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五卷 折桂令

第二百八十章 傳臚(中)

第五卷 折桂令

第二百八十章 傳臚(中)

「微臣惶恐。」
「當然是好事,不過可能也很棘手。」
「想是微臣。」陳恪咽口吐沫道:「還有些可堪入目的地方。」
「為臣遵旨!」陳恪真心被感動了。
「寇萊公。」
「靠,這太強人所難了吧……」陳恪心裏罵一聲,無奈地抬起頭,使勁擠了擠眼。
那邊陳恪第一次跟皇帝一起吃飯……上次陳希亮結婚,他一直站在皇帝身後……自然放不開,官家已經要漱口了,他才剛吃了一點。
「哈哈哈……」趙禎滿意地點頭道:「聰明,有這個機靈勁兒,寡人可以放心把這差事交給你。」說著把手裡的奏章遞給陳恪道:「看看吧。」
這儂宗旦陳恪知道,乃是那大名鼎鼎的儂智高的同族人。儂智高被剿滅以後,儂宗旦佔據險要地形,聚集叛軍殘餘黨羽,多次出山掠奪大宋境內。
「要是發生了壞事,官家早就去找諸位相公商議了,不會跟微臣浪費這麼多時間。」陳恪道:「但要純是好事,官家也不必親自講,微臣回去看邸報不就得了。所以應該還有什麼事,是微臣能效力的。」
胡言兌也綳不住笑道:「服了,老奴服了,服侍大官三十多年,還沒見過這麼橫不怕的小子呢。」
「你從何得知?」
趙禎平日的膳食非常簡單,吃得既少,還不愛葷腥油膩,胃口也不好,今天因為高興,還多吃了半碗珍珠飯。
「你倒是明白。」趙禎啐一口,正色道:「不錯,寡人看重的,是你雖然膽大妄為,但從不做惡。正如你所說,刺傷了伯母,是因為她虐打你們兄弟在先;襲擊禁軍,擅闖王府,是為了救你父親,也是為了大義。」
「……」陳恪知道,這時候乖乖閉嘴是上策。
「也不是這樣……」趙禎嘿然笑道:「記住一個忠,一個義,其它只管灑漫去做。」又加重語氣道:「寡人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陳恪低頭不吭聲了。
「當然要處罰!重重處罰!」趙禎嚴厲道。
「是啊,這點小手段,怎能瞞得過膽大心細臉皮厚的陳三郎呢?」趙禎皮笑肉不笑道。
「惶恐什麼?」官家不在意的擺擺手道:「別聽他說的,只是一頓飯而已。」
「你知道,寡人為何沒立即法辦你?」官家漸漸斂去笑容,沉聲道:「不管你有多充分的理由,僅憑你刺傷伯母一事,就足以把你刺配充軍了!」
「官家真要想處罰微臣,早就讓官差把我抓了,然後交有司訊問了。」陳恪嘆口氣,心說我又不是二傻子,答道:「怎會在小傳臚時發落我呢?那樣太給大宋朝丟人了。」
「微臣知道,官家是堪比堯舜禹湯的仁君,就算他藏了龍袍,也不會傷他的性命。」陳恪道:「況且,我用的是戲袍,官家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出來,最多也就責罰他一頓……」說著正色道:「但微臣發誓,我對官家,一個字是忠,一個字是敬,絕沒有不忠不敬之意。」
聽他這樣說,趙禎很開心,覺著自己將心換心,收復了這個臣子的心,一邊夾一筷子青菜,一邊笑道:「年輕人不明白啊,清清淡淡、湯湯水水,這是養生之道。」說著看看陳恪那張生機勃勃的臉,嘆道:「年輕就是好啊,年輕就該吃肉!」說著擺擺手道:「快用吧,吃完了寡人還有事對你說。」
「微臣,愧不敢當……」陳恪這個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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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好了?」趙禎的目光停留在一份奏章上。
「你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臭小子。」趙禎的目光,竟有些慈愛地望著陳恪道:「讓朕想到一個人。」
「若不是看在你還算忠義、敢作敢當的份上,寡人豈會跟你費這番口舌?」官家冷哼一聲,語氣放緩道:「六塔河、你冒著得罪當朝公相的危險,也要堅持為民請命;無憂洞、你更是置個人安危於度外,為汴京百姓掃除了這個百年大患;還有十三行鋪,包拯已向寡人密奏,多虧了你挽回的巨額損失,朝廷才能堅持過去冬今春來——」說到這,趙禎有些動感情道:「寡人看到了你的大胆,你的本事,也看到了你的忠義,更領你的情!」
