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卷 雪累紅塵
六、兩老殘局（上）
陳老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退讓，讓黑棋的孤軍做活；要麼放衝來救援的黑棋進來，消解吃掉黑棋孤軍，然後冒著以半壁江山被毀的危險拼個魚死網破。
祝童再次確定了「綠度母」來歷可疑，江小魚真的與索翁達勾搭上了。
「他啊，中午被媳婦接走，抱孫子去嘍。」陳老大故作隨意地說；「來，小子，陪我下一局。」
觀棋勢，棋盤中央的對殺呈膠著狀。陳老的白棋圍住黑棋一隻孤軍，按照常理，孤軍處於絕地很難做出兩個眼成活。陳老的白棋也並不安穩，他太貪心，放棄邊角圍出好大一塊中空，逼著黑棋打入破空。
五道濃重綠色液體從指尖射出，落到地板上，冒出一股綠霧。
「沒什麼名目，上午我和范老下到一半。他走了，留下了個殘局。」
「什麼？」許博士被祝童的問題弄得一愣，馬上醒悟過來，忍著笑說；「沒有。」
「許博士太客氣了，您是組長。」
因為本著研究「綠度母」的目的，只凈化紫蝶就耗費了好大氣力。
「看來他真是瘋了。」祝童瞟一眼香薰室內，王文遠胯下的兇器依舊矗立著；「最好，給他點鎮定劑。」
祝童有點受寵若驚，陳老到這裏一年多了，從來都是以「你」或「喂」來稱呼他，叫李先生還是第一次。
葉兒，一定在第一時間給王文遠施用了祝門術字，並且一定連續用了兩次，那幾乎是她所能承受的極限了。要不然，王文遠就是有九條命也已經玩完了。
許博士去聯繫外借醫
說來容易做起來難。
「麻煩啊。」祝童解開被封閉的穴道，讓新鮮血液衝勁手臂。
「我和他相識于牛棚，風風雨雨地走過了四十年。我的話，他總會考慮的。這次，他竟然丟下個殘局走了。我勸他不該在這個時候走，他說……他說……算了。李先生，你打算怎麼做？有需要我老陳幫忙的地方，不必客氣。」
「他剛才……」許博士用下巴點點不遠處。警方派來的女護士衣衫不整、髮際散亂，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陳老話裡有話，祝童不敢插言，靜靜地聽著。
這次，他沒有使用蝶神，只把一股精純的真氣度進去，先是凈化紫蝶，清除侵入紫蝶的綠霧，恢復它的活力；然後把膻中穴內的綠霧都驅除出去。
「得手了沒有？」
該王文遠命苦，這「綠度母」太麻煩了。祝童即使用祝門術字逼毒也沒多少把握，那需要至少連續施展五次以上才行。以祝童現在的狀況，每兩個月施用一次祝門術字還能承受，短時間內連續施展，三次就夠嗆了。
王文遠當時所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不妨事。」祝童睜開眼對他笑笑，舉著手臂走出香薰室。
陳老和范老的水平著實有限，且都是喜歡廝殺的主；剛才祝童想得深奧了，現在看去才品出些味道。
「殘局，有啥可讓的。」陳老抬起頭看一眼祝童，道：「摘下眼鏡吧，別看走眼了。」
蝶神可算是他最大的依
接下來就熱鬧了，也許是因為「綠度母」被封閉在有限的空間里，綠氣到處衝撞。祝童的手臂忽冷忽熱，一會兒如放在火堆上燒烤，炙熱如焚；一會兒又如被埋進冰塊中，冰寒徹骨。
王文遠只是閉著眼，祝童站在一旁感受紫蝶在他體內的狀況。有點奇怪，紫蝶懶洋洋的，周圍有一團綠蒙蒙的霧氣樣的東西，它們在緩慢地向紫蝶內滲透，把紫蝶的活動範圍限制在膻中穴內。
祝童掙扎著來到十八樓，隨便尋一處安靜的角落就坐下來，調息片刻，緩緩運轉蓬麻功。
王文遠的狀況很難判斷，他表現得很平靜，赤身裸體地端坐在香薰室內的檯子上，嘴裏念念有詞，可誰也聽不清他說些什麼。
「哪裡奇怪？」祝童問許博士。他們站在香薰室外，透過觀察窗向裏面看。
「綠度母」極具侵略性和迷惑性，龍星毫剛尚未從肌肉內抽出，祝童的半個手臂就變綠了，身上的汗瞬間消失了。那半隻手臂似乎被千百枚鋼針來回地穿刺，這還是他已經提前封閉了附近的穴道。
「唔……有意思。」祝童再次低頭看棋。
祝童不在意地摘下眼鏡，盯著棋盤看了一會兒，疑惑道：「這局殘局有名目嗎？」
他也快承受不住了，需要儘快找個地方運功驅毒。
「我是中醫，對上海各醫院的情況不
「李院長是副組長，應該一下徵求你的意見。人選問題，要慎重啊。」許博士太小心了。
