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二十七章 絕不放棄!

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二十七章 絕不放棄!

「好,這個法子叫『分層築堰法』!」陳恪便將方法講給他聽。
「黃河水,自古就是三分水,七分泥,大量的泥沙在下游平緩處沉積下來,由於年久失修,河床逐漸增高。商胡以下,許多河床已經比堤外地面高出三、四丈形成『地上河』。水往低處流,如果下遊河床高於上游,水流肯定放緩、停止、甚至倒流。繼而在上游低下處——商胡口再次決堤!」再次面聖時,趙宗績請求再議「六塔河」,朗聲道:「所以孩兒認為,之前水臣沒弄清河道落差,便輕言回河,是極度不負責任的!」
「是。」趙宗績點頭道:「人人都有一番道理,我們光用道理,是壓不倒別人的道理的……何況是兩位宰相的大道理。」
「什麼樣的事情?」陳希亮問道。
「那我該怎麼辦?」陳恪望著陳希亮,目光猶豫。
「站在山上,怎麼用標杆測量山的高度?」趙宗績道:「河床也是一個道理,用樹標杆法根本測不出地勢的高低!」
「據孩兒所知,修堤需要大量的土石,民夫往往在河堤邊上就近取土,形成一條基本連續的土溝,不費多少力氣,就能將其開通,形成一條與六塔河平行的小河道,然後在商胡口一端,築一道橫截小河的堤堰。」趙宗績盡量簡單明了的講解道:
「顧不了那麼多了!」趙宗績斬釘截鐵道:「是數州百姓的性命財產重要,還是某些人的臉面重要?」
「既然是你們出的主意。」官家眯眼笑道:「就由你們倆去做吧,我給你兩千禁軍,用最短的時間,把結果呈上來。」
「績兒……」官家讓他起來,望著他的眼睛,溫聲道:「你知道,這樣會得罪幾位相公么?」
「然後從六塔河下游往裡灌水,使水流向商胡口一帶。當小河水面,和堤壩齊平時,再在上游剛露出水面的溝底處築壩,再灌水,再往下游築堤壩……這樣一個個堤壩攔蓄水的高度加起來,便是從商胡口到橫隴舊道的地勢差了。」
「怎麼說?」
「臭小子,這麼大勁兒……」陳希亮揉著胸口苦笑道:「注意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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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朝廷以顛倒黑白為常,連說真話的人都容不下。這種官,不當也罷!」陳希亮斷然道:「大不了咱們就回四川去,盡享咱們的天倫之樂,也不會覺著不安生!」
「好心態!」陳恪漸漸露出了久違的明朗笑容,他突然抱住陳希亮,雙臂一使勁道:「多謝老爹!」便鬆開手,大笑著跑掉了。
「死無葬身之地!」
「這件事啊……」陳希亮輕聲道:「今天早朝,汝南郡王稟報了勘察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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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陳恪強笑道:「我能打死一頭牛!」
一見面,他劈頭就問道:「你放棄了么?」
「……」官家琢磨了片刻,點頭道:「道理是不錯,可六塔河雖窄,也有四十步寬,你要建那麼多閘門,不現實吧?」
「我當然無所謂。」陳恪苦笑道:「我是怕讓你們的前途受牽連。」
「怎麼看你面色這麼差?」知子莫若父,陳希亮道:「不對,你一定有什麼心事!」
「如果最後的結果出來,證明二位相公是錯的,讓他們臉往哪擱?」陳恪這話還有後半截……六塔河工程,乃是大宋皇帝御批,如果被證明根本是錯誤的,讓官家的臉往哪擱?
