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平樂
第三十二章 茱萸
一貫錢，即使在成都，也能在高檔的酒店，擺一桌體面的宴席了，而在這縣城的小店中，卻只是個入門價。這種荒誕的奇談，卻切切實實的發生了。
「能。」傳富知道，師公這是心疼兒子了，他重重點頭道：「第一天沒經驗，手忙腳亂，出活太慢，放進來的人也太多，明天就好了。」
這發現讓陳恪大大鬆口氣，不然他真不敢讓傳富才學倆月就開業……川菜要出高手很難很難，但有速成之法，奧妙就是用香辛料來藏拙！
卻見門帘掀起，傳富把他抱了出來，輕輕交給陳希亮道：「師傅累得睡著了……」
但他那幫閑漢哪還顧得上搭腔，這種分秒必爭的時候，多說一句話，就少吃一口菜，全都悶頭運筷如飛，還難免發生激烈的爭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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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後世人也誤解了川菜，其實川菜的靈魂並不是辣椒、更不是紅油，而是郫縣豆瓣和獨特的姜蒜用法。這麼說，可能有很多人不理解，但只要想想川菜的四大看家菜——麻婆豆腐、宮保雞丁、魚香肉絲、回鍋肉，最經典的作法，都是不放辣椒的，便可明白一二。
「簡直太好吃了！」食客們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情不自禁的叫喊著：「蒼天吶，世上怎麼有這樣的美食！」
「休得聒噪，拿牌來！」眾人見那些走出酒店的食客，一個個欲仙欲死、百般讚歎的
「嗚嗚，以後吃不到了怎麼辦？」竟有人邊吃邊流淚道：「某會相思成疾的……」
普通酒樓，歸根結底還是菜品。為了讓傳富一炮而紅，陳恪很費了心思，除保證食材新鮮，品質上乘外，還精心編排了菜單……除了炒肝尖、炒青菜這類家常小炒外，更需要有些經典菜肴來撐場面。
來福一雄起，魯家酒店的生意一落千丈，原先賣得不錯的菜肴，人們現在覺著食之寡味，寧肯去來福排隊，也不在這吃他淡出鳥來的飯食。
他發現許多廚房門口，確實掛著一串串紅色的小珠珠，詢問得知，那便是茱萸，雖不是辣椒，卻一樣擔綱著發揮辣味的作用。
「我也有老母，我也有孩子，你為什麼不可憐我？」傳富搖頭道：「你回去吧，我是不會教你的。」
也有人願意出錢，買前面的號牌，多數被慘遭拒絕，卻也有價高者得的……看到有人願意用幾百錢買一個號牌，一些閑漢日後便每日在來福門前排隊，領取號牌倒賣。陳恪的無意之舉，竟催生了最早的黃牛黨，可見哪裡有需求，哪裡就有供給，當然這是后話。
「我……」魯老闆羞愧道：「我
辣的使用，使川菜鮮亮火爆，卻也遮蓋了其純正的風味。現在陳恪迫於條件有限，不得不減少辣的使用，卻歪打正著，還原了川菜的本來面目。
「我的！」
「這是我的！」
陳希亮把三郎背在背上，對傳富道：「明天能忙得過來么？」
「小店誠信經營。」夥計搖頭道：「一諾千金。」
顯然不是，四川常年潮濕的地理環境，使蜀人對辣味有發自本能的嗜求。在辣椒沒有進入川菜之前的漫長歲月，蜀人靠「三香」這三大辛辣調料，來滿足對辣的渴求。所謂「三香」，就是花椒、姜和茱萸。其中茱萸，又是辣味的主將。
但絕大多數人，還是沒有得到號牌，夥計勸他們來日再來。他們卻擔心明日還是這樣，有人便提出，現在就領取明日的號牌。
就算是炒菜速度快，就算只做一百多桌，也把陳恪和傳富忙到半夜。這時候，縣城裡所有的店鋪都打烊兩個時辰了。
看著魯老闆一臉的討好，傳富冷笑道：「當初我去求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教我？」
