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三卷 望江南

第八十九章 月神顯靈

第三卷 望江南

第八十九章 月神顯靈

西花園東北角,又有一個僻靜的小園子,平日里絕少有人來此,此刻卻擺上了一張小桌,桌上擺著香爐一盞、紅燭兩根、乾鮮果子四樣。
他手指一鬆開,那小侍女便像小牛一樣,喘起了粗氣。
便見幾個穿淡粉襦裙的侍女,轉過花陰、提著裙角、打著燈籠、急急奔來,看到少女便叫道:「主主快些回去,府衙里進了刺客……」說著看到了陳恪四個,不禁驚道:「你們是何人?」
待少女睜開眼后,侍女嬌笑問道:「主主許得什麼願啊?」
「孩兒知道了。」青年看看那些侍衛,侍衛們全都低下頭,意思是,保證不敢多嘴。
「是。」青年只好讓個衛士進去,他則焦急的搓著手,在那裡來回踱步。
「回去!」陳恪低喝一聲,便帶著他們三個,轉身折回二門。
「還是我走一遭吧。」青年請纓道。
「我呀……」少女微微偏頭道:「卻不告訴你……」
那俏侍女也在,她穿著半臂紗裙,一邊用羅扇驅趕蚊子,一邊小聲嘟囔道:「主主,人家都是中秋拜月,你這還差倆月呢。」
四人趕緊躲到迴廊下,只見門洞中火把通明,一個禁軍在那裡高喊著:「可能有姦細混進來了,點起火把,關閉所有門禁,任何人不要妄動!」
「外面人知道了么?」中年人面沉似水道。
「已經有四位爺爺過去了。」
「啊……」下一瞬,她終於想起來尖叫。還沒發出聲音,便被陳恪搶一步捂住嘴,小侍女亂撲騰,陳恪只好惡狠狠威脅道:「亂動掐死你!」又見那少女要開口,他又威脅道:「出聲掐死你!」
「那不是自投羅網?」
陳恪他們,本想從後門混出去,誰承想,三門已經關閉,衛兵正在布防,指望走門出去是不可能了。
順著原路返回內牆下。出於防賊考慮,牆根近處沒有任何可供攀爬之物,陳恪搖搖頭,像五郎一樣當起了人梯。
話音未落,便聽外面響起喧天的警鑼聲,有軍士大喊道:「別讓賊人跑了……」
「小娘子別誤會。」那少女氣度自若,但目光中還是有恐懼之色,倒讓陳恪幾個生出歉意來。宋端平唱個喏道:「我等不是賊人……」
宋代的皇室家庭內部,確實都是如平民家一樣的互相稱呼。這是經過考證的。
「兀……這還差不多。」陳恪一肚子剛學的匪話,還沒來得及展示,就被憋了回去。
「直娘賊!」陳恪破口大罵道:「那便是爺爺下的命令!」與禁軍日夜相對,他學起來活靈活現:「閃開去路,某要回去報信!」
「說不定,感念我這一番心意。」少女把線香插在香爐中,羞澀地笑道:「趁著這時還不忙,讓我的許願靈驗了呢……」說完便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起來。
……
玄玉和宋端平兩個,輕車熟路翻上去。後者雙腿一手攀住牆,牢固之後,將另一手遞給了前者,宋端平便如猴子撈月一般,將手伸到了陳恪頭頂。陳恪的「虎背蜂腰螳螂腿」不是白給的。稍退兩步助跑,螳螂腿一彈,高高躍起來,左手把住了宋端平的脖子。宋端平眼淚都出來了,要不是有練過,這下非暈過去不行:「哎呦,我的脖子……」
「呃……」宋端平頓時被噎住了。還是陳恪惡狠狠道:「我們不是賊人,卻也殺得了人。兀那小娘快為我等遮掩,不然我等黃泉路上,必有兩個嬌娘相伴!」
樓下,又有十幾名扈從,擁著個相貌威嚴的華服中年男子,快步行來,侍衛們紛紛讓路。
「把她放開吧,她不會叫的。」少女看看自己的侍女道:「她知道分寸。」
話音未落,便聽得「砰砰砰砰」四聲悶響,四個男子從天而降,姿態各異的擺在她面前。
那廂軍只好讓他們四個過去,才把門關上。
「你把她的鼻子也捂住了。」少女雖然花容失色,聲音卻很鎮定道。
「天下人都在中秋祭月,月神哪受用的了?其餘的月份卻又得忍著餓,想來是不開心的。」那少女持起三支線香,小心在燭台上點燃,搖頭道:「同樣都是滿月,我便提前倆月供養,月神一樣也能收得到。」
