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望江南
第九十一章 大宋的良心
「我想有一個人。」趙宗績沉聲道：「應該能幫到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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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那北海郡王在內，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馬車也被駕到樓下，只有一名馭手。
「你……」趙宗績這種天潢貴胄，平日哪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
「廬陵公。」趙宗績一字一頓道：「前日聽聞，他護送太夫人靈柩，已經抵達吉州廬陵縣，相距此處有六百里，雖不近亦不遠矣。」對著陳恪，他的話就多些。
「我父親，亦不能言之。」趙宗績頹然道：「地方上的事，他不能牽扯太深，何況這種……」捅破半邊天的案子。
「……」看到他這樣子，趙宗績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吐出長長一口濁氣道：「我先把你們送出去。」
在一隊王府衛士的隨扈下，馬車從後門駛上了大街。
「讓所有人都退出百步之外，然後我要一輛雙駕馬車，備足水和乾糧……最好能體現王府大廚的手藝。」既然是王爺的話，當然得要求高些了。陳恪想一想，又道：「配個馭手，我們不會駕車。」
「嘿……」趙宗績鬱卒道：「感情我求你啊。」
「這位小友。」那北海郡王望著陳恪，拱拱手道：「感謝你沒有傷害小女。」
陳恪幾人都有些緊張，但打頭的衛士擎出一面黃旗，官差便趕緊撤開拒馬，放他們出城，哪敢上前盤查。
見對方定定不說話，陳恪嘆口氣道：「我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
「這關係到皇家的形象。」陳恪和宋端平一起點頭，煞有介事道：「能不能挽回，就看這一下了。」
「那是你不了解廬陵公。」趙宗績臉上難得露出笑容道：「他是個專找麻煩的人，怎麼還會怕麻煩呢。」
「嗯。」宋端平便率先下去檢查一番，確認沒有問題，打了個唿哨。
陳恪和五郎，便一左一右，夾著那趙宗績下了樓，兩把明晃晃的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割了塊衣袍當頭巾的玄玉和尚，亦步亦趨的斷後。
「那就再信你一次？」其實陳恪也早想過，能不能請那位「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歐陽老先生幫忙，但那余靖余文帥讓他對大宋名臣倒了胃口，現在只希望這位六一公，能沒有被歲月這把殺豬刀，變成軟香蕉了……
陳恪沒說話，冷冷地望著他，顯然還在生方才的氣。
陳恪的話毫不留情，讓大胆包天的宋端平，都忍不住輕嗽，暗示他適可而止。
「一邊涼快去。」陳恪心說，怪不得那小王爺不給你好臉色，這張嘴，專讓人下不來台。他嘆息一聲道：「這字典，能然人覺著安慰……」
「我想過歐陽公，但他既在服喪中。」
「你有什麼好主意？」陳恪望著他。
「我聽小女講了你們的遭遇。」北海郡王嘆口氣道：「也知道了小犬的答覆，不過有些事他並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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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司的加派了人手，過往所有車輛旅人，都必須下車接受檢查。
「當我沒說。」陳恪一抱臂，背靠在牆上，他心裏憋火。
「呵呵……」五郎憨憨的一笑，解下肩上的褡褳，他的字典，被油紙包得嚴嚴實實，好端端躺在裏面。
便把那郡主攆下去，宋端平不禁搖頭道：「有你這樣的哥哥么，這麼如花似玉的妹妹也捨得凶。」
早知如此，就綁那國色天香的小郡主上路了……
「別生氣，老宋的意思是，十年時間，人心會變的，何況是謫守十年。」陳恪嘆息一聲道：「你推崇備至的余武溪……似乎同為四名諫吧……不一樣成了滿肚子陰私的老官僚？」