范老付出的代價是，右上角的黑棋。
「如果下不出的妙手，黑方將難逃全軍覆滅的厄運。如果是我，也會這麼下。」祝童捏起一枚黑子拍上去；「反正是個死，拼就拼個痛快，決不妥協。」
「好啊，小子棋藝很臭，陳老須讓三子。」祝童笑著在陳老對面坐下，在這個不拘言笑的老者，他總有些施展不開的感覺。
「也是；可王警官的癥候太特別了，只怕找到對症解毒藥的希望不大。先這樣吧，觀察兩天再說。」
尋聲看去，他坐在距離祝童十幾米外，對著棋盤打譜。周圍花團錦簇，手邊是半瓶白酒，棋盤上黑白交錯，看樣子，已經在那裡呆了不少時間了。
「陳老？怎麼就您一個，范老呢？」祝童摔著手臂走過去，在陳老對面坐下。
大部分部位的已經恢復健康的顏色，只五個手指的指尖部分呈令人心悸的墨綠色。
同伴正在安慰她，另個負責守護的警官時不時撇一眼她那被扯破的上衣處泄露的絲絲春光。
祝童秫然一驚，自從擁有蝶神以來，用著一直順風順水的。世界之大，果真有能對付它的東西。
祝童汲取一些到龍星毫的黑晶內煉化觀察，發現「綠度母」有寒熱兩種性質，難怪紫蝶難以抵
如今的態勢是，黑棋放出生死劫，逼白棋選擇。
許博士不放心，打完電話過來看看。發現祝童在以身試毒，忍不住叫出聲來。
「是很麻煩。」陳老的聲音忽然傳來。
「本來就是死局，小輸為勝。」祝童投子，又道：「不是我輸了，是范老輸了。」
「聽說你這裡有一批老中醫，可不可以讓他們也來看看？」確定了外借醫生的事，許博士忽然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專案組」的應之節坐在王文遠對面，舉著只錄音筆試圖與他交流，香薰室內的溫度比較高，也是汗流浹背的樣子。
「啊……李院長，太危險了。」
據他所知，王文遠一向潔身自好，律己及嚴，如何會剛清醒就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祝童想了想，說：「恐怕不太方便，王警官身份特殊，早晨開會領導們一再強調，除了急救小組的人，任何人不許接觸他。」
隨著液體的離去，液體的顏色變幻，從墨綠色轉為黑紫色，從黑紫色變成青紫復又變成紅色，麻木的指尖逐漸恢復知覺。祝童不敢大意，繼續運功逼毒，一直到半個手臂上的血液幾乎全被排出，皮膚慘白，滲出的都是無色的體液，才罷手。這時，地上的那灘紅紅綠綠的液體已有好大一片了。
陳老沒有搭話，提掉右上角的兩顆黑子消劫。祝童緊跟著大飛，棋盤上風起雲湧，黑白兩條大龍扭成一團。可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派亂戰的
不知過了多久，祝童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舉起手臂查看。
祝童本來想點月亮博士，王文遠如果落到他手裡，不管是不是裝瘋，月亮博士幾招下去，也會變成真正的瘋子。又一想，王文遠是警方的病人，月亮博士再貪婪，想必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做祟，就打著哈哈表示沒什麼意見。
他用龍星毫抽取了一些「綠度母」刺入自己手臂上，閉目感受。漸漸地，祝童被這種奇怪的毒素迷住了。
「他對她？」祝童感覺不可思議。
「不錯，正是范老輸了。可嘆了，一世英名！槍林彈雨沒要他的命，疾風驟雨沒擊倒他，最終卻被一個牙牙學語的胖孫子打垮了。」
「我也是這麼考慮，李院長，我知道望海醫院沒有精神科。你看，我們是否該從外面借調一兩位精神科醫生？」
祝童仔細看了片刻，用金針刺破指尖，運氣大喝一聲。
應之節一直在旁邊看著祝童試毒，此時眼裡里有了幾分尊敬。他以為，「神醫李想」冒險以身試毒，是真的想救王文遠。他沒看到，一直安安靜靜、渾渾噩噩地坐在那裡。嘴裏念念有詞的王文遠，眼角微微露出一絲縫隙。
許博士看出祝童不是客氣，提出了幾個人選商量，其中有個熟人，海洋醫院的月亮博士。那是個要錢不要命的傢伙，當然了，那命是病人的命。
半小時過去了，陳老「啪！」地一聲，拍下一顆白子，悠然道：「你輸兩子。」
索翁達活佛很清楚他體內的蝶神，把「綠度母」交給江小魚，未嘗沒有假手他對付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