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五卷 折桂令

第二百七十章 夜不眠

第五卷 折桂令

第二百七十章 夜不眠

「你又不怕罪惡感了?」杜清霜嘲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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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汴京城風流無限,煙月作坊何止千家?朱雀門東邊麥秸巷,西邊之殺豬巷;狀元樓外保康街;舊曹門外之南北斜街、牛行街,馬行街、鷯兒市東,西雞兒巷;還有景德寺前之桃花洞、再往北之姜行後巷,都是京中有名的風月場所,期間鶯鶯燕燕何止數萬?更有數不清的幽坊小巷,燕館歌樓,舉之不盡……遍布汴京城中每一處。
「把披風給我就是。」官家還是堅持登上了銀台,便看到了燈火通明的夜汴京,想象著子民們豐富多姿的夜生活,他心中不由感嘆起自己在宮中冷冷清清,羡慕起高牆外面來了。但他終究沒有那位亡國之君的風流,干不出「夜出宮門會名妓」的「雅事」。
「這麼說,我作繭自縛了?」陳恪撓著頭,哈哈笑道:「不過還請清霜指條明路,在下不太在行的。」
「因為罪惡感。」今日之陳恪,比起去歲之陳恪,其老練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他握著杜清霜的柔荑,雙目滿是追悔道:「我一時衝動,毀了我們的芝蘭之交。實在無法原諒自己,竟褻瀆了心中的仙子。強烈的罪惡感讓我久久不敢再面對你。知道么?你對男人的吸引力,幾乎是致命的,我肯定還會把持不住,再次犯罪的……」
這些名妓們的居所稱作河房,亦稱河樓。鳳閣鸞樓都構築得極為精巧華麗,雕欄畫檻,絲幛綺窗,夜裡點亮燈火,倒影水光,斑斕迷幻如仙家居所。這一帶出名的河樓,有幾十家,每一家都住著一位或幾位頂出色的小姐。
「公子這回不怕別人知道了?」杜清霜美目流轉道。
此刻,趙禎正走到銀台門前,聽到傳來樂聲不禁問道:「這是何處作樂?」
「好吧,我從明天開始,但凡有你的演出,必然會去給你送花。」陳恪笑道。
「不委屈。」趙禎難得暢快笑道:「你看這繁華的汴京城,萬民有多少歡樂,寡人就有多少歡樂!」
「因為我知道,若今日再不來,就會永遠的失去清霜……」陳恪得寸進尺,把她的另一手也握住。
不過這些花樓中的聚會,卻大都是名妓們主動招呼的。眼看著下月就要重開評花榜,哪怕平日里名氣再大的名妓,也不敢對這樁花國大比掉以輕心,都紛紛放下架子,灑出大把請帖,把名動京城的王孫、滿腹才華的士人、腰纏萬貫的金主,請到自家裡開起宴會來。
誰成想,這才不到亥時便被攆出來了,回家睡覺太早。想一想,李簡那貨下午邀自己去給顧惜惜捧場,被拒絕後還罵自己重色輕友,陳恪便讓馬車往汴河邊的聽雲軒去了,那裡是顧惜惜的花樓。
于這位官家來說,對外面的繁華汴京,也只有長久的羡慕……和自豪。
「幹嘛要取締?」趙禎搖頭道:「他們又沒礙著寡人什麼,何況,還能讓這冷冷清清的深宮,多幾分熱鬧感覺呢。」說著一指銀台道:「上去看看,望一下宮外的景象。」
最近的調息打坐,使官家的龍體康復了不少。而服下的丹藥,卻讓他總是感到燥熱,因此他喜歡上了夜裡在宮中散步,他覺著那冷風可是使人清醒,也可以使人冷靜。
「為什麼?」杜清霜怒視著他道。
汴京城最有名的姐兒,最紅的名妓,並不在那些嘈雜喧鬧的妓館中。城內縱橫發達的河面上,才能找到她們的芳蹤。
「據老奴所知。」胡言兌輕聲答道:「這是民間酒樓的作樂聲。」
可惜官家看不到,汴京城最旖旎妍麗的一段風景……
「清霜不是仙子,而是紅塵中的一棵被人輕賤的草。」杜清霜的嬌軀,被陳恪熾熱的情話,漸漸溫暖過來,她的雙眸像要滴下水來,「公子把我看得太高了,清霜當不起的。」
「就是讓他們知道。」陳恪放聲大笑道:「杜清霜是我陳三郎的人了,誰也別搶了!」
其中最叫響的有十余家,主人皆是色藝雙佳、技壓群芳的當紅名妓。哪怕你是公子王孫,豪門巨賈,想要登門造訪,一親芳澤,也得提前預約,還得看姐兒們的心情如何。
