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面具》第二十一卷 路幾千

七、江湖貼(上)

第二十一卷 路幾千

七、江湖貼(上)

「為什麼不開車。」萬家海從後車窗監視著畫船上的人,也在催促。
無處袍袖一展把盛福全身罩住,一股沛然之氣籠著他周圍。濕透的衣服不再寒冷,他從內到外都暖洋洋的。
盛福喜歡看書,研究起佛經來也大有心得;他和萬家海不同的是,不會去拜那些王母娘娘、黃大仙、山神爺與土地爺之類的泥胎。就是遇到正宗的佛教寺院也必須先與主持和尚論道一番,不辯出個佛光普照紫氣東來,沒有搞出六根清凈身心具醉的神聖感,他是不會輕易施捨的。
萬家海真得怕了,無聊大師以前的作為他很清楚,近期突然以另一副面孔出現在上海灘,對以前的那些朋友似乎很少理會。可是誰都知道沒有深厚的背景,以前的股市鱷魚不是輕易出山。
彭湖是萬家生佛的人,最先發現疑點的是蕭蕭;因為他進入福華籌備處沒幾天就對蕭蕭展開隱晦的追求。蕭蕭已經不是以前的蕭蕭,她很歡迎這樣的遊戲。
無聊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無聊,以前的事休要再提。」
他終於跑到商務車前,坐進車內心裡才安定幾分。
無處大師的賣相已然很好了,比普賢寺前任主持無情大師有威嚴了多倍;但是,與他身後的那位高僧比起來,卻又錯了不只一個層次。
曲老億、柳伊蘭、祝童三人一字排開,站在畫船甲板上目視著他們,誰也沒有下船攔截的意思;配合著背後宮燈高懸的畫船與悠揚的江南絲竹,很有幾分玉樹臨風的瀟洒。
陳依頤沒見過如此霸道的生意人,也沒見過如此談生意的,臉色煞白。
柳伊蘭跟出來:「抱歉,讓兩位受委屈了。曲老闆一向喜怒無常,也許明天就忘了呢。」
「是啊,我是想關上窗戶。」彭湖果然乖巧,把窗戶拉緊,插上。
萬家生佛屬於比較有思想的成功人士,舉目四望,很有點一覽眾山小、高處不勝寒的感覺。特別是盛福,他比較喜歡獨立思考,見識多了發現自己感覺到的生存哲學有極大的缺憾,對命運的無聊與敬畏使他和多數同道一樣,開始研究必然與偶然、生命與使命、死亡與來世之類的玄妙問題。研究多了,也就和別人一樣,開始對宗教信仰產生興趣。
盛福已經被船娘用竹篙從水裡救起,畫船也靠岸了。
他們雖然被曲老億表現出的一連串神秘功夫驚得心魂不定,卻也受不得如此侮辱。
「讓我想想。」彭湖低下頭,蕭蕭倒上杯水推到他面前,靜靜的看著他,不再說話。
「齊老弟……」萬家海哆嗦著看向另一個大師。
「你最好坐下,老闆們做事,讓咱們知道的才能知道。」蕭蕭擺弄手裡的黃玉花生,漫不經心的說。
如今看到師父來了,盛福眼眶濕潤,想著不枉與無處大師相交一場;關鍵時刻,師父感應到弟子的召喚,來為弟子解圍了。
「柳大姐,我們也是在商言商,不是面子問題。李主任……」盛福看到祝童也跟出來了,正招呼著要說點什麼挽回些面子。
「蕭小姐,你就別買關子了。老闆想知道什麼,你儘管問。」
「陳小姐,乾杯。」曲老億走出船艙舉起酒罈,與陳依頤的酒碗碰一下把酒罈舉高過頂,用口就著噴湧出的酒箭狂飲。
普賢寺可算是上海乃至長三角地區的頗具影響的大道場了,無處大師雖然到任不久,卻連著做了幾場法事;很是顯露出他深厚的佛法修養,已經博取了大批信徒的歡心。
柳伊蘭輕笑著:「我以前看你還有幾分姿色,如今,怎麼看都是只上不得檯面的癩蛤蟆。你不是喜歡這道道嗎?今個就讓你過足癮。」
「老闆讓我告訴你,他很欣賞你的能力,只是不喜歡腳踩兩隻船的人。你不妨現在做出選擇,是跟萬家生佛走呢,還是留下來跟著老闆。」蕭蕭的眼睛忽然變得冰冷而銳利,把彭湖嚇得從椅子上滑下去。
