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望江南
第九十九章 你敢殺我？
結果連邕州城都沒見到，便被儂智高殺得屁滾尿流，帶著殘兵敗將逃回了賓州。
汝不知大宋朝不殺士大夫？倒要看看你，怎麼殺我這個慶曆四名諫！
「這真是驅狼進虎，愚不可及！」陳希亮悚然道：「唐朝借吐蕃兵的教訓歷歷在目，非我族類，必害我民啊！」
雖然功勞簿上的殺敵數仍然為零，但賓州大營中的文武，絕不認為眼下的局面是儂智高主動收縮形成，而將其稱為己方取得的重大勝利，正在大肆慶祝。
兩天之後，狄青的大軍，經過漫長的行軍，也抵達了賓州。
「憋屈。」陳恪悶聲道。
「這三種情況，第一種當然最好。但可惜，國家越大，架構越複雜，藥到病除的難度就越高。」陳恪接著道：「所以從秦朝以後，就再沒有成功的變法了。」
狄青的好意，陳希亮焉有不知，但是他十分誠實道：「下官對軍機贊畫一竅不通，怕誤了元帥的大事。」
「他的前軍剛到桂州，你現在出戰還來得及。」余靖幽幽道。
陳曙的心思飛快轉動，余文帥的命令也是軍令，自己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只要贏下這一仗，克複了兩廣，自己就成為國家英雄了，那狄青也不敢動自己。
陳曙微微自傲道：「這四個月來，末將率軍轉戰兩廣，收復十三州，如今只剩邕州未取了！」
「官家正是這種心理。」陳恪道：「
現在這裏被宋軍重新「攻佔」，並向京城發出了捷報。但事實上，是儂智高的軍隊，在廣南兩路搶夠了、玩累了，又聽說大名鼎鼎的面涅將軍，帶著宋軍精銳駕到，才主動退回邕州修整，才讓南方軍藉機收復了大片失地。
廣南西路賓州城，與儂智高盤踞的老巢邕州僅相距百里。
「日後還請元帥多多教誨。」如此，陳希亮欣然領命。
更讓他怒火中燒的，是狄青發來的兩道措辭嚴厲的軍令——一個是，勒令他立即阻止交趾人入境，否則軍法處置。一個是，勒令主將不得出戰，否則軍法處置。
大宋朝以文御武近百年，怎麼到了自己頭上，就倒過來了呢？余靖深感羞恥。
「那好，你回去說通你父親。」狄青笑道：「只要他答應，我就讓你隨大軍南下。」
「平南大功應該是我余靖的，憑什麼讓給你個賊配軍？」滿腔的怒火和妒火，徹底沖昏了余靖的頭腦，酒席上，他望向嶺南軍方的主將、廣南兩路兵馬鈐轄陳曙，舉起酒杯道：「從儂賊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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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可以慢慢學。」狄青也沒指望他能做什麼，笑道：「我大宋的武人雖然沒地位，但文人通軍事，仕途就比他人強得多……」這是自然。遠了不說，當朝的宰相龐籍、樞密使韓琦，都是在西北領過兵的。
思前想後，陳曙都覺著此計可行。計策一定，事不宜遲，兩天後，他便點齊兵馬，把能出陣的蝦兵蟹將全帶上，湊齊了五萬兵馬……號稱十五萬傾力出擊。
「當那是龍潭虎穴么？」余靖冷笑道：「怕什麼，萬事有老夫在！」
只是這名將，還沒打過一次硬仗。
「……」陳恪無語了，心說，這還真是個忠君狂熱分子啊。不過說一說，他心裏也舒坦了……天下興亡，那是皇帝和相公們的事兒，咱這個小老百姓，幹嘛要咸吃蘿蔔淡操心？揍了余文帥，便去歐陽修那裡鍍鍍金，行走江湖便爽利了，說不定逛窯子都不用花錢……說起逛窯子，他想到自己馬上就十八，按照中醫的說法，就是精元已固，可以開齋啦……呵呵呵，要不要把第一次，用來挽救大宋的失足婦女呢？這還真是個問題哩……
「嗯。」陳希亮小聲道：「大宋的問題，官家看得比我們透，卻怕變得更糟而一直姑且遷就，這樣，確實能不出大亂子，可冗官、冗兵、冗費，莫不由此遞增，早
就算打不贏，也沒什麼大不了，自從太宗登基以來，多少年沒聽說有軍法處置了。再說到時候，還有餘大人的將令頂著呢，狄青一武夫，怎麼敢駁他這種超級文官的面子？
