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雨霖鈴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對策
「他說，狄元帥生得絕好面相，只是印堂有疤，若不除去的話，命中便有一劫，會應在下一個本命年上。」陳恪早想好了說辭，眼也不眨道：「這一劫就是一道鬼門關，只有汴京的王氣能壓住他命里的煞氣。」
「貴倒不貴，主要是這種葯，可以幫助軍漢和犯人逃脫，所以被宮中嚴格控制，只有經過官家的旨意，才能得到一劑。」陳恪笑著遞到她手裡道：「每天早晚用一次，看看效果如何。」
望著他洒然離去的背影，柳月娥久久不動，悵然若失。
「分三層講。」陳恪道：「一，如果只是因為擔憂，就要除掉自己的將軍，朝廷法度何在？天理良心何在？以後還有誰，會為大宋領兵？二，現在的武將，已經不是五代時的武將，現在的皇帝，也不是五代時的皇帝。大家心裏，只有姓趙的才能當皇帝，不會再有第二個太祖。第三，若是官家還擔心狄青，就更應該讓他當這個樞密使。因為樞密使手裡沒有任何軍隊，亦無法撇開皇帝和下屬，單獨調動軍隊。何況，他本人在京里，一旦真有不臣之舉，只消健卒數人，便可擒拿歸案。反之，若是放他離京，一來，他手裡有了軍隊，二來他遠離京城，這豈不是事與願違么？」
「這是我費盡心思，才討來的一瓶宮裡用的玉容膏。」陳恪笑道：「這東西你聽說過么？」
歐陽修拿過那枚金錢，看著上面的篆體，確實是難得的「邵氏金錢」，便
所以大佬們只是單純欣賞其雄奇的文章，而對他的治國思想嗤之以鼻，陳恪其實懂這番道理，但真的不忍心跟蘇老泉說……對於一個快五十的人來說，這樣的現實太殘酷了，還是讓他繼續迷惑下去吧。
柳月娥站起身道：「你等等。」說著回了自己的閨房，過一會兒，她拿著一個紅色的信封回來，遞到陳恪手裡道：「你的庚帖……」
「看來是很貴了……」柳月娥終究是個女人，就算再低落，也無法抗拒，能消除她身上疤痕的靈藥。
「別跟我這麼客氣，我真不習慣。」陳恪笑著起身道：「我先走了。」
柳月娥輕輕握住那小瓷瓶，小聲道：「謝謝……」
其實還有個人，他也能去求一求，但圍繞著狄青的命運，註定會有一場持續太久，卻異常激烈的戰鬥，必須要保存好實力……現在戰鬥還沒打響，自己豈能上來就把底牌打光？
老歐陽被陳恪說得有些懵了，魚兒咬鉤也顧不上了。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
「聽老師的話，好像還見過哪位蜀人？」
「承諾不是在紙上，是在心裏的。」陳恪搖搖頭，沒有接那庚帖道：「我既然答應了令祖父，就一定會做到的。」
在短時間內，蘇洵便和京城裡的名臣都建立了聯繫。在蘇洵看來，似乎飛黃騰達就在眼前了……然而事與願違的是，除了歐陽修之外，那些頂級大臣，都喜歡他的
前一方面，陳恪可以繼續開導，但后一方面，他每次出現，對她都是一次傷害加深。這讓陳恪十分歉疚，總想著儘力補償她一些……從藥箱里拿出個精緻的粉色瓷瓶，他獻寶似的遞到柳月娥面前，笑道：「你猜這是什麼東東？」
歐陽修聽了，哈哈大笑，望向陳恪道：「蜀人雄辯，我這次真是服了。」
這讓蘇洵無比失望，他反覆思考，難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但那些喝彩聲，確實是發自肺腑，自己的名氣也越來越大，可是為什麼，這些人都不向皇帝推薦自己呢？
陳恪知道，她所受的心靈創傷來自兩方面，一個是小環的死，並不是開解幾句就能抹平的。一個是自己退婚，兩件截然不同的事情，卻導致相同的後果，那就是讓她深刻懷疑起自身，這十八年來，是不是全都錯了……
歐陽修是個純粹的君子，只要你能讓他認為有道理，就不愁他不挑擔子。所以從他那裡離開時，陳恪感覺心裏的大石，已經要放下一半了。
「他當年可是被黥過面的，但現在一點都看不出來，皮膚光潔如昔，就是這種御葯的功勞。」陳恪笑道：「當年狄元帥凱旋，官家就賜予他一瓶這個，雖然狄元帥沒用，但官家也沒收回，讓他隨時改變主意，便隨時使用。」
柳月娥卻搖頭，表示沒興趣。
「楊景宗你總見過吧？」陳恪笑道。
更何況，蘇老泉文章寫得超邁古
