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 芳樹佳名
十一、廟小妖風大（下）
如果王向幀過了這關，一切都沒問題。如果……自己再也不能回到上海，勢必要準備開始另一種生活。葉兒會成為最大的破綻，她不是江湖人，她的美麗……除非自己選擇流亡國外。
房間里安靜下來，祝童愣在沙發上出神。
「很嚴重？」葉兒的呼吸變得急促，她敏感的意識到祝童這邊有什麼事發生了。
祝童目送王向幀離開，想了想，對西蕾婭說：「請吳院長和夏院長來一趟。」
雁過留痕，乃是只江湖道古老的聯絡方式。在遙遠的過去，沒有電話也沒有電報。江湖人四處漂泊，連通信都是奢侈的。在漫長的歲月中，江湖人發展出一種特別的聯絡手段，被稱為雁過留痕。
雲峰寺之行沒見到無情大師，祝童被送回望海醫院時已是夜裡十點多。
祝童沒想到事情會搞得如此嚴重，竟然在如此突然的情況下離開上海，再次成為浪跡天涯的江湖人。
第二天，祝童躲在望海醫院里，陪范老下棋喝茶，想試探點口風卻一無所獲。
這時間，夏潔也進來了，兩人都不知道今天為什麼要開會，坐在那裡聽祝童打電話。
第一個是一字，第二個是一隻飛鳥，第三個是個木字。
說沒後悔是假話，小騙子早就明白世界上沒有後悔葯。早知道雲峰寺里的阿彌陀佛有那麼大玄機，這潭渾水躲還來不及呢。比較起來，無情大師就比他精明。
曲老億故作輕鬆的說。
上海官場也同時開始震動，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又有十幾位相當級別的官員被帶走喝茶。
「我？」祝童吃驚的問。
「真令人羡慕啊。」吳瞻銘在沙發上坐下，調笑道。
「您是說……」祝童不希望自己的猜對了，雖然心裏早有所覺。
曲老億認為，這隻是開始，更大的變故還沒開始。
祝童差點就要答應了，想到將要面臨的局勢，硬氣心腸說：「葉兒，別想太多，我很快就會回來。王先生剛離開這裏，他也希望范老身體儘快恢復健康。」
「外面有位王先生要見你。」西蕾婭
「離開上海你就可以坐飛機。」曲老億站起身；「現在是三點，秦可強四點到對面的巷子里等你。今天有很多事在發生，我不能送你了，一路保重。夫人讓我轉告你，不要聯繫蘇小姐，她替你解釋。如果可能的話，你可以去日本。任強的歷史相當清白。」
「什麼對了？」曲老億問。
蘇娟不是葉兒，沒有那份默契，對祝童的環境也沒多少了解。這番解釋耗費了幾分鐘的時間。
一般情況下如果某人利用雁過留痕要對另一個人傳遞某種消息，最多也不用不了一個月的時間。
「葉兒，你在聽嗎？」祝童不安的問。
「是范老的病，我需要給去找幾味特別的藥材。」
「我會這個記號。」祝童沾著茶水，在茶几上畫下三個符號。
「應該一個月會有初步結果。」
曲老億沒說他什麼時候能回來，祝童也沒再問。
「無情呢？」祝童默然，如此一來就很棘手了，又問。
「是很嚴重。山裡沒信號，可能有一段不能給你打電話。」
「應該說，可能會有人請你去喝茶。」王向幀眉峰一挑，頓了頓才完成心態的轉變；「我知道先生擔心什麼，蘇小姐的事由我負責，先生只要保護好自己就行了。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先生已經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感謝的話說也無用。多則一月，少則半月，我一定會給先生個交代。」
「我保證。」祝童心裏也不好受。
簡單說，江湖人如果需要聯絡某個人，會自己會派人在對方可能經過的各大碼頭一些特別的地方，留下一些特別的標記。外人當然不知道那些稀奇古怪或看似幼稚的標記是什麼意思，可經過的江湖人自然明白，並會把這些標記代表的意思傳播
