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了結（下）

魚刺的鋒芒距離他的心臟只有一張紙那麼近，稍微慢一線，這條命真就交給煙子了。對於他來說，這並非冒險。煙子的深淺乃至呼吸的節奏與所能運用的力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這點皮肉傷，在他來說算不得什麼。

「一周內。」

「很抱歉，出了點意外，遲到了。」秦可強對坐在大班台後的瘦削男子道。

祝童抱歉的笑笑，隨著她走過長長的走廊，進入一間裝飾豪華的辦公室。

門輕輕的關上了，祝童才緩緩地說：「不要心存幻想，你不能再回去了。現在不走，也許永遠走不了了。」

祝童接手后，基本上同意藍湛江的意見。前一段比較忙，這兩天才有點清閑。

兩人落座后，瘦削男子故作不滿的說了些時間就是金錢之類的廢話，秦可強又解釋了幾句，才進入正題。

「那裡地廣人稀，在沙漠里殺幾個人隨便埋都不用埋。他在那裡混過幾年，比較熟悉環境。」

四個人匯合後上到十二樓，一位漂亮的小姐已在電梯前侯著了。

「同意嗎？」祝童收起名片，問。

「你是不欠我什麼，但是你帶來了很多麻煩。因為你，未來的兩周會有一些人會來上海。作為江湖酒會的召集人，我希望你小心一些，離開上海或著把戰場移到別處。如果因為你而使江湖道遭受打擊，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後果。」

「您只能看；」祝童拿出一張名片，在胖子面前停了十秒鐘。

於藍仔細看看，沖祝童微微搖頭。

半小時后，的士停在一棟寫字樓前。

「不會如此簡單。」祝童輕輕搖頭；「還記得毒狼阿西嗎？江小魚在西邊的仇人並不少。」

「那麼，我可以認為您同意了我的報價，對嗎？」祝童嘴角浮出笑紋；「我覺得，您也許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不希望節外生枝。」

秦可強經過兩個月的調查，最終選定的這家公司。但是之前接觸過幾次，對方似乎無意套現。

「你走吧，我們兩清了。」煙子轉過身面對牆壁。

穿西裝打領帶的那個應該是律師，坐在窗前沙發上的胖子，看起來氣度不凡，他……

石旗門接手四品紅火的物流公司的時間不算長，在業界沒有什麼影響。之前藍湛江曾建議秦可強，國內物流業近幾年發展比較快，石旗門現在擴張已經晚了，最好收購一家比較成熟的公司。比較起來，也許花的錢會多一些，但一來節省了時間，二來不用自己去培養自己的品牌和管理人員，還能少個競爭對手。

秦可強於藍也隨著他們走向房門，於藍的助手是位年輕的白領小姐，她正在猶豫，看到祝童在看她，急忙站起來。

祝童這才攆出龍星毫封閉傷口周圍的穴道，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對江小魚道：「咱們之間還有筆帳要算。」

保安看著遠去的的士，看看手裡正在震動的手機，輕輕按下通話鍵。

明天就要離開上海了，今天晚上祝童要處理的事比較多。

「把錢打進這個賬號。」胖子拿出一張黑色卡片。

秦可強沒有提供新鮮的思路，祝童找不到思考的基點，只好暫時不去想。

「您真的不能幫我？」胖子扯開襯衣上部的扣子，狼狽地說。

江小魚不說話了，與祝童對視了一會兒，輕輕移開眼睛；「知道了，我馬上返回西部。」

祝童來此的目的是為了協助秦可強收購這家在華東、華北、東北都擁有分公司的物流公司。

「神醫李想。」胖子輕聲念叨著，額頭上滲出冷汗。

「你調查我？」胖子面露溫怒之色。

估計煙子也不明白，她能接到祝童的邀請參加江湖酒會，為江家重返江湖道保留一線希望，不是因為祝童念舊情，而是因為江小魚的妥協。

「請說。」胖子揮揮手。瘦削男子與律師連忙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祝童接過來瞄一眼，遞給目瞪口呆的於藍。

「你真的沒調查過我？」胖子不再掩飾臉上的震驚。

綜合得自譚千熾的信息，江小魚黑了國際販毒集團至少五億美金，如此一筆巨款，足以引發一場戰爭了。

「兩億人民幣！我要全部股份。」祝童對胖子道。已經十一點了，他不想再浪費時間。

「我一定去。」煙子道。

祝童一腳將他踢開，無奈地笑道：「請相信，這非我本意。我老婆是警官；我怕做成這筆生意，她不讓我上床。」

「同意什麼？」胖子抬起頭，眼光飄忽不定。

「請問貴姓。」胖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

談判初始階段，於藍擔負起主攻手的角色，頻頻與瘦削男子過招。秦可強在一邊時不時插上幾句，祝童只是傾聽。

「我不欠你什麼。」江小魚沉聲道。

祝童從煙子主持到在望海醫院到刺殺行動中看清楚來很多，她不敢也不能真下殺手。如果她真的心狠手辣，那兩處炸藥就不會只那點威力；她有足夠到時間幹掉美國參議員雷曼，但她放棄了。劫持西蕾婭，現在想來，等同於對祝童到提醒與嘲弄。

曲奇看到祝童受傷，急步來到祝童跟前。

於藍與秦可強一直沒說話，上車后，祝童對秦可強道：「對不起，你可能需要等一段時間了。這家公司很快就會被拍賣。三億……應該夠了。找幾個兄弟過來盯著，比讓他跑了。另外……秦兄明天可以再來一趟和……」祝童掏出瘦削男子客套時給他的名片看看；「那……馬總談談，別談收購的事，派人進公司看著他，盡量讓公司受到的影響降到最低。我覺得，他是個聰明人……」