「官家仁厚，果然名不虛傳，可是他的那番話，我不敢苟同。」父子間的平等交流，已經有許多年了。
「功績如何？」
城門下，前來迎接的文武，等來等去，等到了他的將令：「大帥升帳，全體文武，城外大營見駕！」
「出戰……」陳曙的心，砰得漏跳一拍，他不是沒有這樣的想法，只是畏懼軍法森嚴，一直強壓著。現在聽余文帥下了命令，他那爭功的心，一下就不可遏制了。
「說得好哇，為父心裏敞亮了。」陳希亮點點頭道：「官家不是不想變，只是沒有好的方略，他寧肯不變。」
這屁股底下的帥椅，余靖都覺著有刺。
但將來班師回朝，可就是論功行賞的資本了。
「對！」陳恪忍不住擊節贊道：「那幫猴子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
大營中的最高長官，余靖余文帥，難得的放下架子，與眾將軍們同樂。只是那陰晴不定的表情，透射出他此刻心中的陰沉……
狄青又看向陳恪道：「你想揍余武溪，我支持，但他的名氣太大，弄不好對你的名聲有損。」
「嗯，我也是。」陳希亮點點頭，望著
在眾人的吹捧中，陳曙也有些不知所謂了……他相信，只要攻下了邕州，克複兩廣的功勞，就穩穩落在自己頭上了。別看狄青威名赫赫，他還真沒這樣的豐功偉績——可以說，誰打下邕州，誰就是大宋軍中第一人。
陳曙本來就心裏惴惴，見狀更是膽怯，望著余靖道：「文帥……」
「迴文帥，快四個月了。」
什麼叫軍法處置，就是殺頭！
朝廷並未解除他湖南兩廣安撫使的職務，卻又派來個全權負責的狄元帥，並明確諭令南方官員，一切軍政大事，皆有狄帥獨裁。這置他這個文帥於何地？
「可惜啊可惜，平兩廣的功勞，還是要被人摘桃子了。」慶曆四名諫的毒舌功夫，果然名不虛傳。
想到狄青享受的蓋世殊榮，陳曙就妒火中燒，重重一嘆道：「人家是大元帥，就是明擺著用權勢壓我，我又有什麼辦法？」
但見陳曙一下就變了臉色……在余靖到來前，他便被任命為平叛主將，因為順利解了廣州之圍，儂智高又迅速撤出了廣東，他不僅沒有丟官，反而兼任了廣南西路的兵馬鈐轄，成了嶺南軍中第一人。說來也奇怪，當他磨磨蹭蹭提粵兵入桂，那儂智高就開始大踏步撤退，最後全軍龜縮在邕州城，身邊人都開始吹捧他為「當世名將」。
「嗯。現在看來，那些所謂成功的改革，都不過是第二種。」陳希亮
還沒進城，狄青便得知了大軍擅自出戰，兵敗如山的消息。他神色冷峻，看不到一絲憤怒，那隻大手，卻握上了刀柄。
夜裡陳希亮睡不著，見陳恪也沒睡：「怎麼了？」
好你個狄青匹夫，不過一賊配軍耳，卻敢如此狂犬吠日！
烏七八糟的念頭湧出來，頓時將那一絲憂國憂民的想法，衝到了爪哇國去。
「這個我最擅長了。」陳恪笑道：「保准讓他有口難言。」
「喏。」陳恪父子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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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那余武溪，那麼大的名氣，卻如此之昏聵。嗯，某已經嚴令余靖，交趾人踏入國界之時，就是他人頭落地之日！」狄青傲然道：「大宋的事情，藩夷沒資格插手！」
「我聽說，國家遇到這種制度性困境，會出現三種情況。」陳恪小聲道：「一種是對症下藥的改革，國家從此擺脫困境，走上康庄大道，比如商鞅變法、趙武靈王改革。一種是，儘力去緩和，使矛盾延後爆發，能讓國祚延長一些；一種是瞎折騰，越改問題越多，直接把自己活活折騰死。」
「哈哈哈。」狄青放聲大笑道：「說得好！」說著長身而起，走到帥案前，拿起一份任命狀，望著陳希亮道：「某欲用陳大令為幕府贊畫，不知肯否屈就？」所謂幕府贊畫，並非正式官職。主帥開府建牙則設此官，待班師還朝，則撤幕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