祝童心裏炸開道閃電，所謂當事者迷，他想了一圈，就是沒想到自己也身處危局之中。
「你最遲今天晚上就要離開，不能坐飛機，不能坐火車。這是猴子給你的，今後一段時間，你叫任強。」曲老億把一張身份證一份護照和一疊背景資料放到茶几上，這個動作讓祝童心驚肉跳，事情看來相當嚴重。曲老億應該早就看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猴子為一個人做一份假身份，至少也需要十天。
這在過去已經是很了不起的速度了，現在當然看上去很原始。
「他的功夫很奇怪……我遇見了一個沒有丹田的人。」祝童把情況說一遍，問；「金佛寺有類似的功法嗎？」
「這就對了。」這樣自言自語道。
羡慕嗎？祝童倒是很羡慕吳瞻銘。他做個稍等的手勢，撥通蘇娟的手機。
祝童對蘇娟說說范老的病需要配製一副特別的湯藥，自己馬上要進山採藥。請蘇娟儘快辦完手續來望海醫院就職。
范老在雲峰寺說的那番話在相當的範圍內引起震動，今天早上，特意跑去雲峰寺上香的香客發現，大雄寶殿內的阿彌陀佛像被一塊黃綾遮蓋起來。山上的施工隊也撤了，雲峰寺重修工程指揮部貼出通告，讓各施工單位去結算工錢。
腦子裡充滿葉兒的一顰一笑，即將開始的江湖生涯勢必要切斷與葉兒的聯繫。可是，該怎麼對她說、對她解釋呢？祝童知道，只要自己發出召喚，葉兒會來到自己身邊，陪著自己浪跡天涯。可是，媽媽不讓自己聯繫葉兒，如今的情況下，也許這是最好的選擇。
「說來說去還是錢！無情早就把那些錢轉走了，他指使韓胖子招惹我是為了把水攪渾，自己好拿著那筆錢開溜。無情不是傻瓜，他不甘心做鷹佛的傀儡，更覺得雲峰寺的事不靠譜。活人要做阿彌陀佛，有些人太狂妄了。不是為了貪一筆錢，他不會等到現在。一億三千萬……我估計，至少在短期內沒人會操心無情的事，他會躲到哪裡呢？曲老闆，你看有
葉兒那邊好像在開會，不過馬上就變得安靜了：「李想，出什麼事了嗎？」
「是很危急。」王向幀似乎有話，卻在斟酌著怎麼表達。
「明天我要去重慶。」辦完交接，祝童竟然感覺輕鬆了不少，說。
中午，王向幀與「小黃」來醫院看望范老，祝童知趣的躲出去了。
曲老億伸手抹去水跡，點點頭。這是約定，這三個記號代表三種情況，每一個記號又有十幾種變化，足夠傳遞任何信息。「井池雪美小姐明天要去開封。」祝童試探曲老億知道多少。
很多人都看到或者預料到會有今天的情況出現。王向幀先是把黃海打發到重慶，接著把葉兒也調過去，不全是為了江家村，更是為了讓他們遠離上海，躲開無謂的是非。
「是的。」祝童點點頭，王向幀這是在暗示自己出去避一陣。
「葉兒，我這邊還有工作，先掛了。」
「葉兒，我要出門了。」
「不錯，祝門大師兄在雲峰寺，他是索翁達活佛的代表，雲峰寺護法，如今叫多傑加措法師。」
「我不需要什麼交代。」祝童走到門邊，拉開門；「先生很忙，不必對我心懷愧疚。蝶姨和朵花都是我的朋友，只要先生能給她們幸福，就足夠了。」
「先生太驕傲了。」王向幀走到門口，笑著說；「她們是我的親人，家人，作為男人，我會照顧好她們。同時，也希望先生能認真想想，個人和國家之間應該是怎麼一種關係？什麼才是真正的幸福？」
「可能會有點麻煩。」王向幀看看手錶；「先生近期有外出採藥的計劃嗎？」
萬家生佛說過雲峰寺的佛比較大，大到讓他們這樣的人都不得不掏腰包，可沒想到竟然如此大。
祝童心裏再次湧起巨大的失落，自己看似精明其實還很幼稚。虛名害死人啊！自己最近太張狂了。
西蕾婭敲了三下門，吳瞻銘先走進來。
「對不起，
