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望江南
第九十章 趙宗績
「口氣夠大的。」陳恪笑道：「可性命攸關，你得讓我相信才行。」
「燈籠留下。」五郎悶聲道：「這是藏書樓。」
「嗯。」陳恪重重嗯一聲，使勁拍拍他的肩膀，又對玄玉道：「和尚，壞你修行了。」
中年人對兒子，似乎十分有信心，尋思之後，還是點了頭：「去吧，你要小心。」
「你也要體諒文帥。」趙宗績嘆息道：「他要考慮平叛大局，現在不是查案的時候。」
「因為你們的反思，都停留在思上，他卻付諸行動了。」陳恪望一眼窗外的明月，幽幽道：「結果被他查來查去，查出了湖南兩廣三路軍政腐敗窩案，自然要被收拾。」
這樓上的窗戶極小，只能透氣，無法過人。因此二樓與外界之間，只有一道樓梯相通。
「哈哈哈，不錯不錯。」宋端平笑起來道：「如果一直在川中窩著，怎麼會有這樣刺激的經歷？」
青年男子上去后，見妹妹完好無損的俏立在那裡，終於鬆了口氣。
「我不知道什麼叫大局！」陳恪冷冷打斷道：「我只知道，有惡不懲，這個國家便會到處都是惡人，有善不賞，這個國家就會沒有好人！」
「我聽說，儂智高的勢力，之所以發展壯大，是因為有許多嶺南的漢人加入他，現在他的軍中，漢人更是超過八成，這到底是為什麼，不都是讓那班貪官污吏逼的？為什麼還要給他們體面，他們配么？！」
「抱歉小娘子，把你們牽連進來。」陳恪轉過臉去，對那少女道：「不要害怕，只要我們能安全離開，不會傷你們一根汗毛。」
「是。」青年便接過燈籠，上了樓。
「日後卻不要去那些危險地方。」青年沒有噓寒問暖，只淡淡訓她一句，便轉向陳恪道：「請尊駕放走舍妹，我替她為質。」
「靠……」本來挺悲壯的氣氛，讓這一句沖得面目全非，陳恪笑罵道：「你到底是為師傅修行，還是為自己啊？」
「……」趙宗績默然，聽他繼續道：「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證據拿到手，抱著滿懷的希望去找那余文帥，結果……你也看到了，我被軟禁，案子也被他壓下來。」
「孩兒不成，您再上去。」青年堅持道，他的話不多，但有種不容置疑的感覺。
「極有必要。」陳恪點點頭。
「功是功，過是過，當以殊榮獎功勞，以峻刑懲罪過，兩者并行不悖。你們家就總喜歡有法不依、將功抵過，這才讓天下人心大壞！」
「我靠……」陳恪張大嘴巴，這次確實玩大發了，竟然劫持了宗室，那小姑娘豈不就是個郡主了？但他很快閉上嘴，光腳不怕穿鞋的，連皇帝也敢拉下馬，你宗室算個球？
「二位不妨一起留下。」陳恪乾笑一聲道：「你這哥哥，是堂的還是表的，有沒有這小娘子金貴，我還不清楚。」
「你是
「住口。」青年低喝一聲。
說話功夫，一直沉默的五郎出聲道：「哥，來人了。」
「要不是你把那余文帥誇成花，我也不會去找他告狀。」陳恪撇撇嘴道。
「父親，還是孩兒上去吧。」聽了稟告，青年對那華服中年人道：「他們解決不了問題。」
「不可能！」小侍女憋了一肚子火，終於忍不住爆發道：「就憑你們這些匪人，不可能吹出那麼多的曲子！」
「這不就結了。」宋端平攤開手道：「我們是兄弟么。」
陳恪頗為尷尬，乾咳兩聲道：「是啊，是我，真巧哈。」
那少女原本擔心，這些強人會不會燒書照明，沒想到他們規規矩矩，只是推開窗戶，讓月光灑進來。
「哥……」少女輕呼一聲。
「多謝壯士。」少女最擔心的事情，似乎不會發生了，她也暗暗鬆了口氣。心道：「看來遇上雅盜了……」
「無恥……」小侍女氣鼓鼓的鼓著腮幫子，卻再也不敢吭聲。
「也對。」青年點點頭，望向陳恪道：「也許，我有必要自我介紹一下。」
「難道和尚就不能有個人愛好了么？」陳恪仗義的替玄玉拆招，似乎越描越黑。
藏書樓上，自然是不備火燭的。
「我被抓了，說起來，也有你的責任。」陳恪攻心於無形，給對方造負疚感。
「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只要平
這不正是那在船上夜夜相會的聊友么？
「你覺著會有人冒充么？」陳恪聳聳肩膀道。
「我的責任？」
※※※※
「當然。」陳恪不假思索。
