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奇迹之城（下）

這就是當初宋人選址，令高陞泰抓狂的原因——條件實在太苛刻了。

北盤江的水，通過高架的引水渠，引水進城后，將儲藏在蓄水塔中。沉澱之後，通過葉脈般的溝渠分配給各個街區的公廁、澡堂和住戶中。

「怎麼可能那麼快？」宋端平不通道。

如今展現在宋端平和楊世鐸面前的，是一個立體的城市設計。除了他們慣常概念中的街道、街區、河道、廣場設計外，還有架設在空中的高架引水渠……這是城市建設在高地，必須付出的成本。而大宋境內的城市，為了取水方便，大都建在低處，各種弊病也由此而生。

「宋宣贊，大帥有請。」參軍拱手相讓道。

他還看到無數的滑輪、槓桿，組成的精巧器械，輕鬆將這些沉重的石板，運送到工地各處去，然後由工匠們，像搭積木一樣，組裝起來，一棟房屋的雛形很快便形成了……

不知不覺，來到了接近山頂的一片平地上，只見用草席搭起的涼亭下，站著幾個宋朝官員，為首穿緋袍的年輕人，正是他曾經見過的大宋狀元陳仲方。

「不信咱么打賭。」陳恪笑望著自己兒時的夥伴道。

這讓陳恪身邊的官員很不理解，怎麼還有人，越是聽說差事難辦就高興呢？對此，陳恪只能報以高深的微笑：「你們不懂技術官僚的悶騷……」

排水道則在地下，同樣如葉脈一般，主排水道竟高達一丈，除了排污還有泄洪的功效。

除此之外，選址還應當考慮安全性、交通便利、城市空間等因素。

明白他的意圖后，王韶等人自然要請示在大理城的王珪……王珪與范鎮是平級，且都是欽差，還真不好說誰聽說的，不過王珪有恬退之風，讓他們派侍衛將楊世鐸送到繕闡府去，由范父子做決定。

一路走來，楊世鐸都驚嘆到麻木了，到最後心裏只剩一個念頭，那就是天朝實在太偉大了，有生之年，一定要去汴京朝拜一番。

在這些令人無比震撼的設計基礎上，才是他們所熟悉的道路、街巷、運河、府衙、市場、兵營、學堂等設計……

「怎麼樣，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待兩人看完圖紙之後，陳恪笑問道。

「太太……太震撼了。」楊世鐸都震撼的說不利索話了，大宋朝的手筆，已經超過他想象了：「我太太……太希望看到這座城市建起來的樣子了。」

「花費不了太多。」陳恪笑道：「就我手裡這四萬兵，一個冬天，明年開春就能看到這座城市的雛形。」

一看見宋端平，陳恪便大笑著迎上來，兩人親熱的互相拍了拍肩膀，宋端平便把身邊的楊世鐸介紹給他，意思是，千萬別說漏了嘴。

沈括和蘇頌便按照他的要求，給出了具體的擇址條件——那裡應當是高地，無霧無霜，氣候要溫和，不冷也不熱。此外，還要避免在沼澤地的附近。因為早晨太陽升起時微風吹過城市，如果微風帶來的霧靄混合了沼澤地的霧靄，沼澤地生物的有毒氣息就會漂浮到居民的身上，長時間必然引發疫病。這一點，在大理可謂至關重要，因為這個年代的雲南，到處是充滿瘴氣、滋生瘧痢的濕地。

道明來意后，他被用吊籃接進了關中。也第一次見到了，把楊家擋在關外一百天的宋朝官員。

知道事關重大，又怕半路有人加害，王韶等人讓楊世鐸剃了鬍子，換上大宋禁衛的衣裝，然後護送宋端平宋大人，去東川宋軍大營彙報工作。

「我的天，這是要修萬里長城么？」看著這副景象連宋端平都驚訝極了。

為了讓未來的東川城符合要求，陳恪也親自加入了設計者的行列，經過十幾天的激烈討論，今日終於定稿了。

「這哪是修兵營，這分明是在築城。」楊世鐸更是暗暗咋舌道：「如此浩大的工程，看來宋人定然是要留下不走了……」

※※※※

一路無話，五日後抵達東川軍營，只見這裏已經變成一個熱火朝天的大工地。

楊世鐸便屁顛屁顛地跟著，來到了一片繁忙的工地上。他看到，工地被幾條縱橫交錯的深灰色堅硬道路，劃分成若干區域，有的區域里，是成片的石灰窯，正裊裊冒著黑煙，有的區域，則擺著上千個模具，有工匠將一擔擔的灰色粘稠物傾倒進去；有的區域，則擺著澆注好，待使用的長方形石板……是的，他沒眼花，那些堅硬的石板，確實是用模具澆築出來的，就像做豆腐一樣。

