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風花雪月
第三百一十四章 錢荒之解（下）
「不必惶恐。」趙禎有力的揮下手道：「把你說得這些，全都整理出來，不要著急呈上來，仔細想想，寫得周全些。」
「微臣惶恐。」
趙禎被陳恪說得一陣激動，半晌才壓抑住激動的心情，啐一口道：「你小子，又攛掇寡人出兵！」
那一夜，官家足足聽陳恪講了四個時辰，胡言兌幾次想要勸官家休息，都被趙禎拒絕了。越是聽陳恪說，官家就愈發明白，自己所點的這個狀元，是如此的不同，他所言種種奇談怪論，都是自己前所未聞的，卻像推開了一扇窗戶，讓他以全新的角度，審視大宋朝的種種弊端。而且清楚易懂，一點不玄奧。
一路上星夜兼程，十余日抵達廣南西路桂州城。
人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傳來了儂智高在大理東山再起，隨時可能殺回來的消息，廣西上下頓時又緊張起來，風景如畫的桂州也變成了一座兵城。
「當然，你的主要任務，還是先把滇銅的問題解決。」趙禎含笑望著陳恪道：「這件事做出成果，你後面的提議才有說服力。」
「唉，仲方不必拘禮，叫我一聲老哥便可。」轉運使王罕，乃是王珪的親叔叔，對於這位狀元及第的小同鄉，自然倍感親近。待看到他身材高大，英武不凡后，更是歡喜異常。
這也許，就是寡人一直在等待的救國良策吧？趙禎自慶曆新政后疏懶依舊的心情，竟然振作起來。
陳恪一行人到了衙門前，馬上就引起了守衛的主意，大聲喝道：「來者通名！」
「萬萬使不得。」陳恪笑道：「下官可是個『死人』，還是低調些好。」
一直行到廣西轉運使司的衙署外，才看到有了秩序。只見大門石獅兩旁，有兩面八字牆，各站著一列甲胄鮮明的高大軍士，嚴密把守著衙署，任何閑雜人等，不得衝撞。
從此以後，銅錢只用於日常的小額交換，大額買賣用銀幣，巨額交易用金幣。而且大戶們肯定會選擇貯藏，價值更高、體積更小的金幣，從而保證流通中的銅錢和銀幣數量。
「微臣明白。」
官家專註地聽著陳恪的建議，默默地想著，他雖然從沒接觸過金融學，但明白那些簡單的道理……如果真如陳恪所言，建立起一套貨幣體系，鑄造一枚銀幣，相當於一百枚銅錢，鑄造一枚金幣，更相當於一千枚銅錢。這便是把金銀也引入進了錢幣中，自然可以大大減輕銅錢的負擔。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官家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恍然道：「既然要鑄金銀幣，得有大量的金銀吧？可這兩樣在我大宋，可比銅還稀罕啊！」
陳恪兩手一攤道：「說句實在的，鑄幣這個環節，蘊藏著豐厚的利潤，朝廷將黃金鑄成金幣，輕輕鬆鬆就可賺取三成以上的利潤，完全沒道理，把金銀排除在法定
「原先不是一直這樣做么？」
「大宋缺不要緊，在倭國、在南洋有的是真金白銀。我大宋或巧取或豪奪，不需要很大力氣，就足以得到可堪國用的金銀。」陳恪沉聲道：「此乃萬世基業，開天闢地以來，我華夏未曾有過金銀銅幣并行，由陛下開創此局面，解百年桎梏，必為萬世敬仰！」
「那高智升表態支持哪一方沒有？」陳恪微微皺眉道。
「定不負官家所託！」
「為臣遵旨。」陳恪恭聲道。
「新任廣南西路轉運判官陳恪，前來轉運使司報道！」陳恪朗聲報上大名，張誠將他的名刺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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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東方微露魚肚白，趙禎兩眼布滿血絲，精神卻出奇的健旺道：「寡人的狀元郎，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啊！」
「沒有。」王罕看陳恪一眼道：「我們還要按計劃進入滇東么？」
「哦？」王罕奇怪道：「這是怎麼說的？」
