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醉亦難
十二、魔眼（下）
「沒有治不了的病，只有救不了的命。你難道忘了祝門神術的規則？」於藍不敢刺激他，輕柔的說；「祝童，你想想，如果蘇小姐醒來，你卻……她會如何？特別是知道你是為了救她。」
「鬼門十三針。」祝童遲疑片刻，笑道；「于姐，不要騙我了。鬼門十三針我知道，也學過，沒有什麼判官七針。」
「您總算來了，我們正要去拜訪漢密爾頓勛爵，您是在這裏等著，還是跟我們一起去？」
血球散出燦爛光芒，底部是熾熱的金黃，頂部部位是妖異的綠，在祝童雙掌之上烈焰般盛開。現在，只要把它降入葉兒體內，這具漸趨冰冷的美麗胴體將重新煥發生機。
祝童進來之前，葉兒還在拚命針扎，看到祝童，她忽然失去了全部氣力，雙手鬆開，眼睛也閉上了。
「對啊，我很願意讓他們來輕鬆一下。」史密斯大喜，殷勤的看著松井平志和陳依頤小姐坐上車。
祝門有三種救命絕招，其中最兇險的莫過追魂術。
十分鐘前，急救車距離九津還有段距離，葉兒在那邊說蕭蕭房間里傳來很大的聲音，她要去看看。
「我騙過你嗎？」於藍莞爾一笑；「一開始就是你們在騙我。」
出現在眼前的一個狼狽不堪的場景，房間里所有的東西都不在原來的位置，桌子被掀翻，桌上的電腦和文件散落在每個角落。
祝童又試圖寫出「靈」字，更難了，他擔心葉兒的生死，心慌意亂，根本就沒辦法將這個字寫周全。如果龍鳳星毫在，也許還有別的辦法，可是……
蕭蕭雙目赤紅狀如妖魔，葉兒正被她壓在身下
祝童發狠，抱著葉兒站起來，雙腳亂掃騰出一片地方，將葉兒平放在木地板上。
山區，公路繞山勢盤旋，祝童已經感受到葉兒的黑點，他不管前面是巨大的岩石、稠密的灌木還是湍急的溪流，直接插向九津內葉兒的位置。
「李先生沒說。不過我認為最近大家都太累了，您應該在這裏請為您工作的先生女士們喝一杯，然後舒舒服服的回酒店睡覺。」
兩輛車剛啟動，史密斯飛快的轉身跑進渡花琴酒屋，給自己的兩個談判小組打電話，請他們來這裏喝酒、聚會，大家一起輕鬆一下。
祝童與謝晶對視一眼，彼此都讀到了近乎絕望的判斷。
侍者拉開車門，司機說，一位姓李的中國人十分鐘前跳車走了。
「那就瞞著她。你可以說我心生厭倦，忽然走了。也許有一天，我會突然回來。」祝童看著葉兒姣好的面容，溫柔的說；「她可以等待，也可以開始自己的生活。可是，眼看著她在我眼前死去，什麼也不做，于姐，我做不到。她活著心裏還有一絲希望，我活著，真就是個活死人了。這筆賬很好算，不是嗎？」
據說，只要一個人屍骨未寒，使用追魂術就能起死回生。只是，追魂術不比祝門治字，施術者即使具備深厚的蓬麻功修為，使用此術也要冒很大的風險。大病一場或修為全失是可能的後果，弄不好，病人活了，施術者卻掛了。
如今，她肺部充血心機衰竭，做棘手的是她全身的真氣都集中在膻中穴內，
祝童試圖書寫治字，可祝門術字來不得半點勉強，每一個筆畫都需要相應的修為做基礎。一個「氣」字好寫，讓它具備治病救人的功效卻怎麼也做不到。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休想！」
「我在治病，你不懂。」祝童穩穩的說，左手的五根手指的指尖已經刺破，轉而刺向右手。
葉兒的狀態很不好；雙眼緊閉，臉上不正常的紅紫色。
可如果有更好的辦法，既能救回葉兒，自己也能健康的活著。心底的不甘被誘惑著，萌發。
十股血箭從十指指尖射出，在兩掌之間交錯糾纏，構成一朵中空的血球，燦爛且凄美。
住在隔壁的於藍和謝晶都被驚動了，她們前後腳跑進來。
「因為蘇小姐不是短命之人，你這樣做，也許救不了她，反而會害她和你一齊死。」
祝童凝視著葉兒美麗的面容，不那麼堅決了；雖然為了救葉兒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死或殘都無所謂了。
祝童的蓬麻功剛剛恢復蓬麻初境，沒有足夠的實力化解葉兒的真氣團。而謝晶出身富貴，也許謝家的功法本來就淺薄，她的修為也不是祝門蓬麻功，面對這樣的情況有心無力。
「正險尋奇……」所謂醫不自醫，事關己身心慌意亂，於藍說的卻是關鍵所在。祝童歷來疑心頗重，還是不放心的問：「于姐，你在騙我，是嗎？」
「他……我的意思是，李主任是什麼意見？」史密斯心虛，對是否在此時去見漢密爾頓勛爵拿不定主張。
祝童快要發狂了，葉兒體內氣息全無，呼吸若有若無，心髒的跳動時隱時現。她被卡住脖子已經有段時間了，剛才還能勉強用蓬麻功保持清醒，看到祝童終於趕來，以為自己不用堅持了，提著的心勁一松，竟然休克過去了。