陳恪又向他們介紹自己身邊的官員，那個三四十歲，身材高大的叫蘇頌，字子容，官任館閣校勘。另一位白面矮小的叫沈括字存中，原任海州沭陽知縣，都是被陳恪點將，稀里糊塗跟著他南下的。

第二日，楊世鐸打著白旗，出現在龍首關前。

世上最好大喜功的有兩種人，一是狂妄的政客，一是瘋狂的科學家，當這兩種人湊齊后，就是眼前這幅景象了。

楊世鐸雖然口上連稱不敢，一雙眼卻瞪了起來。

千挑萬選之後，最終選定了這處位於繕闡府北的臨江壩子上，建築未來的東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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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明身份之後，衛士進去通稟，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名參軍出來相迎。

陳恪卻不以為意的笑朗聲笑道：「早聽說楊軍師有大理第一智者之稱。來得正好啊，這東川城的圖紙今日定稿，快幫我們參謀參謀。」

隊伍靠近了，便見一個木柵欄、鹿砦、拒馬組成的傳統營寨橫在眼前，守備森嚴。

「打賭就打賭！」宋端平笑道：「我倒要看看這究竟是座奇迹之城，還是牛皮之城！」

起先兩人還有些抵觸，畢竟一個在人間天堂、一個在京城做官，日子過得都很滋潤，卻稀里糊塗要從軍南征，換了誰都會有情緒。但是見面之後，陳恪宣布了他們的任務——貫通北盤江、紅水河水道，並告訴他們工程十分有難度時，兩人全都來了勁兒。

范鎮親切的接見了他們，對楊家的態度表示了讚許，但到底答不答應，卻說還得等到人齊了，再作商議。便安排了筵席款待二人，宋端平看了陪坐的一干文武，卻不見陳恪的身影，不禁暗暗奇怪。又怕有什麼忌諱，只好忍著不問。

一層層通傳之後，宋端平帶著楊世鐸，來到大營參見范鎮。

選址之後，是具體的城市規劃。按照蘇頌和沈括的理解，無非就是城牆的設計、城區的劃分和道路的安排。但陳恪著重提出，城內的衛生條件也至關重要，為此他給出三點要求，不受污染的輸水道，通暢的排水道和足夠的公共浴池和廁所。

「肯定是想問仲方哪去了。」范鎮笑道：「那傢伙這些天，和幾個他從內地調來的官員，就吃住在工地上，說是要規劃未來的東川城。」說著苦笑道：「老夫也去湊過熱鬧，可實在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首先是城市地點的選擇，陳恪的要求十分苛刻，他認為城市地點的選擇，首先要以居民的健康為重。

「東川不只是我大宋的軍營，也不只是未來的礦業中心、錢業中心，更是向大理人展示我大宋強大實力、偉大文明的舞台。」對這座城市的期許，陳恪如是說道：「要讓這座城市，有磁石一般的吸引力，吸引大理人、大宋人、乃至交趾、暹羅、緬甸人來這裏生活。不只是因為銅礦、銀礦，而是因為這座城市本身！」

蘇頌和沈括兩個隨軍出征，一路勘探水道，探討施工方案，等到了東川，已經拿出了一個成熟的計劃。但陳恪馬上給他們新的任務——為未來的東川城作設計規劃。

吃過飯，宋端平就去寨后的工地上的找陳恪，楊世鐸想儘可能了解宋人，死皮賴臉要跟著。宋端平本不想讓他去，但前來迎接的官員卻說無妨。

大宋朝，乃至中國古代史上最偉大的兩位科學家的心靈，豈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成本，你考慮過成本了么？」宋端平卻冷靜道：「要營建這樣一座城市，需要多少木料、多少石材，多少人力、多少時間？」言外之意，未免也太好大喜功了吧。

看到那些只是二十齣頭的小夥子，楊世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一經交談，他便沒了小覷之心，不禁暗暗感嘆，大宋果然是人傑地靈的天朝上國，如此出色的年輕人，在大理一個也找不出來。

從來路遠遠望去，軍營依山傍水。山坡下，無數赤著上身的兵卒在挖地基，這些挖好的地基沿著山樑蜿蜒而上，竟然一眼望不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