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五十八章 暖水瓶
「使用暴力之前，要先考慮自己的身體狀況，小心傷到自己。」
「是。」大家族的侍女，總有過人之處，應一聲便悄無聲息守在門口。
女孩子的閨房，便如羅裙覆蓋下的肌膚一般隱秘，柳月娥也不知，為何會把他領進來，許是因為別的地方都不保險……但看到陳恪一雙賊眼四處掃見，卻不禁羞惱：「不要亂看！」
把葯布完全取出來，陳恪吐出口長長一口氣，擦擦額頭的汗道：「好了。」
柳月娥吐出口中的絹布，終於哭出來：「嗚嗚，疼死我了……」
「她自然這麼想。」陳恪這次用棉簽蘸著鹽水去浸葯布，又是另一番銷魂痛苦，他用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道：「但你想過那數百名被解救的女子，她們會作何感想？」
「不只是我們解救的那些。」陳恪道：「其他軍隊也有解救，加起來有三多百人，這些女子，可沒有她那麼幸運，她們被日夜蹂躪、生不如死，難道你覺著，也不該救她們么？」
侍女們愈發不敢應聲了……
「不然我要喊出真相啦！」陳恪從來不缺辦法，既然母老虎怕家裡人知道受傷，就用這個威脅她。
「誰讓你不及時換藥的？」陳恪嘆口氣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很好，不勞費神。」柳月娥神色冷淡道：「我既然說要幫你討回庚帖，便一定會做到的，不用你出面。沒有別的事，你
他問哪有清水，柳月娥指指牆角桌上一個紫琉璃內膽暖水瓶……是的，這個年代已經有暖瓶，而且結構與後世的相差不大，只是造價高昂，非尋常人家消費得起。
陳恪也不阻止她，兩手依然穩穩的操作著，待把那層絹布揭下來，他仔細觀察下傷口，輕舒口氣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那壞的呢？」
敲門聲越來越重，見始終沒有應聲，老太爺的暴躁脾氣上來，終於重重一腳，把門閂踹斷了。
傷口不會真正和葯布長在一起，陳恪用鹽水浸透之後，拿根細細的帶倒鉤的銀針，將其緩緩地、緩緩地勾出來。
「……」柳月娥不好意思地看看他，收回手道：「好的。」
「為了一個你認識的人，就可以犧牲三百多人？」陳恪嘿然一笑道：「那這個世界，也太冷酷了吧？」陳恪說著，把一卷絹布送到柳月娥口邊：「含著。」
「你怎麼來了？」柳月娥看到他，眉頭微蹙道。
「你不會看上我的……」柳月娥自嘲一笑道。
「我又不是白眼狼。」陳恪站起身道：「自然要來看看你的……」「傷情」兩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柳月娥狠狠瞪一眼，硬生生止住了。
「與你何干？」柳月娥想要掙脫，但傷處鑽心的疼痛，讓她失去了平日的強勁。
悉悉索索了好久，才聽到一
「……」陳恪不說話了，因為才剪了一層，便看到有血跡，他嘆口氣，繼續一層層剪開。只見越往裡，血跡就越重，到了最後一層，乾脆成了近似乎黑色的暗紅。因為耽擱了兩天，傷口已經結痂，與絹布粘在一起。
「沒說臟，還不錯。」陳恪呵呵一笑道：「放鬆，然後把傷口露出來吧。」說著，把一個銅質的箱子擱在桌上，掀開蓋后，將裏面的物件，一樣樣取出來。
「……」柳月娥倔強的歪著頭，不吭聲。
※※※※
「又不是頭一回見……」陳恪嘟囔一句，但還是依言轉身。
「現在知道痛了？」陳恪嘆口氣道：「待會兒還得疼十倍。」
「作死啊。」陳恪戴上一個絹布的口罩，又沒好氣的拿出一個瓷瓶，拔掉塞子，便透出濃烈的酒味。
「忍住了！」陳恪把左手遞給她，她兩手一把握住，用盡全力攥下去。
「好消息是，王太醫的御葯很棒，你的傷口沒有化膿，而且愈合良好。」
「太爺來了。」侍女們一面大聲給上
「三百多人和一個人相比，你說該救還是不該救？」
「啊……」柳月娥登時眼淚就下來了，她一把擰住陳恪的大腿，好像要把疼痛傳遞給他似的。