「這些日子有點困惑。」玄玉道：「可能這就是下山遊歷的目的所在。」
「裏面的是我妹子，你能讓我先看看她么？」男子輕聲道。
「這個不必擔心。」那侍衛自傲道：「咱們的馬車，沒人敢攔。」
「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陳恪嘆口氣道：「我爹其實是被陷害的，他之所以遭此無妄，是因為他在調查嶺南兵敗的根源。」
「我姓趙，名宗績，頭上有一大串官職，不過沒什麼好誇耀的。因為我是大宋北海郡王之子。」青年嘆口氣道：「現在，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禍吧。」
「如果換成是我們在裏面，你會去搭救么？」宋端平問他道。
「讓二哥擔心了。」少女輕聲道。
「告什麼狀？」趙宗績道。
讓五郎把守樓梯口，陳恪便抱臂靠在牆邊，等對方來人談判。宋端平坐在個書箱上，玄玉和尚自然隨地打坐。
「阿彌陀佛。」玄玉雙手合十道：「小僧這幾日，確實犯了很多戒。」頓一下，他小心翼翼道：「哥回川后，不要告訴我師傅……」
少女忙抱住前胸，她的侍女登時大怒道：「流氓，下三濫！潑才！」早些時候，他的臟手便按住
片刻的安靜后，陳恪打破了沉默：「對不起大家，讓你們置身險地……」
真相太殘忍了。
「說起來，這傢伙絕對不是個老實和尚。」宋端平岔開話題，指控玄玉道：「你吹出來的每首曲調，他竟然都能聽出曲牌來！」宋代的讀書人，都是專門學習音律的，但沒聽說和尚也要學樂……而且還是艷曲。
「這……」侍衛不知該如何回答了，只好退下去稟報。
「這好說，我們這就可以備輛馬車，天亮就護送你們出城。」
「……」趙宗績無言以對。
「一時失手，抱歉。」陳恪不好意思道。
幾人在那裡說笑，那少女和她的侍女，卻聽到了童話破碎的聲音……那麼浪漫的形式、那麼優美的意境，竟然只是匪人聯絡的信號？什麼時候匪人也這麼高雅了？
「窗子可敞著呢，你只管叫。」陳恪冷冷道：「外面人還以為，你們被怎麼了呢。」
和陳恪一打照面，兩人便愣住了：「是你？」「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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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為父親自走一趟吧。」中年搖搖頭。
「外面的禁軍答應么？」陳恪冷冷道。
「怎麼不可能。」陳恪從懷裡，摸出他的柳笛，隨手丟給那小侍女道：「送你玩了。」誰知動作太隨意，偏出不少，正正落在那少女的胸口上。
「
「余文帥想取勝，是常情。但我從沒聽說過，哪個主帥能靠一幫貪污犯取得勝利！」陳恪將在心中憋了許久的話傾吐出來，大聲道：「退一萬步說，要是邀天之倖，叫他贏了這一場，可以想象，朝廷又會恩典那些犯官將功折罪，查都沒法查，讓他們逍遙法外，甚至繼續作惡！就算平定一個儂智高，還有張志高、李志高，都會被他們弄出來的。」
「去你的吧！」「吧」字還沒說完，便被陳恪兜心一腳，踢下樓梯去了。
「是我不對。」青年男子把燈籠遞給了五郎，心中不禁大奇，從沒聽說，有這樣愛惜書的賊人。
「這回可刺激大了。」陳恪苦笑道：「其實我只是想，讓人寫個序的……當時可萬萬想不到，會有這般遭遇。」
過一會兒，又換上一個來，這次態度好了很多：「諸位好漢請了，我家主人說了，只要放了我們姑娘，什麼都好商量。」
「你怎麼會在這裏？」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自我介紹一下。」陳恪望著那青年，緩緩道：「我姓陳，名恪，至今頭上啥也沒有，因為我只有一個當知縣的爹，還被判了斬監候。」
「看吧。」陳恪讓五郎閃開身子。
一個護衛教頭模樣的武士，提著燈籠，在眾人的注視下上了樓，大聲道：「大胆狂徒，趕緊把我家姑娘放了，要傷她一根汗毛，便等著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