陳恪趕緊道:「臣怎敢比官家吃的還好?」說著嘆氣道:「這御膳也太寒傖了些吧?這也叫四菜一湯?三個都是素的,瞧這清湯寡水的,哪像官家用的膳啊。」
「喏。」陳恪應一聲。
「吃得太飽,那就站會吧,不賜坐了。」趙禎笑道:「知道今天小傳臚,寡人為何來晚了么?」
見官家停箸,陳恪也想擱筷子,卻聽趙禎道:「寡人知道你還沒吃飽。今天這膳食是專為你預備的。」說著站起身道:「知道我在場,你吃不痛快,寡人先去看奏章,你能吃就多吃些。要不,糟踏了不也可惜。」
「至於陷害趙宗暉,那是有仇報仇,也說得過去。可是你敢利用朕,這如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吧?」趙禎怒瞪著陳恪道:「萬一寡人一時腦熱,真殺了自己的侄子,你有幾條命來賠?」
「何人?」
陳恪雙手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份捷報——廣南西路轉運使王罕、知桂州蕭固上報,盤踞在廣源州的廣源蠻首領儂宗旦,歸降朝廷了!
趙禎說完就抽身回到御座了,陳恪這才放下了心。說實話,他今天早晨因為趕著進宮沒有吃好,還真是餓了。既然奉了皇命,自然不再矜持,風捲殘雲一般,把一桌子菜肴收拾到肚子里。
「寡人是不會看錯的,寇萊公正比你還要膽大包天,當年竟敢挾持先帝上前線。他干過的出格的事情,可比你多多了。但是他立得功,也是百年第一的!」趙禎嘆口氣道:「可惜啊,長於謀國、拙於謀身,最後被人陷害,鬱憤而死。」
「必然發生了什麼大事。」標準萬金油回答。
「你當是在表揚你么!」趙禎笑罵道。
「膽大包天!」趙禎重重的一拍御案道:「朕怎麼可能,把榜眼授予你這種狂徒!」
「至於趙宗暉外宅那件假龍袍。」陳恪知道,也不能全然推脫,那樣會顯得太虛偽,便坦白道:「確實是我偷著放進去的,沒別的,就是噁心噁心他,讓他嘗嘗被栽贓陷害的滋味。」
「好了,中午了。」見小內宦端著御膳桌子進來,趙禎端起茶盞,潤潤喉嚨道:「陪朕用膳吧。」
漱漱口,擦擦嘴,才起身去御座邊,行禮謝恩。
「國朝以文教立國,如今已有三代,造就的淳淳君子越來越多,可是這士風也越來越苟且,人人趨利避害、明哲保身。」趙禎一臉沉痛道:「像寇萊公和你這種本事大、膽子大,卻又忠心正派之人,大宋朝實在太少了,就算是為了樹個榜樣,寡人也要留著你。」他搖搖頭,目光凌厲地望著陳恪道:「但是陳三郎。不要以為,寡人今天放過你,就會永遠放過你。你以前的賬寡人都給你記著,以後入朝為官,再敢胡作非為,一併發落!」
朝廷本打算起大軍征討儂宗旦,但知桂州蕭固建議朝廷招安儂宗旦。廣南西路轉運使王罕也認為,倘若儂宗旦憑藉險要的地勢退守山谷之中,一旦設下埋伏以對付官軍,宋軍恐怕不易取勝,那樣,廣西地區的邊患又將再度興起。
「官家謬讚了。」陳恪汗顏道:「微臣哪能跟寇萊公比?」
「官家說我臉皮厚,微臣只能勉為其難厚一點了。」陳恪苦笑道,他發現,趙禎還就吃自己這套混不吝。估計是從來都沒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的原因吧。
「抬起頭來。」趙禎的憤怒來無影去無蹤,突然似笑非笑道:「讓寡人看看,你臉上是否寫滿了驚恐!」
「微臣不敢妄揣。」
說話間,桌子擺好,一共兩桌,一簡一豐。官家在簡單的一桌前坐下,對陳恪道:「那桌是你的,寡人知道,讓誰和皇帝同坐,他也不敢放膽吃。所以給你單開上一席,讓你吃得暢快。」
「讓你揣一揣呢?」
「吃得很飽。」陳恪笑道。
「你為什麼不害怕?」笑罷了,趙禎問陳恪道。
「不錯。」趙禎捻須笑道:「你猜是好事還是壞事?」
看到他那張為表現驚恐,而扭曲起來的臉,趙禎終於忍俊不禁笑出來,對胡言兌道:「怎麼樣,老胡,寡人沒猜錯吧,這廝就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嗯。」陳恪老實點頭道。
「怎麼。」趙禎玩味地望著他:「害怕了?」
「微臣早不指望了。」陳恪垂頭喪氣道:「任憑官家處罰吧。」
「微臣定然奉公守法,螞蟻都不踩死一隻。」陳恪恭聲道。
「陳大人,這是殊榮啊。」胡言兌笑道:「官家上回和臣子用膳,還是送狄元帥出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