「祝門術字只十三個字，認識人的人何止億萬？可是有幾人知道它們可以治病，可以強身？事關蘇小姐的生死，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要信命！」
「命！那是什麼？」
所以，羊皮卷記載追魂術的篇幅不長，卻在開篇就提醒祝門中人，追魂術又名換命術。
「難說，老……董事長說，老實人騙人最可怕。」
祝童當即拉開車門，顧不得司機和隨車護士小姐驚愕的表情，鬼魅般一閃兩閃就消失在路旁的黑夜裡。電話已經不在葉兒手中，蕭蕭發作了。
如果葉兒只是個普通人情況不會如此糟糕，蓬麻功改變了她的呼吸方式，也改變了她的身體。糟就糟在，葉兒空有修為卻沒掌握正確的使用方法。剛才的情況下，她只要將外呼吸轉為內呼吸，以蓬麻功強韌的自保特性，堅持半小時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可是她選擇了對抗，想強行衝破外力對咽喉的封鎖。
「鬼門十三針中，有一路判官七針，功能活血化瘀起死回生。」於藍緊張的看著祝童，清晰而緩慢的重複著耳機內傳來的話語；「你先收回……，我教你如何救回蘇小姐。」
守衛侍者釋然，中國人，特別是這個中國人身上總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幾分鐘前，也許是三分鐘前他好像
兩分鐘過去了，葉兒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謝晶送進去的真氣只到肩井穴附近，任憑她如何努力也沒辦法在前進分毫。
「你也做什麼？」於藍一直在打電話，對方也不知道是誰；看到祝童正在用金針刺破手指，走過來問。
可是，這隻是治標不治本的應急措施，葉兒的心跳也變得及其緩慢。
那正是祝童，他本來在急救車上看護西蕾婭小姐，一邊用手機與葉兒保持聯絡，一遍催促司機開快些，再快些。
松井平志早已準備好了，與陳依頤小姐正在渡花琴酒屋門前侯著。路邊停著兩輛黑色房車，八位彪悍的年輕人守在周圍。
謝晶反應比較快，馬上知道該做什麼。她跪坐在祝童對面，抓起葉兒的手腕，纖纖細指掐住寸關尺，強行輸送一股真氣進葉兒的體內。
祝童不敢怠慢，飛起一腳踢在蕭蕭肋下期門穴，雙手連閃，四枚金針瞬間刺進蕭蕭兩肩井穴、大椎穴和玉枕穴。
於藍進入祝門沒幾天，根本就沒學到什麼，此刻只能在一邊看著。
蕭蕭披頭散髮蜷曲成一團，兩隻手瘋狂的撕扯著自己的衣服，還不斷發出刺耳的尖叫。
「蘇小姐還有救，你不能莽撞。」於藍焦急的說；「我正在諮詢一位前輩，你稍等一會兒，聽聽她的意見。」
「漂亮嗎？」祝童滿意的微笑著，把雙手舉在眼前；「追魂術。」
祝童勸阻她不要去，可是葉兒擔心蕭蕭。接著，就傳來一聲驚呼，葉兒似乎受到襲擊，手機也掉在地上了。
他從帶著一陣風衝進房間，儘管已經有了心裏準備還是驚了一下。
「等不了，她的心跳已經停了。」祝童已然把雙手指尖刺遍，滴滴血珠在他的指尖凝結，卻不流淌，這景象怪異而神秘。
「蘇小姐如今的狀況雖然危險，細細想來，卻也只是個急血攻心的癥候。血液與氣急都聚集在心臟周圍，時間久了當然危險。可也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要尋到氣機所在，並化解疏導開，血液就能通暢，蘇小姐自然就沒事了。正險尋奇，尋常辦法解決不了的難題，只有從別處想辦法。判官七針功能斷奇脈、散人生機，平時用是絕命針，此刻用，正是蘇小姐的救命針。」
葉兒的呼吸變得若有若無，祝童撐開她的唇，將嘴對上去，一面手緩緩按壓她的胸部，一面將空氣渡進她的肺部。
祝童掰開蕭蕭的手指，把葉兒抱在懷裡。
葉兒的心跳隨時可能停止，他不敢也不可能眼看著自己的最愛的生命如此流逝。
祝童把葉兒抱在懷裡，嘴裏低低的叫著：「葉兒，醒醒，不要睡，不要睡。」他一隻手在她胸前按壓著，一隻手捻著一枚扎在她人中穴上的金針。
「謝小姐，請到外面看著點，別讓任何人進來。」於藍支開謝晶，厲聲說；「祝童，別忘了，你身上責任。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間。」
蕭蕭大叫一聲，癱在葉兒身上，嘴裏喘著粗氣，眼睛里閃著瘋狂的光，兩隻手還緊緊卡在葉兒脖子上。
「什麼責任？它們不屬於我。沒有了葉兒，那些和我還有關係嗎？」祝童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但他還在微笑；「于姐，我有神靈護佑，不妨事的。瞧，它多美。」
九津，急救車在院子里停穩，卻沒有任何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