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望江南
第八十八章 隨風潛入夜
三人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過了兩道崗，在通往東園的甬道前停住了，前面是禁軍把守，一照面，肯定要露餡的。
兩人點點頭，便把另兩個也拖進去，扒去外衣，堵住嘴、綁起來，然後穿上他們的衣袍。儘管把最大號的給了五郎，他還是把寬鬆的褙子，穿成了緊身衣。
誰知正中了人家的算計，順勢衝到他左肋下，探左手抱住他的大腿，用肩胛頂住他的腹部，猛一用力，想要將他托起來。
小關索便用鑰匙開門進去，另外三人在外面等。他進去半晌也沒動靜，叫也不回應，便讓另一人進去看看。
「進來吧。」五郎側身讓開。
被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叫大哥，五郎什麼心情，他瞪著一雙牛眼，打量著這四個穿紅色軍袍的漢子。
「好！」大兵們頓時把他當成羊祜了，竟為了誰上場爭得不可開交。最後只好陳恪指定一個……當然挑個子最矮的那個。
「前些日子兵荒馬亂，我拾到這麼大一塊狗頭金，寄存在房東中。」陳恪便跳下樹，用拳頭比劃比劃道：「我作價十貫，你們看如何？」
禁軍中，捧日、天武、虎翼等，日常身穿緋色褙子為軍服。
少女騰地霞蒸到脖頸，伸手去呵那侍女的癢：「你敢調戲本郡主！」
誰知陳恪腳下竟像生了根一樣，還反手把小關索抱了起來。待將來個抱摔，卻被小關索死死纏住身體，兩人雙雙摔倒在地。倒地那一剎，小關索感到陳恪忽然失了
誰知那人也沒了動靜，剩下兩人登時緊張起來，伸手去摸腰間的兵刃，卻被欺在身後的五郎一手一個，抓住腦袋，兩手用力一合，便頭碰頭撞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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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不敢，婢子不敢了……」兩人笑成一團。
雖然兔起鶻落便分出了勝負，但陳恪還是讓那小關索驚出一身冷汗，他站起身，伸手把陳恪拉起道：「你為何突然失了力道？」
「呃……」小關索才到人家胳肢窩，說話不由氣短道：「這位大哥，陳三郎可住在這裏？」
這時，玄玉從西廂房中，雙手合十，一臉愧疚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這就是所謂的「虎臂蜂腰螳螂腿」，大宋禁軍上四軍的徵兵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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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看你們能出多少了。」陳恪笑眯眯道。
「好啊。」陳恪這次沒有拒絕，眯眼笑道：「不知你想怎麼玩，帶彩的還是不帶彩？」
「確定。」
據說這三條規矩是太祖親自定下的。這樣的人身體素質最好，一是擅走，一天能走一百六十里以上；二是擅跳，一丈高的牆，躍起來雙手一攀，翻身便能過去；二是擅斗，格鬥起來，機會均等的情況下，死的一定是別人。
原先穿著寬鬆的儒衫瞧不出來。現在他這一亮相，眾大兵便瞪大了眼。怪不得小
捱到天黑，小關索便與幾個同樣歇班的袍澤，一起出去耍樂。
「我們來替他取事物，這有他給的鑰匙。」小關索晃一晃手中的黃銅鑰匙。
「要是依主主所言。」侍女咯咯笑道：「那『脫布衫』又當如何？」
折一段圓潤的柳枝，掐頭去尾留一段。以撫摸情人的力度輕輕搓揉，小心將木莖抽出，留下完整的外皮。再在上面規則的挖出幾個圓孔，如同豎笛般吹響，於是音韻鏗鏘的曲調便回蕩在小小的院落中，飄飛于整座府衙之上。
只有西院中一位少女，一直在凝神傾聽。待一曲終了后，提起纖細的毫管，在薛濤箋寫下三個字：「柳外樓」。
她身後立著個姿色柔美的侍女，聞言掩口笑道：「主主總愛胡思亂想。」