「我沒有高看你,是你自己把自己看輕了。你太在意自己的過往。其實一個孤苦女子,墜入紅塵,只能身不由己、任人擺布。真正體現你是個什麼人的,是你可以左右自己的時候,你在這些年潔身自高、苦守著貞潔,就說明了一切。」說著,陳恪輕輕攔住杜清霜的纖腰,柔聲道:「清霜,你是個值得人憐惜的好女孩,讓小生重新追你一回吧。」
「唉,大官這皇帝,當得太委屈了。」胡言兌眼圈濕潤道。
除了專門的妓館外,酒樓也是妓女們活動的主要場所。京師的大酒店,大門前都縛綵樓歡門,夜幕降臨,華燈競上,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時常有幾百名妓女,環佩叮咚,倚站在雕欄旁,望之宛若神仙。搔首弄姿,眼波瀲灧,巧笑盈盈,等待酒客呼喚。
但聽了陳恪的話,杜清霜發現自己的心,沒那麼涼了。抽了抽,沒抽回手,只好任由他握著,幽幽道:「那你為何還要來呢?」
還有那些下等妓女,不呼自來,自薦于客人酒宴前唱曲佐酒,自然更是多如牛毛。
「公子不是說,只是一次衝動么?」杜清霜緊咬朱唇,面色嫣紅道。
最誇張的是,就連皇城宣德樓……相當於現在的天安門,往西去也皆是妓家館舍,此刻也正在歡宴不夜天。一陣又一陣,一段又一段,從酒樓秦館女妓指下口中傳來的作樂聲、市民的歡笑聲、絲竹管弦之調、暢懷痛飲之音,竟然飄過夜空,傳入深宮,傳到了官家的耳畔
儘管陳恪無比想要再親芳澤,但他把大話說滿了,用了晚飯,又說了會兒話,便只好怏怏離去。不過對汴京這座不夜城來說,天,還早得很哩……
「有時候老奴真為官家叫屈。」胡言兌也感慨道:「歷朝歷代,都是全天下的人羡慕皇帝夜夜笙歌,哪有咱這樣的?皇帝倒羡慕起百姓來了……」
「這種事,清霜也不在行。」杜清霜單手支頤,掩口笑道:「就看公子的誠意了。」
「這話可是公子說的。」杜清霜本來已被他的情話灌醉了,就要軟在他的懷裡,但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卻又輕巧的掙脫出來,笑道:「這次清霜有了經驗,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到手的。」
「老胡啊。」趙禎扶著胡言兌軟軟的肩膀,微笑道:「皇帝和百姓,哪有同時歡樂的時候?你看那古來賢君,無不是清苦自持。這樣天下百姓負擔少了,方能享受到生民之樂。相反,那些只知道自己享受的皇帝,卻要天下人奉養,百姓食不果腹、賣兒鬻女,哪裡有歡樂可言?你說是寡人一個人樂好呢?還是這普天眾生一起樂好呢?」
像陳恪這樣又有名又有錢又有才的傢伙,自然成了名妓們眼中的香餑餑。白日里,她們都曾像綺媚兒那樣,親自前來道賀並邀請。但是陳恪今晚要赴杜清霜的約,因此全都忍痛推掉,另約日子了。
情話有時候是實話,有時候是謊話,但目地都一樣——給對方灌迷魂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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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已經沒有罪惡感了。」陳恪湊近了,聲音低沉道:「時間像把鋒利的刻刀,已經把那些骯髒的想法都剔除掉;它還像個網眼密集的篩子,沉澱下來是無法拋棄的。清霜,我剔除掉的是那些無恥、虛榮、獵奇、慾念。對你的感情,卻沉澱了下來……」
「呵呵,把妓館都開到皇宮外面來了。」趙禎笑起來道。
「大官,夜裡還冷。」胡言兌道。
今夜,汴京城內,處處酒樓楚館中,都被今科的舉子們佔領。這一群處於青春躁動期的年輕人,終於在漫長的征途后,走到了一個終點,無論是及第還是落地,今日有了結果。高中者頓時身價百倍,需要向人炫耀;若金榜落第,則沮喪至極,巨大的反差,使他們渴望異性的撫慰。於是酒樓妓館中的鶯花事業,便迎來了最繁忙的光景。
「每一個故事開始時,我們都無法預料到結局,任何變化都會使它發生改變。如果沒有那一次,我都不敢奢望能染指清霜。但既然已經走到這條路上來,我們便可以不止做一時的知音,還可做一世的仙侶,這實乃小生之夙願,不知清霜可否垂憐。」
「明天奴婢就跟開封府說,取締了他們。」胡言兌輕聲道。
尤其是汴河上,從金梁橋到州橋,再延伸到相國寺橋,迤邐以至東水門一帶,密簇簇兒地一家挨著一家,住著的莫不是艷驚汴梁的名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