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五卷 折桂令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人憔悴

第五卷 折桂令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人憔悴

唱到最後,她不禁臉紅而笑,心中的愁緒都好像隨之減輕不少。
「什麼叫一代更比一代強?」潘氏怒道:「還有,我才是她娘!」
她再去斟酒,卻被陳恪按住手道:「你不是不可以喝酒么?」
杜清霜抖動一下,想甩脫他的手,卻沒能成功,反而被陳恪握得更緊了。
「放手!」杜清霜冷冷望著他道:「我這半年來,常常喝酒,已經習慣了。」
正當她在那兒,暗恨「依前過了舊約,甚當初賺我,偷剪雲鬟」的負心人時,外面侍女輕聲稟報道:「姑娘,陳三公子來了。」
其實今天,也沒有人要求她扮靚,但杜大家還是這樣做了。她沒有坐在桌邊,而是倚窗而坐,看窗外月光如水,水如月光,映出她藏在心中的回憶。
「墜髻慵梳,愁娥懶畫,心緒是事闌珊。覺新來憔悴,金縷衣寬。認得這疏狂意下,向人誚譬如閑。把芳容整頓,恁地輕孤,爭忍心安。
或許是男人天性,一直以來就是這種氣質,深深吸引住了陳恪,他忘記了心中所有事,半點不肯挪開視線。
「也不是,這大半年,我經歷了很多很多。」陳恪輕聲道:「但看到你在等我,就覺著那都不算什麼了。」
「……」杜清霜咬著下唇,用力導致唇色發白。聽他繼續道:「所以無論是那首詞,還是後來的欲擒故縱,都是我接近你的手段。後來我發現,你對音樂有著痴迷的熱愛,便用自度曲來吸引你。你果然就像燈蛾撲火,義無反顧的上鉤了。」
無論潘氏願不願意,五郎的婚事算是定下來了,痛痛快快吃了王家一頓訂婚飯,兩公母便帶著五郎凱旋歸家了。
杜大家穿一身蔥綠撒花軟煙羅裙,外罩一件白色梅花蟬翼紗,內里是粉白色的抹胸,顯得腰若細柳,肩若削成,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便有風華之絕代。她今天顯然是精心修飾過的,不僅用了胭脂、染了腮紅,身上還熏了香,那是一種極淡雅的清香,卻能讓人終生不忘。平日里,為了避免狂蜂浪蝶的騷擾,她是萬萬不會用的。
「清霜。」陳恪去握她的手,杜清霜卻觸電般收回去,他便定定望著她道:「你知道我們為何大半年不見么?」
「誰等你了……」杜清霜低下頭,小聲嘟囔道。
他望著眼前的佳人,只見杜清霜身上,依然透著清冷的氣質,冷冽,恬淡,於事彷彿不起半點塵心,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冷極了。
陳恪的心弦被撥動了一下,他嘆口氣,走到窗外,深深吸幾口冷冽的空氣,才緩緩轉過身道:「清霜,我不是好人,或者說,我就是個色胚。」說著自嘲的笑笑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心動了,我想要征服你。說實話,對男人來講,越是冷若冰山、難以接近的女人,就越有徵服的快感。」
「說重點。」杜清霜霞飛雙頰道。
這是她的老師柳三變的《錦堂春》,杜清霜從來唱不好。她的唱功自然沒問題,只是一來無法把握那種閨中怨情,二是學不來那股子潑辣、傲氣、不拘禮法的市井女性口吻。
回到家裡,賓客還都在,坐下接著喝。席間,又知道四郎和宋端平,也被捉了,後者的婚事,宋輔已經去處理。前者還需要他們兩公母出面,但今天已經太晚了,於是讓人帶話給四郎,讓他在那戶人家,只管好吃好喝,等著明天去領他。
玉人搖搖頭,突然抬起螓首,梨花帶雨地望向陳恪道:「公子你實話對我說,在你心裏,可對清霜有一絲情愫,還是只把我當成個……妓女?」
杜清霜今日難得沒有演出,而是閉門休息。今日她沒有撫琴,沒有譜曲,卻在繡房中擺了一桌精緻的菜肴,碗筷餐具有兩副。桌邊還擺著個銅暖爐,上面燙著酒。
天色漸黑,天音水榭中,水面上倒影著燈火闌珊。
微風吹皺池水,光影瀲灧,彷彿幻化成一張可惡的笑臉,更教她一顆芳心不知繫於何處,只落個六神無主,百味雜陳。不知不覺便掉下淚來,杜清霜便輕聲和著淚唱道:
「重點就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陳恪兩手一攤道:「那晚的月色太美,你太誘人,我要是不衝動,就有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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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剛要說什麼,卻見杜清霜已經淚流滿面了,他連忙湊上前去,輕撫著她的香肩,柔聲道:「清霜,我不是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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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公子春風得意的樣子。」杜清霜道:「自然是極好的。」
「公子不必多想。」杜清霜面無笑容道:「這隻是我去年一個承諾。」
「也是我的一個承諾。」陳恪定定望著她,眼裡放出深情道。
陳恪剛要開口,卻被她用冰涼的手指按住嘴唇,輕聲道:「求求你別騙我,我想聽實話。」
「嗯,好久不見。」陳恪笑吟吟地望著她道:「清霜,你最近還好么?」
「你不問問我好么?」陳恪收起笑容道。
她指指桌邊道:「快坐下吧,菜都涼了。」說著斟一杯酒,敬陳恪道:「恭喜公子高中,清霜先干為敬。」說完,仰脖飲下。
「誰欺侮你了?」陳恪又問。
但是今天,她卻唱出了感覺。那詞中女子的怨,女子的氣,還有女子的潑辣敢為,都讓平素里冷若冰霜的杜大家,產生了深深的代入感。
「以後,我也是。」把那金釵一插上,曹氏大大鬆了口氣,笑眯眯道:「好了,好了,親家母,別那麼激動,讓孩子看笑話……」
杜清霜睜大漂亮的眼睛,她事後反覆回想過那一夜,到底為何發生了那件事,就是沒想到,陳恪竟只打算拿自己當掩護的。不禁氣苦道:「借宿就借宿吧,你幹嘛又動手動腳?」
「終究他還是來了……」杜清霜登時心跳加快,許久才平復下來道:「請他進來吧……」
方才還很有代入感的杜大家,遇到那位真來了,才發現這實在太意淫了,根本沒有參考價值……
最終,杜清霜在他侵略性的目光中敗下陣來,輕聲道:「公子久違了。」
「公子倒真重信守諾。」杜清霜氣苦道:「說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絕不早一天,也不晚一天。」
「還是老樣子,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杜清霜淡淡道。
「公子把我當成了最難抓獲的獵物。」杜清霜雙目有些空洞道:「可惜你處心積慮之後,卻發現我是那樣容易得手,所以興趣大減,便再也不露面了,對么?」
「錯了。」陳恪嘆口氣道:「清霜,我雖然是個色胚,但還不算惡棍。其實我一直很矛盾,我能清晰感受到你對音樂的熱愛,你雖然身在歡場,但身心卻比任何人都純潔。我原先那些齷齪的想法,都是對你的玷污,也是在污染我自己的靈魂。我其實已經改變計劃,很想將知音好友的關係一直保持下去。」
依前過了舊約,甚當初賺我,偷剪雲鬟。幾時得歸來,香閣深關。待伊要、尤雲殢雨,纏綉衾、不與同歡。盡更深、款款問伊,今後敢更無端……」
「難道我自作多情了么?」陳恪瞪大眼道:「明明有兩副筷子的。」
「這閨女,懂事兒!」曹氏開心道:「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啊!」說著一把拉過王綉兒道:「來,閨女,娘給戴上。」便將一根金釵插在她的髮髻上。
詞里唱的是「待伊要、尤雲殢雨,纏綉衾、不與同歡」,簡單說,就是不讓他鑽被窩,以此逼使對方反省和屈服,「盡更深、款款問伊,今後敢更無端。」這簡直是四六不著啊!
「那晚下雨好吧?」杜清霜氣苦道:「原來只是一次衝動……」意識到自己的神態不對,她強笑道:「說清楚就好了,反正我也不需要你負責。」
「拜託。」陳恪訕訕笑道:「我是個很健康的男人,這你是知道的……」
這世上陳公子有很多,陳三公子也不少,但是能讓侍女們此時通稟的,只有那一個。
當陳恪步入她的香閨,杜清霜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再沒有一絲慌亂。
說完她就後悔了,怎麼忘了第一要「香閣深關」,不讓他進繡房呢?但改口已經來不及,只能再想,如果他進房了怎麼辦?
「……」杜清霜望著陳恪,眼裡有些生氣。聽他繼續道:「其實那天晚上,我只是想來借宿一宿的。好吧,我又齷齪了,我把你當成了掩護,想要掩蓋我那晚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