從甬道中退回來，轉到牆角無人處。望著光溜溜一丈多高的院牆。五郎鬱悶的嘆口氣，撐著牆根穩穩立定。玄玉按住他的肩頭，輕輕一躍，便跳到他肩上，站穩之後，朝宋端平點點頭。後者便撤兩步，吐出胸中之氣，朝著牆面縱身一躍。躍到最高處時，玄玉又提他一把，將他送上了牆頭。
在這個詞之上，又有六個不同的詞：「紅納襖、小拜門、脫布衫，月照庭、謁金門、慶東園」……
「帶彩怎麼講？」
那「小關
「笑話，我們可不是窮鬼廂軍可比。」大兵們哄然道：「多少錢，你隨便出，咱們這麼多兄弟，定是少不了你的彩頭。」
陳恪停住聲，垂下手道：「你們有什麼好消遣？」
如果說蹴鞠是宋朝的國球，相撲是宋朝的國術，自然有一套嚴整的規矩，哪怕是這種軍中私撲，亦有專門的裁判，畫好圈子，並言明規矩，如：「不許暗算、不許打要害、喊停即止」等等，這才放開了兩人，叫聲「看撲！」讓他倆盡情的廝撲。
文帥不在，府衙門前站崗的，也從禁軍換成了廂軍，看到幾個穿禁軍服色的傢伙進來，連問都不敢問，徑直放他們進去。
當禁軍官兵習慣之後，陳恪的樂器進化了。
三人走到街上，外面天色已黑，看不清面容，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間。
不費什麼功夫，兩人便將這倆玩忽職守的衛士打暈過去，從其中一個身上搜出鑰匙，把屋門打開，放出了久等的陳恪。
「打住！」裁判喊了停。
按照陳恪所給地址，幾人找到了那戶人家，敲了半天門，才有人來開。好傢夥，是個頭頂到門梁、臉比天還黑的大漢。
四個軍漢魚貫進去，五郎關上了大門，指著西廂房道：「那間。」
「你確定？」
文帥到達衡陽后，把兩廣潰兵全都攆出城外駐紮，解除了宵禁，酒樓妓院也重
「你不信我信。」少女也不看她，雙手支頤，望向花窗外，她的聲音清爽、落落大方，不嬌媚、不霸氣、也不是江南女子的柔柔弱弱，讓人聽了十分的舒心：「我想，說不定這背後，隱藏著一個苦戀的故事呢。被父母關在家中女子，便用這柳笛，向她的郎君傳遞訊息……」說著還煞有介事的指著那薛濤箋道：「之前三天，『慢、慢、慢』，是說時機還不合適，不要貿然相見。今天，似乎終於得到機會了呢。你看，月照庭、慶東園、柳外樓……這不正是『人約黃昏后，月上柳梢頭』么？」
「看你這麼大個子。」大兵們嘿嘿笑道：「咱倆相撲吧，那才是男兒的耍處。」
嚴肅的余文帥一走，看守他的禁軍官兵自然沒了忌憚，便不許陳恪再吹柳笛，笑罵道：「一天就這麼點放風時間，你還光吹笛子啊？！」
陳恪被軟禁的東院里，今日也熱鬧起來。因為今個一早，余文帥便帶隊前出韶關，只留下少量禁軍看家，也看著他。
「哦。」小關索點頭道：「再練練吧，你這身架子，實在是相撲的好料。」
院子里靜悄悄的，留守禁軍主要集中在東側那座小樓，那是余靖下榻之處。至於這座「柳外樓」，只有兩個士兵在站崗，還坐在門前石頭上一邊乘涼，一邊說話。
「有空再念佛吧。」宋端平從外面進來，沉聲道：「我聽他們說，還有同伴在酒樓訂桌，留
說時遲，那時疾，兩人便廝在一起。小關索仗著速度快，如穿花蝴蝶般在陳恪身周疾走，陳恪緊守門戶，小心應對，轉眼間便穿、躍、搶、探、扭、頂、托，虛試了八九個會合，小關索終於被陳恪抓住了手臂往懷裡拉。
甚至在前院辦公的官員，偶爾也能聽到笛音渺渺，但都認為是住在西院的貴人在作樂，也沒有人去深究。
「等在這兒接應。」宋端平不負責任的比劃個手勢，給他安排了這光榮的使命。今夜是十五，月圓而亮，正好藉著月光鳥瞰全園，果然找到了那座柳外樓。
「……」陳恪聳聳肩，沒有說話。他把腰帶一解，外袍一扔，赤著上身，僅著短褲，然後把腰帶重新繫緊，走下場來。
把七個詞連在一起，少女好看的蹙起新月般的蛾眉，喃喃自語道：「前三日，一直是揚州慢、西河慢、蘇武慢、聲聲慢、石州慢……今日終於不慢了，卻改成這七個詞牌。」說著很肯定地點點頭道：「我敢打賭，這裏面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們幹啥？」五郎瓮聲瓮氣問道。
宋端平又把玄玉也扯上牆頭，只有五郎可憐兮兮的在下面，是沒法上來了。
讓一人先去佔位，小關索拉另外幾個，陪著自己去取狗頭金。倒不是怕了甚麼，只為路上有人說話解悶。
「小子，你可倒了眼了。」眾大兵幸災樂禍地笑道：「小關索可是捧日軍的相撲第一！」
「用力過猛，把自己給閃了。」陳恪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