實的井池雪美。
虹慢慢消散,蝶神被酒醉去,懶洋洋的伏在印堂穴內休息,蝴蝶們也就散去了;最後,只那隻白蝴蝶停在祝童手邊,被他送進嘴裏,嚼幾下咽下。
「好美啊。」井池雪美沒去捉那隻蝴蝶,睜大眼睛痴痴的看著它;過了有三分鐘才深深的嘆息一聲:「它是自由的。」
「先生醒來了。」
井池雪美伸出兩個指頭,卻不說話。
白家樹和鄭書榕守在門外,還有回禾吉,看到松井式精神健旺的走出來,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美麗的少女都是善變的精靈。祝童穿戴好衣服走過去,井池雪美就坐在一方白綢上,靜靜的點火、燒水、點茶;就如她手邊精美的瓷器,美麗安靜的令人心醉;與幾分鐘前形成鮮明的對比。
糟糕!是自己身上散出的清香誘惑了她。
「因為進水,先生的電話已經壞了。我們為您準備了新手機,還是您以前的號碼。它現在您的房間里,曾有位蘇小姐打電話來,她是您的女朋友?」
「給你。」祝童把手送到井池雪美眼前,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心裏剛起念頭,這隻蝴蝶就在掌心了。
祝童又喝下一口酒,一半吞下去,把酒氣送入印堂穴伺候蝶神;另一半張口噴向半空。
祝童這才注意到,井池雪美這間房是沒有窗戶的,門開后迎面看到一株古老的石榴樹,半截樹身上攀附著暗綠的苔癬,茂盛的枝葉是天然的屏障,把半個花園遮蓋住,也擋住對面山上窺視的目光。
井池雪美撲一下,想抓住一隻白色的蝴蝶沒抓到,失望的回答:「才沒有這麼多呢。有時候會飛來兩三隻,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蝴蝶,在我的園子里。啊,一定是因為先生,您身上的味道很……」說著,想到剛才的尷尬,就住口了。
井池雪美拍手,兩個女傭端上茶壺、茶爐、木炭等一套用具,還有幾樣點心,送到花園內的一座石亭內。
「兩天?」祝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了兩天;看窗外,陽光透過石榴照進來,應該是下午;「兩個小時,對嗎?」
白蝴蝶果然飛走了,加入花園裡蝴蝶的群體中;這一會兒,石榴樹下已經聚集起幾千隻蝴蝶,繞著流宗亭舞蹈。
這個房間似乎也不是以前那間,房間里的布置充滿女性溫馨;壁龕內的那束插花,空氣中漂浮的幽香,玻璃門上懸挂的風鈴,都是陌生的。
轉過屋角,松井式低聲在井池雪美耳邊說:「他也是一條狗啊,雪美小姐要記得,不要輕易得罪這些僧人。他們和議員不一樣,是一把值得賞玩的扇子。誰能一塵不染呢?他們雖然幫不上多少忙,有些時候卻能壞我們的大事。」
她今天穿的是潔白撒花長袖和服,枕著手臂伏在壁龕前的茶几上,長長的睫毛合攏正在熟睡。
「她是我的愛人。」祝童鬆了口氣,把眼鏡架上鼻樑;白家樹知道輕重,應該不會亂講話。如果是鄭書榕那個書獃子,就有點令人擔心了。實話實說雖然是個美德,如果不分時間地點,基本上是要壞事的。
祝童伸展一下手臂,發現自己躺著的木榻上鋪蓋的,是一床亞白的蟬絲面被褥。年前,葉兒曾經想買這麼一套,看到標價,眨眨眼撇撇嘴就放棄了。
井池雪美噗哧一聲笑出來,依舊枕著手臂頑皮的說:「先生想我做什麼,還是不想我做什麼呢?」
「你們要照顧好李先生,他累壞了。」松井式和藹的微笑著,甚至還撫摸一下回禾吉的肩膀;「多虧大師的葯,今年給瀨清寺供奉增加一倍。」
這一推的位置正在井池雪美肘部穴道,她清醒過來,紅著臉跑開去推開通往花園的後門。
「家父在世時曾說過:滿口真理的人最是危險;因為人都是血肉之軀,都會有隱秘的慾望和索求。」井池雪美站起來,走近軟榻凝視著祝童健壯的上身,眼光落到他肩膀的黑色蝴蝶處;「先生,您需要雪美做任何事,雪美都不會拒絕的。」
井池雪美感覺到祝童的動作,輕輕睜開眼,如小女孩般,笑出一臉天真。
「先生的眼睛近視嗎?」
「我是個無心的人,你不怕我是妖怪?」祝童不再遮擋,反正已經被看到了,那樣做毫無意義。
「我餓了。」祝童是如此解釋的;其實不是他餓了,是蝶神餓了。如果井池雪美不再這裏,祝童會吃下更多的蝴蝶。
「我的針呢?還有手錶和電話。」祝童喝完一壇烈酒,拍拍手站起來;「要去看看松井先生,他的病還需要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