「我剛說過，『我不想調查你』。」祝童走到胖子面前，盯著他；「你如果認為我在敲詐的話，恭喜，你猜對了。你，至少是位廳級官員。如果再詳細一點的話，城建局、房管局、國土局……我不想費心思。東北三省，如果我想知道你的身份的話，一個小時足夠了。官方網站上一定有您的靚照。當然，你可以認為我沒有證據證明這家公司屬於你。你如果那樣想的話……我不認為你會你們愚蠢。畢竟，我會拿出兩億現金。」

瘦削男子的開價是五億，於藍認為五億太高，雙方還沒有進入討價還價的階段，正在互相詆毀。祝童忽然報出兩億的價錢，把「不是玩笑。」祝童站起來，盯著他道：「我不想調查你。但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你會接受這個價錢……請讓我把話說話。今天之前我們並素不相識，這筆生意結束，我會忘了你。第一，你剛下飛機不會超過三個小時；第二，你來自東北；第三，你的身份……先生，這裏沒有外人吧？」

走出寫字樓，祝童手裡多了只銀灰色手機，他看看上面的號碼，對門口的保安道：「小夥子，想發財嗎？」

「什麼？」胖子吃了一驚。看看瘦削男子，又看看自己的律師，笑道：「李先生在開玩笑。」

「誰也幫不了你；兩億，已經是幫你了。我其實很想把這筆錢捐給希望工程。我忽然覺得……」祝童邊說邊走向門口，手握住門把手站住了，遲疑片刻道；「我改主意了，這筆生意取消。」

收購一家成熟的物流公司需要一筆巨款，祝童昨天晚上約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出海散心，就是為了這件事。他們已然同意各出資一億人民幣，於藍掌握的東海投資出資一億人民幣。

今天的談判如果順利的話，東海投資將牽頭成立一家投資公司，收購這家物流公司。

「我的建議是，馬上扔掉手機，然後有多遠走多遠。」

祝童讓曲奇在車上等著，與秦可強並肩走進去。

「還有。」祝童對著煙子的後腦勺說道；「下周就是端午節，我代表江湖道，正式邀請清洋家主江小煙小姐蒞臨天柱山朝天觀，出席江湖酒會。」

煙子輕鬆了，祝童卻輕鬆不了。

「先生，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江小魚提出的條件過於簡單，他搞不清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以祝童對他的了解，江小魚一定在圖謀什麼。

「樓上有個通緝犯，打這個號碼告訴他們地址，他們一定會要求你看住他。不要貪心，有錢大家賺才是正道。去找幾個同伴，你們能得一筆獎金。」

到後來，雙方基本上都心裡有數了，能做主的是祝童與那個氣度不凡的胖子。

當年，正是秦桐山與梅葉保護著虛弱的祝紅遠赴海外，這份人情，早晚也還。

祝童落後半步，隨意地打量著辦公室內的三個人。

比如這個約會，他們已經遲到了十分鐘。於藍帶著助手在大廳里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如果你堅持的話，需要一成的手續費。兩千萬。」祝童從於藍手裡接過卡片；「洗錢，可是犯罪啊。」

「一億！」胖子近乎絕望的撲上來，抱住他的腿；「只要一億，公司就是你的了。」

「從兩億中扣除。」胖子呼地站起來，狠狠的盯著祝童；「你狠！老子認了！我們能再做筆生意嗎？價錢隨你開！」

「你……真的沒有調查我？」胖子撇一眼瘦削男子。

離開聖麗園，祝童問秦可強：「秦兄，你認為江小魚為什麼把戰場放到西部？」

「至少在現在，沒有。」祝童摘下眼鏡；「我不希望發生那樣的情況，我的朋友很想得到您的公司。這是一筆生意。五年前，這隻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沒有銀行貸款，沒有換老闆，五年的時間就發展到現在的規模，著實不易。但我的朋友也做這行，他就沒有如此好的運氣。我認為你來自東北，不是你的口音，這家公司在那裡發展的堪稱業界奇迹。很可惜，我歷來對奇迹這樣的東西很敏感！在那裡，我差點載跟頭。你的腳；」祝童指指胖子考究的皮鞋；「從我進門開始，它們一直在動。你的手機，你有兩隻手機，雖然你調成震動了，但是它們一直在響。你長了一張虛偽的臉，下巴一直抬得很高；你抽的煙太多了，但是您手指很乾凈。你心裏有鬼啊。你的手錶價值超過三十萬、金筆更值錢，它是我見過的最昂貴的一支筆了。你剛才用它在紙上畫了個兔子……一定不經常用吧？有一個冷笑話，那些零碎如果價值超過十萬的話，就屬於用的不賣、賣的不用的……奢侈品。這套西裝價值不菲，我開始很好奇，這折紋還有味道證明，它們離開商場的時間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所有的所有都表明，坐在我面前的是個暴發戶，怪就怪在，你身上並沒有暴發戶的味道，而是有另一種味道……平時你應該很樸素……還用我再說嗎？」

「什麼時候付款？」胖子一咬牙。

「打完了？」江小魚推開門，走廊里的燈光射進來，照出一片狼藉。

「沒必要。」祝童搖頭拒絕了；「我覺得，你是個危險人物。你的事，我幫不上忙，也不想幫。不過，我可以給你個建議。」

「我沒事。」祝童對秦可強說。因為他看到秦可強放在腰間的手已經握住兩柄飛刀，他隨時可能對煙子和江小魚發起突襲。

「沒事！確實沒事。祝師兄乃真男人也。」江小魚也同時喝住神鉤王寒。

從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但祝童與她相處過，能感覺到隱在那冷冷的聲線下的一絲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