蕭蕭取出一隻黑色手機,搖頭道:「最近……你最近根本就沒時間;老闆讓你參与旭陽集團改造,你的手機能接到什麼信息,我這隻也能接到什麼信息;你和誰通過電話、說過什麼,我都能聽到。旭陽集團的事已經告一段落,信息也就無所謂了。現在,你可以選擇留下來,還是跟著他們走。老闆說,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都要感謝你提出的三條建議。」
柳伊蘭肩膀輕輕搖擺,盛福身子趔趄,「撲嗵」一下掉進冰冷的人工湖內。
這一來,外面傳來的聲音就變得微不可聞。他其實很想走出去近距離觀察,無奈,蕭蕭說的太有道理了。
「貧僧受邀來此,就是為了度化你心底的怨念。真由,你是聰明人;商人賺錢本分,天經地義毫無問題。只是,賺錢要賺乾淨的錢。話說,我佛曾對一商者言:『錢財乃身外之物,你勞心一生所得終究為五家所共有:一為火燒;二為水漂;三為國王官吏所巧取豪奪;四為強盜土匪所劫奪;五為不孝子孫揮霍殆盡。』所以,對於錢財的處理要有智慧,要歡喜布施,不但對父母、妻兒、奴婢,乃至親友如此,對於貧困眾生也要盡心儘力接濟,同時恭敬供養三寶,努力積聚出世間的福德。商人要會賺外在的財富,更要學會會賺內心的財富;會賺一時的財富,更會賺永久的財富;會賺物質上的財富,更會賺精神上的財富。這才是祈福天下富澤蒼生的正道。」
「老闆什麼時候知道的。」彭湖虛弱的問,頭髮亂了,心也亂了。
「貧僧空雪,見過兩位大施主。」雪狂僧如果不喊打喊殺的話,白衣如雪、鬚髮皆白的賣相,筆挺的腰板健壯的氣色,是金佛寺內外最好的一個。特別是他的聲音,渾厚有力氣息悠長動聽,能給人以特別的安全感。
只有無聊大師默不作聲,臉上帶著奇異的笑,看著萬家生佛;說來,他們也算是老相識了。
「你的資歷很完美,老闆曾對你抱有很大希望。可是,你對老闆隱瞞了曾在萬家生佛的大巷商貿工作過;你後來鍍金的私募基金和他們也有扯不清的關係。老闆選擇你,是因為欣賞你在網路上表現出的聰明,還有一點正義感。」
「老闆,前面有人啊。」司機慌亂的聲音,讓萬家生佛把注意集中到車前。
無處大師對曲老億合十道:「阿彌陀佛。曲施主,能否看貧僧薄面,讓他們回去仔細考慮斟酌一番?」
蕭蕭和彭湖坐在後船艙,聽到外面的響動,彭湖站起來。
萬家海也有同樣的感覺,嚇得瞬間瘦了一圈,他哆嗦著坐在甲板上:「柳大姐,動不得手啊。生意上的事好商量,好商量。」
「師父救我,他們是土匪,是強盜。」盛福拉開車門撲到無處面前。
萬家生佛為人低調,向來自視甚高。
「別變成沒骨頭的懶貓啊。」蕭蕭把他拎起來,固定到椅子上;「老闆早就知道你的來歷,你演戲的本事實在不怎麼樣。」
蕭蕭滿意的送出個甜甜的笑:「彭先生,你知道老闆今天帶你來是什麼意思嗎?」
「蕭小姐,我最近沒和他們見面。相信我,老萬約過我兩次都被我推掉了。」彭湖急切地替自己辯白。
祝童想說什麼被柳伊蘭一個眼色制止了,他不禁懷疑,曲老億和柳伊蘭今天想把萬家生佛玩死在水鄉人家。怪不得會選如此清冷的所在請客。
雪亮的燈柱中,三位身披袈裟的僧人立在車前三米處。
「阿彌陀佛,貧僧無處給兩位大施主見禮了。」
萬家海勉強站起來,拱拱手乾笑兩聲挪下船,撒腿就向他們的商務車跑去;邊跑還不斷回頭看。
盛福諾諾不敢言;心裏對曲老億又恨又怕。無處大師也是人家一夥兒的,他這個臉算是丟大了。
「開車……嗯……快開車!」盛福在後座哆嗦著,氣急敗壞的大叫。
普賢寺上一任主持空木大師不善言辭,卻有一副枯瘦如柴的大德形象。萬家海去拜,盛福只跟著湊熱鬧;心裏是不大看得起的。無處到任后,盛福去了兩次就被大師的風采折服,當即拜在無處身前為記名弟子,法號真由;初一十五的,少不了要去孝敬討饒一番。
澎湖還算是個聰明人,跟祝童一段時間后看出這個老闆的厲害,對萬家生佛的召喚逐漸開始推脫和迴避。所以,祝童才會讓蕭蕭找他攤牌,算是給他個機會。
畫船距離湖岸尚有十幾米距離,他們走上甲板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