樓下的侍女面面相覷，心說姑娘怎麼一直在呻吟，還喊疼？
「一隻手也能對付你！」柳月娥冷哼一聲，伸手便要擒陳恪的肩膀。
「開門！」一聽這聲，竟然是老太爺。
做完這些，見她還杵在那，陳恪皺眉道：「愣著幹什麼？」
「你們在這守著。」柳月娥沉聲道：「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上來。」
柳月娥帶著陳恪進了一座二層小樓，見她進來，樓里的侍女都起身道：「姑娘……」
「酒？」
「應該。」柳月娥點點頭，似乎忘記疼痛道。
「還以為你身邊有的是能人呢。」陳恪眉頭皺得更緊，他記得，狄詠就有很紮實的戰地急救技術。
「廢話，你要是替別人擋箭，我管你去死。」陳恪沉聲道：「趕緊找一間靜室。」
這期間，柳月娥以驚人的忍耐力，紋絲不動，讓他得以一下成功……
「希望你能繼續嘴硬。」陳恪見絹布已經完全浸透，便揪住一角，緩緩揭了下來。
「數……百名？」柳月娥緊緊攥著拳頭，牙齒打顫道。當然是痛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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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柳月娥點點頭，黯然
「那條葯布也長在裡頭了。」陳恪嘆口氣道：「必須得取出來……」
柳月娥則帶著陳恪上樓。二樓應該是她的閨房，陳設十分簡潔，除了一張雞翅木的千工床外，便是几椅梳妝鏡這些必要的傢具。牆上沒有想象中的掛滿寶劍，桌上倒有一束白色的薔薇，被養在淡粉色的汝窯瓷瓶里。
「我看看，夠不夠乾淨。」陳恪卻一本正經道：「太髒的地方，是不能用來看外科的。」
丫鬟們躲在遠處，望著姑娘先被那長腳漢子制住，然後又帶他往綉樓走去，不禁面面相覷：「難道欲擒故縱？」
但她的動作，明顯要比平時慢很多，陳恪不避不閃，探手擒住她的手腕，嘿然笑道：「我說吧，你不信……」話音未落，他看到柳月娥的額頭，滿是米粒大小的汗珠，面色蒼白，搖搖欲墜，不禁眉頭緊皺道：「你是怎麼搞的？」
「絕對能看出，這是間女孩子的閨房。」陳恪頗為意外。
「我這裏不臟！」柳月娥羞惱更甚道：「每天都打掃的。」
陳恪翹首以盼，終於看到那個高挑的身影，不禁微微驚訝……許是在家的緣故，柳月娥沒有穿她常穿的緊身武士服，而是著一身深藍色的羅裙。烏黑的長發，用一根金簪綰在腦後，顯得膚白如紙、頗為嬌弱，渾不似平日的女強人模樣。
「把我當什麼人了？」陳恪卻大搖其頭道：
「會的不少，但都是男的……」
「我也是男的。」陳恪拿起一柄小剪刀，將層層白絹剪開。
陳恪倒一盆溫水出來，從箱子里摸出一個白瓷瓶，撒入些細鹽，仔仔細細把手洗凈，用白絹擦乾。
「是也不是。」陳恪淡淡道，他才不會告訴她，自己這兩天費了牛勁，才蒸餾出這麼一點醫用酒精來。用棉簽蘸出些酒精，輕輕浸濕絹布，柳月娥痛得絲絲倒吸冷氣。
「卑鄙！」柳月娥怒目相視道。
「該……」柳月娥點下頭，卻又搖頭道：「可是我都不認識她們。」
「……」柳月娥剛要說話，就被塞住了嘴，她剛要抗議，便猛覺有烙鐵烙在肋間一般，痛得她眼淚直流，鼻涕也下來了。
「你走不走？！」柳月娥柳眉一豎，逼近一步。
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侍女們不敢應聲。
「你轉過身去……」柳月娥緊咬著下唇道。
「……」柳月娥倒抽一口涼氣。
柳月娥臉紅如血，卻見陳恪旋即面色如常，雙目緊盯著她腰間的絹布。
「不疼。」柳月娥擦擦汗，故作輕鬆道：「我這是熱的。」
「……」柳月娥低下頭，一片黯然道：「這幾天一閉眼，小環就出現，是我害了她，否則她還可以，繼續和她夫君快樂的生活下去。」
「三天了，你沒解開過一次？」陳恪皺眉道，他見那絹布，還是自己打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