※※※※
「哇,還真靈啊……」那侍女似乎脫線,喃喃道:「高矮黑白、有挑有選,怎麼連和尚都有……」
見他來到近前,一個與他相貌十分相像的青年,趕緊行禮道:「父親。」
西花園的月門洞處,已是亮如白底,勁裝武士嚴陣以待。陳恪他們只好避開門口,沿著牆根往西走,轉過一個彎去,人聲頓時小下來,看看這裏的院牆,與那東園一般高……
「暗度陳倉行不的了。」宋端平嘆口氣道。
百多支火把,將小樓照得纖毫必現,白底黑字的匾額上,赫然寫著「藏書閣」三個字。其突兀在此,遠離人居,無它,為防水火爾。
「那隻能明火執仗了!」陳恪一瞪眼,四下一看,見不遠處有座兩層的小樓,道:「到那裡去!」
※※※※
陳恪身子向上一竄,右手抓住了一丈半的院牆,單臂便將身體撐上了牆。
這府衙,南北是官署,東西各一個花園子,現在南北走不動,東園不能回,只能往西去了。
陳恪便鬆開手,侍女小兔子似的竄到少女身邊,又怒又怕地瞪著陳恪。
「沒有。」青年輕聲道:「他們要進來幫著搜查,被我謝絕了……」
「快走。」宋端平將一身緋色褙子扔給陳恪,陳恪手麻腳利的換上。三人便快步往外走。
四人剛走了不久,那下令的禁軍喘著氣過來:「開門,我要進去報信!」
這也讓強行營救變得不可能。
「什麼?」禁軍叉手就是一巴掌,暴怒道:「那四個便是賊人!」
「你妹妹怎麼樣?」中年男子滿臉焦急道:「上面什麼情況?」
「跟我來吧。」少女亭亭轉身剛要走,突然有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陳恪四個忙把她兜在中間。
「呃……」陳恪低頭一看。嘿,還真是,趕緊翹起食指。
「妹妹和她的侍女,被那四個匪人劫持在樓里。」青年也一臉焦急道:「我們也剛趕到,正要請示父親。」
五郎很自覺的去當人肉梯,卻被陳恪拉住道:「我來……」
這一幕實在是太意外了,少女驚得合不攏嘴。
三人躍下牆頭,與五郎匯合,施施然離開院子,穿過二門,卻看見大門被徐徐關上。
少女登時羞壞了,卻不願在月神面前撒謊,便抬起頭來,望著金黃色的月輪,定定道:「是又怎樣?我們宗室女子,說是金枝玉葉,在婚姻一事上,卻如奴隸一般。尋常人家的女子,還能『人約黃昏后、月上柳梢頭』;至不濟,父母選擇的郎君,也得看過點頭后才作數。我們卻是盲婚啞嫁,碰上哪般算哪般,只能求月神保佑了……」
「站住!」廂軍天生就比禁軍矮一頭,看清是四個穿緋色褙子的,便底氣不足的阻攔道:「沒聽到命令嗎?」
「不要叫。」少女的聲音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好漢……」果然,那幾個侍女嚇壞了,卻一個都沒敢叫。
「不必。」中年人搖頭道:「先摸清狀況再說。」
「我知道了,你不要傷害我們。」少女冷漠地望著他道:「我配合你們就是。」
「我有人質怕什麼?」陳恪冷聲道,他心裏充斥著對那余靖的恨意,連帶著人也有了亡命徒氣質。
片刻之後,這家人的侍衛,層層包圍了這座小樓。
「派個人進去,他們有什麼要求。」中年人沉聲道:「只要不傷害你妹妹,一切都好說。」
陳恪看著一枚枚火把被點燃,照得院中亮如白晝,知道已經出不去了,再回頭看二門,衛兵也已經開始關門,稍有遲疑,就要被瓮中捉鱉了。
說完這番話,父子倆都沉默地望著眼前的小樓,焦急等待消息。
桌前一條草席,草席上擱了個鵝黃色的軟墊,軟墊上跪著那白日里的少女,身著淺色羅衫、肩披白色紗帶,三千青絲只用一根碧玉簪綰起。
「怎麼辦?」陳恪在,所有人都指著他拿主意。
「嗯,這種事,不能外傳。」中年人嘆口氣道:「不然你妹妹的清譽……」
「不說婢子也知道。」侍女咯咯笑道:「定是求月神,賜我們一位好郡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