祝童給萬家海打個電話，告訴他自己要出門，並將自己在金石投資內的帳戶管理權移交給曲老億。之前，祝童已經和曲老億商量過望海醫院騰出來樓層裝修的事，曲老億是這方面的行家。
「我陪你去，好不好？」葉兒柔聲說。
「如果這樣的話，先生最好儘快上路，梅雨季節，時間不等人啊。剛才范老說，先生要給他配製一副特別的湯藥，有幾味藥材藥房里沒有。」
「我在，可是，你要保證一定安全回來。」葉兒的聲音里已然帶著水音。
是啊，祝童越想越不妙。王向幀用一個經濟案件發動了堂堂正正進攻，如果自己是的他的對手的話，也不會笨到選擇正面對抗。范老是被自己引上雲峰寺，傳素大師和無情大師多少都知道點自己的底細。如果對方尋找突破口的話，自己卻是第一選擇，也是最佳選擇。
「無情大師不知去向，有人放出風來，說雲峰寺帳戶上的錢都失蹤了，至少有一億三千萬。而那些帳戶，以前都是無情大師在掌管。」
「嗯，我聽你的。」葉兒應一聲，沒有說話。
井池雪美、朵花和向墨沒進雲峰寺，她們看到祝童被抬出來，胸前的衣服被血染紅了，都嚇得花容失色。這一路上，小騙子在三個溫暖的懷抱里盡享齊人之福。
祝童對著話筒親一下，又親一下，才輕輕放下。
「先生客氣，朵花叫我大哥，到現在我還沒後悔。」祝童說。
「有人要抓我嗎？」祝童乾脆把話挑明，事到如今，在遮遮掩掩的很沒意思。
「不要考慮那麼多，放心的去吧。電話不要用了，不要和上海有任何聯繫。我讓曲奇跟著你，路上也好有個照顧。如果有什麼事，他會通知你。你應該還記得雁過留痕。」
祝童不知道說什麼好，張張嘴，只綻出一個苦笑。曲老億也知道，他不可能去跟著井池雪美日本。
一個月，如果王向幀勝了，他那時還能坐在這裏。如果出現另一種情況，只怕上海灘再也不會出現李想這
王先生？祝童腦子再次開始轉動，意識到是王向幀。說：「請他進來。」
香客們沒有見到傳素大師，也沒見到無情大師。
「這一次……大概多長時間？」祝童問。
同時，吳瞻銘和夏潔也明白了，老闆要出門為范老採藥，可能需要一個月。
「給我一個吻。」葉兒幾乎呻吟著說，聲音如冬日的雪花。
距離四點越來越近，祝童在等吳瞻銘和夏潔的時間，撥通葉兒的電話。也許在未來的一個月內，這是唯一一次聽到她的聲音的機會。
「正是，我需要進山一趟，這幾味葯極為難找，大概要一個月。范老的病很危機，我需要馬上就走。」祝童與王向幀相視微笑。難得，如此變態的借口會出自范老那裡。
「上海的事暫時由我幫你處理，包括這家醫院。放心吧，我知道你要做什麼。如果做得不對，你回來有的時間修正。」曲老億故作輕鬆的說。
祝童雖然閉著眼裝昏迷，腦子卻一直沒閑著，越想越覺得無情大師的行為很蹊蹺。雲峰寺已經夠顯眼了，把那麼一位二百五放在大雄寶殿，早晚要惹出大麻煩。
「空寂大師已經開始動了，他現在普賢寺。」曲老億看著祝童；「倒是你，需要去外面躲一下。等這件事有個最後結果再回來。」
「是你！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曲老億一字一頓的說。
被西蕾婭引進來的果然是王向幀，他坐下后看一眼西蕾婭，祝童示意她退下關上門。
「你的身體還好吧？」曲老億拉住祝童的手腕，片刻後放開；「為什麼沒有避開？」曲老億也算是一位大家，只號脈就明了了當時的情況。以祝童的身法和精明，被擊中胸前幾乎是不可能的。
「金佛寺沒有這樣的功夫，那應該是布天寺的功夫。」
唉！誰讓自己的歷史那麼複雜呢？向老一定考慮到這些了，所以他在雲峰寺的表現才那麼奇怪。因為替李想這個身份擔保的是向老，第一個要受到牽連的也是向老乃至華商銀行。
曲老億也來了，同時帶來了一些小道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