這就是宿命啊！所謂人不能跟命抗，就是這個意思。如果十五年前，他第一次來京城時，就想到這個辦法，他不難博取功名，因為那時候，正是大宋遭受西北慘敗，官家勵精圖治，打破一切陳規陋習，只要是有用的想法就都會採納。然而之後的慶曆新政里，就有很重要的一條，叫——「抑僥倖」！
「狄元帥是樞相，去留只能由官家決定。」陳恪沉聲道：「我最怕有人拿太祖的例子說事兒，所以懇請老師，先行打消官家這層顧慮。」
「賭一下吧。」陳恪笑道：「我贏了，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你贏了，也是如此，就這麼定了！」說完擺擺手，大步的離開了。
「抑僥倖」，就是不許越級提拔人才的意思，從那之後等級制度牢不可破。人人都是體制內的一份子，誰都得維護它。想要功名，可以，考去……想要破例，沒門。
「你怎麼可能做到……」柳月娥搖頭道：「太不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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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著家裡亂，偷出來的。」柳月娥面色蒼白的笑笑道：「從此以後，咱們再沒有一點瓜葛，你也不用理會我爺爺的要求
「……」柳月娥身子微微一滯，點點頭道：「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我要是能做到呢？」陳恪哈哈一笑，望著柳月娥道：「咱們打個賭怎樣？」
柳月娥點點頭，提起那位大爺，京城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人乃是章惠皇太后的叔伯弟弟，年輕時是京中無賴，因為犯罪被黥面刺配，後來與當上皇太后的姐姐相認，一下子飛黃騰達，成為京中一霸。
因為老太爺有吩咐，柳月娥傷好之前，他可以隨意出入，因此陳恪一路暢通無阻，便到了後院的客房中，柳月娥早就等在那裡。
歐陽修卻看得開，還安慰陳恪道：「我這輩子開口就得罪人，虱子多了不癢，不差再多幾個了。」
「沒有……」柳月娥搖搖頭道。
輕車熟路的剪開絹帶，陳恪仔細看傷處，笑道：「終於長好肉了。」
不知道陳恪為何突然提起那個俗人，柳月娥探究地望著他。
其實他心裏挺歉意的，因為這件事，註定要得罪文彥博等一批頂級大臣，然而除了老歐陽之外，陳恪實在無人可求……趙宗績倒是更能在官家面前說上話，但這種頂級武將去留的問題，實在是太敏感了，小王爺肯定要避嫌的。
「哦？」看到苦求不得的庚帖就在眼前，陳恪卻一點也不興奮，道：「怎麼在你手裡？」
「就是你那未來岳父，蘇洵蘇明允。」歐陽修笑道。
回去的路上，陳恪讓船靠在了竹林庵附近……柳家的宅院也不能住了，
說起蘇洵來，此番來到京城，確實不同往常。靠著張方平的推薦信做敲門磚，他見到了文壇盟主歐陽修，歐陽修馬上就喜歡上了這個人和他的文章，並向他的老朋友，宰相富弼、使相韓琦等人推薦。
「不必客氣。」陳恪微笑道：「沒有別的事，明天我就不過來了。」
「老師可以寫信求證。」陳恪一臉坦然道。所謂「君子可以欺之方」，這種事，歐陽修怎麼問得出口？
「狄漢臣今年四十九……」歐陽修面色陰晴不定道：「邵先生真是這樣說的？」
柳月娥點點頭，沒有說話，自從受傷之後，她像變了個人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里也不大說話，每天沒白沒黑的打坐調息。家裡人以為她這是為了儘快痊癒，陳恪卻清楚感受到，女孩身上的傷雖然好了，但心裏的創傷，短時間內難以愈合。
甚至連柳濠這樣的前武將都要避嫌，以免有人認為這裏面有小團體，事情就複雜了。
柳月娥搖搖頭。
陳恪指指面頰道；「你看他這裏的皮膚，有什麼異常么？」
柳月娥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搖搖頭，繼續出神。
「怎麼說？」
「邵先生給他算過命……」陳恪心中暗嘆，他沒法說，我知道歷史啊。只好把邵雍拿出來說事兒。說著，手中露出一枚金錢道：「當年狄元帥平南，邵先生曾遠遠看過他一面，我當時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