不到一刻鐘，當日的一百個號牌便被領取一光，後面來的市民不幹了，在店門口鼓噪。很多人嚷嚷著，願意花錢吃飯，那些領到號
陳恪的苦心孤詣沒有白費，蜀人和川菜，雖然早見面幾百年，卻毫不影響一見鍾情，恰似那天雷勾動地火……
「誰怕誰！且待我吃完這片肉……」
果然，自從陳恪用秘法熬制出紅油后，傳富烹飪出的菜肴，受歡迎程度直線上升。其實不過就是多了一勺紅油而已。
不消半個時辰，夥計不得不停止放號：「抱歉諸位，我們的號牌用完了。」心中一個勁兒的驚嘆道：「足足一千枚啊，竟全被領光了！」他幹了八九年跑堂，哪見過這樣的光景。
本來，他和傳富爹的關係是不錯的，兩家還有交情。所以進門后，一口一個老姐姐，便把傳富老娘給哄過來。等傳富回來，老娘果然勸他幫幫魯老闆。
做了幾天心理鬥爭，魯老闆樂魚，最終還是下了決心，提著豬頭、茶葉、絲綢、人蔘等數樣厚禮，去來福家裡賠罪。他倒有幾分市儈的精明，知道自己把傳富得罪狠了，便以探望傳富老娘為由登門……他知道傳富是個孝子，只要把傳富老娘爭取過來，必能大有轉機。
一夜之間，來福酒店的盛名便蓋過了其它兩家，成為青神百姓眼裡的唯一。就連知縣大人也在一嘗傳富的手藝后，成了忠實的食客……他本想讓來福每日送餐，但聽說炒菜必須
那鮮嫩且有荔枝香味的宮保雞丁，就像小家的碧玉，教人通體熨帖、愛不釋口……
夥計們不敢做主，趕緊進去請示，不一會兒出來，對眾人道：「明日可是半價。」
「至於么……」魯老闆撇撇嘴，很不服氣道：「不就是幾道破菜，你們說是不是……」
當天下午，那些被絕食美食徹底征服的人們，又呼朋引伴蜂擁而至，好在陳恪早有預案，派人守住門口，給後來的食客發放號牌，離開一桌，才放進一桌。
這兩個月來，為了了解蜀人的口味，陳恪利用寶貴的自由時間，嘗遍了青神縣的酒樓、飯鋪……是研究需要，絕對不是饞嘴，他一直這樣對六郎講。發現蜀人愛吃的魚鮓、肉羹、麵條中，皆用紅亮亮的紅油，口味辛香麻辣，與後世辣椒所制的紅油，並無甚區別。
那麻辣燙鮮、嫩香酥活的麻婆豆腐，就像火辣的川妹子，讓人熱血沸騰、雖死無怨……
在四川，自然要以川菜為主，雖然弄不到辣椒，但這不是問題。辣椒這玩意兒，明末才傳入中國，難道在此之前，四川人就不吃辣了么？
陳希亮接過三郎，熟睡的時候，他清秀的臉上沒有了狡黠成熟，睫毛微微閃動，鼻頭一翕一翕，才讓人想起，他還是個十歲的孩子。
很快，來福的大名傳到了臨近州縣，外縣民眾紛紛慕名而來，號牌直接領到三個月後。三天之內可用的號牌，更是被炒到了一貫以上。
那咸甜酸辣，鮮香可口的魚香肉絲，就像那善解人意、百變多姿的勾欄花娘，給你想要的一切的，讓你欲罷不能……
「嗯。」陳希亮點頭道：「明天我來幫你。」
目送著最後一波食客心滿意足的離開，來幫忙的陳希亮和陳忱已是腰酸背痛，想到傍晚才來的，都累成這樣，兩人趕緊去后廚找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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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也有宋代的親民官，喜好與民同樂有關，這跟後世的縣太爺截然不同。
「你撒開，不然揍你個潑才！」
眾人只好老老實實排隊領號，其中不少是剛從裏面出來的，有人不滿的抗議，引來他們的白眼：「你家吃了上頓沒下頓啊？」
那色澤紅亮、肥而不膩的回鍋肉，就像那風韻入骨的成熟女子，看起來勾魂，吃下去銷魂……
之後他便一直在研究茱萸，發現這玩意兒用於燉煮尚可，但用於炒菜的話，辛辣之外有種苦味，並非什麼佳品。然而蜀人將其搗濾取汁，經過一番炮製，做成紅亮亮的辣油，就去除了苦味，得到比辣椒油還要純正濃郁的辛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