這下就連小和尚與黑五郎也張大嘴巴，陳恪心說，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斯特哥爾摩症候群？難道被劫持劫出感情來了？
這三個承諾每一個都重逾千斤，陳恪自然知道該怎麼回答：「承蒙王爺以德報怨，小人面熱心慚，如若父親得救，必將登門負荊請罪。」頓一下道：「我也向王爺保證，不會傷到小王爺的分毫。」
「……」那趙宗績生就一張平淡無波的面孔，此刻卻
馬車揚長而去，只留下一片好奇和氣憤的議論聲。
待所有人都上了車，陳恪準備關上車門，卻聽到一把威嚴的聲音道：「請稍留步！」
唯一能讓他們放鬆的，只有美好的回憶了……
大街上，滿是提刑司的官差、衡州的廂軍、以及高大惹眼的禁軍，正在挨家挨戶搜查「姦細」。
在陳恪看來，如果能讓北海郡王幫著上達天聽，可比那狗屁余文帥強多了。
「外面那位是你父親吧。」陳恪淡淡道：「我雖草民，也知道北海郡王，與當今官家交情匪淺。」天下誰人不知，北海郡王趙允弼，是當今皇帝當太子時的玩伴，兩人感情甚篤，超過一般君臣。當年，官家的太子沒出生前，還將他的一個兒子，與另外一位王爺的兒子，抱入宮中撫養。
當然作為對價，陳恪也把那兩個女娃娃給放了。
「靠。」陳恪瞪大眼道：「你爹有那麼無恥？」
「是啊，是你和小妹的定情信物啊。」宋端平鬼笑道。
「希望你們證明我是錯的……」陳恪面無表情道。
出了城，終於放鬆下來，陳恪對那小王爺道：「你讓衛士們停下吧，再
「誰？」
「壞了，我的字典！」透過車簾縫，看到外面的情形，陳恪一陣透心涼道。
「我父親當然不會，但難保有侍衛擅自行事，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小王爺一本正經道：「所以，我還是跟你們走一遭吧……」
「說得好像你多了解。」宋端平撇撇嘴：「我可知道，他已經謫守十年了，十年前你多大？」
「我。」趙宗績聞言一窒，半晌苦澀的搖頭道：「我無能為力……」
「哥……」被放下去時，那估計是郡主的女子，終於掉下淚，拉著趙宗績道：「讓我一起吧。」
「哦……」陳恪終於有了反應。
「這……」趙宗績被陳恪堵得夠嗆，深吸口氣道：「京里的人都說，青山易改，歐陽難移。我父親更稱他為——大宋朝的良心！」
便見一個與趙宗績相貌八分像的中年男子，在幾個護衛的隨扈下走過來，想來必是那北海郡王無疑。
但陳恪就是個要麼不做，要麼做絕的性子，他重重的一拳捶在牆上，震得粉灰簌簌落下：「大道理人人有一套，誰也說不過誰。我就相信一件事，八代之衰、始於人心，如果老百姓開始站在『反賊』一邊，那這個王朝一定出了大問題，不能總想著瞞著蓋著！身上長了毒瘡，一定要馬上割掉，不要總留戀那件『太平盛世』的華麗衣袍！殊不知，包得越緊，毒瘡就越容易病入膏肓！」
「……」趙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連五郎都明白了。他們出川之時，還都是些快樂簡單、沒心沒肺的小混蛋，現在卻被捲入這樣一場令人絕望的鬥爭中。這些無權無勢、無依無憑的年輕人，就像漩渦中的一片枯葉，很難不被絕望與無助籠罩。
安靜的行駛一段，到了城門口，此時天光剛亮，城門方開。
「嘿……」陳恪鬆口氣，擦汗道：「這東西可不能丟。」
「老夫向你保證三件事。」北海郡王伸出三根手指道：「一，不會聲張此事，亦不追究，以後更不會報復；第二，你父親的事情，還有那個案子，我雖然不能在明章中提及，但我可以私信的方式，報知官家；三者，就算最後無力回天，我也會儘力幫你們不受牽連，不會影響到你們的前途。」
「你們……」一路上，一直在做沉思狀的趙宗績道：「你們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好，我們一言為定！」北海郡王一揮手，遠處侍衛便緩緩打開了院門。
馬車到三十裡外，陳恪打開門，趙宗績卻不下去道：「如果我離開，你不怕我家的侍衛追殺？」
「蠢物！」趙宗績甩開她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立刻下去！」
「……」小王爺無語了。
陳恪沒有去理會這天潢貴胄的表情，對宋端平道：「去看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