說話間，兩人進了正堂，分主賓就坐，王罕讓人給他上茶，寒暄幾句，便談起了大理的局勢。陳恪問道：「下官這些日子著急趕路，可有什麼最新進展？」
桂州城是廣西轉運使衙門所在，也就是後世的桂林，山水奇秀甲天下，實乃人間仙境般的去處。但六年前的儂智高造反，讓這裏變成了一座兵城。五年前崑崙關大捷，狄青平叛，對汴京城的大佬們來說
陳恪心說，這不亂了輩分了，苦笑道：「豈敢豈敢，還是叫老伯吧。」
「確實有大變。」王罕捻須道：「探子來報說，楊允賢已經逃出大理，回到謀統……」頓一下道：「另外，高家捕殺了儂智高，不日首級便能送到桂州。」
陳恪便將自己遇刺后裝死，逼得大理段氏向大宋獻土，請求宋軍入滇的事情，簡單扼要說了一遍。
聽得老王罕都笑出淚花來，拍著陳恪的背道：「真有你小子的，可把我那大侄子，嚇得夠嗆吧？」
「去吧，天子劍還在你那裡，灑漫去做吧。」趙禎滿是期望的對他道：「寡人相信你！」
怎麼想，這都是個絕妙的法子，可為何如此簡單的辦法，之前就沒人想到呢？
衛士趕緊進去通稟，不一時，中門大開，一名身穿紫袍，鬚髮皆白的老者，大笑著從衙門裡迎出來：「前日剛收到朝廷行文，想不到仲方今日就到，來得真快啊！」
而如陳恪所言，可以讓所有人都得到好處，無非就是得利多少而已，這樣改革的阻力自然大大減少，成功的幾率大增。
陳恪一路走來，就見著好幾起打架鬥毆，強搶民財的行徑，看得柳月娥柳眉倒豎，幾次想要打抱不平，
「哦……」這都是意料之中的，陳恪點點頭道：「看來高智升是打定主意，不給我們進入滇東的借口了。」
「力度還遠遠不夠。海上的航路，主要阿拉伯人壟斷，我們大宋的工商業，也還太弱小，沒有足夠的產品外銷。」陳恪侃侃而談道：「如今大宋的人口過億，耕地已經開發殆盡，土地兼并愈發嚴重，大量百姓失地。這些人，如果沒有生計，就會變成流民，危害我大宋的江山。而需要大量勞力的工商業，正是安置這些人的去處……」
翌日一早，陳恪便起身離京，正如他悄無聲的來，又悄無聲的走，整個汴京城知道他回來的，都不超過十個人。
陳恪忙翻身下馬，唱個肥喏道：「下官拜見轉運使大人！」
「陛下明鑒，不一定非要靠戰爭才能取得。」陳恪搖頭道：「我大宋工商業之繁榮，他國望塵莫及。凡大宋所出產，必為他國所追捧，一經運抵番邦，即刻增價十倍，轉眼脫銷。我們完全可以把瓷器、絲綢、茶葉等各種產品銷往海外，賺取他們的金銀。」
「你隨意了。」王罕滿面春風的拉著陳恪的手，進了衙署道：「來之前也不說一聲，我好召集廣西文武為你接風。」
「你甭給他臉上抹粉。」王罕搖頭笑道：「我看著他長大，焉能不知他那點膽色？」
城中百姓的房屋，全都被征做兵
「嗯。」王罕點頭道：「人家要專心內鬥，自然得清場了。」
更重要的是，陳恪有具體的解決方案，而且簡單具體，操作性強。尤為讓趙禎中意的是，陳恪一直在做加法，而不是做減法。這一點，是之前任何大臣的改革方案，都不可比擬的……那些大臣的改革措施，說白了就是「損有餘而補不足」，這在道理上，固然是對的，但在實際操作中，問題就打了。因為「有餘的」往往是強力階層，損之必然遭到他們的抵觸，這也是一次次失敗的根本原因。
「一個完整的貨幣體系，應當有金、銀、銅三級貨幣，但我大宋現在只有銅錢，作為唯一的貨幣。所有商品的總價格，都需要銅錢來抵值，又因為銅錢的價值過低，需要的量太大，所以才會造成錢荒。而不鑄成錢幣的金銀，雖然也能參与交易，但根本上說，不能算是貨幣，只能說是一種抵值貴金屬。如果將其鑄造成錢幣，把金幣作為基準貨幣，建立起金銀銅三級貨幣體系，不僅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錢荒問題，更能給百姓帶來極大的便利……同時，朝廷對金融的控制，也將大大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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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內翰鎮定自若，應對從容，可沒表現出一點害怕來。」陳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