「這沒問題,但是……」趙宗績氣息有些粗重道:「我上次的奏章,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這次老調重彈,能有什麼效果?」
「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你說得對,我們得有新東西拿出來。」陳恪沉聲道:「我反思過上次的奏本,為什麼沒有打動官家……只因為全是理論和推測、沒有真憑實據!」
「這……」趙宗績苦笑道:「要說丈量距離沒問題,我拿根繩子就辦到了。可是這地勢高低怎麼丈量?」這個要是能丈量出來,大家也沒必要爭論了——只要能證明,橫隴故道比商胡口的地勢高,哪怕只高三尺五尺呢,也足以讓官家叫停六塔河工程了。
「是。」趙宗績點頭道。
「臭小子,沒大沒小。」陳希亮給他個暴栗,正色道:「當時我想,你們最壞也能在眉州衣食無憂,所以我沒有理由,不把那道黑幕揭開!」頓一頓道:「現在你也一樣。雖然作為父親,我不願意看到你去冒險,但你好歹已經文官了,肯定死不了。所以,大胆的放手去做吧!」
一口氣跑到那座茶樓,陳恪讓跟著自己的衛士老錢,把趙宗績從王府叫過來。
「呵呵……」官家微笑道:「怎麼沒丈量?每次工程之前,他們都會用標杆測量高度的。」
「有人教了孩兒個辦法。」趙宗績點頭道:「孩兒覺著,很有道理。」
「說來聽聽。」官家饒有興趣道。
連陳希亮也看出他的異常來了,翌日休沐在家,關切問道:「三郎,你是不是病了?」
曾布這句話,反覆映在陳恪的腦海中,讓他再度失眠了:「真見鬼,老子是來考試的,不是來當耶穌的!」
「多謝叔父!」趙宗績激動道。
「哦……」官家笑問道:「怎麼聽著,你好像有辦法呢?」
「陳恪……」官家奇道:「難道是編字典的那個?」
「沒有。」趙宗績搖搖頭,沉聲道:「像你說的,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言放棄!」
「真的?」趙宗績登時激動道:「有這種方法,你怎麼不早說?」
官家仔細琢磨起來,過了好一會兒,頷首笑道:「這是個好辦法,是誰想出來的?」
「我只是有些困擾。」陳恪輕輕吐口濁氣道:「有些事情,我內心強烈地想去做,卻遠遠超出我的能力範圍……」
「哦……哈哈哈……」官家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道:「不錯不錯,這樣想就對了!」
「六塔河確實是在汴京東北,方位並不會妨礙到聖體。」陳希亮冷哼一聲道:「讓汝南王去調查,不可能有第二個結果。」
邊上的宦官胡公公心說,聖人這是多久沒這麼笑過了……
「是孩兒的一個朋友。」趙宗績道:「他叫陳恪,是一名太學生。」他和陳恪商量過,京城發生的事情,瞞不過官家的耳目,還是坦白交代來的好。
「為甚?」
「所以這次,我們要用事實說話!」陳恪壓低聲音道:「請求丈量從商胡口到橫隴故道的地勢高低吧!」
「難怪。」官家恍然一笑,坐直了上身道:「難為你們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寡人准了!」
「不然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六塔河,一定會倒逼黃河決堤的。」陳恪雙手按著額頭,澀聲道:「這種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太糟了。」
「捫心自問!」陳希亮也望著陳恪,目光明亮:「如果你覺著非干不可,不幹的話,下半輩子良心難安,那就去做!」
「叔父,我不怕得罪他們。」趙宗績目光清澈道:「就算把他們得罪光了,我還能當我的富貴閑人,是吧?」
「我有一套辦法。」陳恪心說對不起,沈大科學家,你的發明俺用一下,大不了日後見面,把我默寫的物理化學書送給你。絕對虧不了你。於是他便坦然了:「可以測量出河道的落差!」
那種先知的痛苦,與渺小的無力感,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真想逃離這座繁華的城市,回到無憂無慮的青神老家去……
「遵旨!」趙宗績唱個肥喏。
「哈哈哈……」陳希亮笑道:「當年,我在衡陽,查那軍需案子,也想過會不會連累你們,但我還是去做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陳恪點頭道:「所以還得再爭!」
「未必……」陳希亮淡淡道:「官家當場沒有表態,只是把奏本收下了……不過也別抱什麼希望,還是那句話,官家派汝南郡王去調查,本身就說明了他的態度。」
「我怕會連累你們……」陳恪輕聲道。
「可以利用水面的天然水平尺,量度地勢的高低。我知道在一些落差很大的河段,為了讓船逆水而上,人們會修數道船閘。船進入一道閘門后,落閘、水漲、船高,船就可以駛往上游;然後在船的身後,落下第二道閘門,水位再次升高,船又可以再上溯一段河道,這樣從一道船閘升上另一道船閘,水面一次次上升,這個辦法,不正可以用來,分次測量從商胡口到橫隴舊道之間的各段高度差么?將各段高度差加起來,正是兩處的落差。」
「哪怕為了他兒子,也不會得罪諸位相公的。」陳希亮嘲諷道。
「你那次很不省心唉。」陳恪白他一眼道:「還好意思說。」
「是。」陳恪長長吐口氣道:「這麼說,誰也扳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