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六卷 風花雪月

第三百五十九章 狀元島(下)

第六卷 風花雪月

第三百五十九章 狀元島(下)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遠處的官差要按捺不住,現身維持秩序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白衣少年排眾而出,提出要和那個兇手作生死斗。並保證,如果自己輸了,就放他們走。
那兇手按捺不住,排眾而出,雙方在眾人的見證下,定了生死狀。便在眾人讓開的街面上,相對而立。
見這麼長時間,開封府都沒來人。遼使約莫著此事不能善了,不如應了他這一場,便看看自己那手下,只見他早就被罵得血灌瞳仁,像要把宋人撕碎的樣子。
只聽鐺的一聲,同時震耳的慘嚎響起,那遼人的鼻骨粉碎,滿面鮮血!他就是抗擊打能力再強,也禁不住這一下。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說!」陳恪冷聲道。
「六郎?」陳恪一陣手心冒汗,在他心中,六郎總是那個拖著鼻涕的小弟弟。卻才意識到,他已經是十七歲的少年了……
其實再正常不過了。因為,這個千年前的世界上,只有這汴京城才能為一顆來自千年後的靈魂,帶來熟悉的感覺……這是夢裡的故鄉。
但那遼人身經百戰,筋骨鐵打銅鑄,竟能在劇痛中穩住心神,抽出袖中的短刃,便朝六郎小腹刺去,逼他收腿自保。
聽著周定坤的描述,陳恪恍惚回到了前日,汴京安遠門下。
「還有我!」一個留著短髯,面白如玉的曹評聯袂而出,遼使此來,他是接待人員,對方也知道其皇親國戚的身份。
遼國使團大聲鼓噪著為己方打氣,但旋即就被宋人的聲音壓過,直到一點都聽不見。他媽的,知道什麼叫客場作戰么?
只見陳季常好整以暇地站著了,緩緩抬起手來,用食指勾了勾。
「我一到登州,就已經向朝廷報告了。」陳恪沉聲道。
六郎卻不為所動,又是一膝頂在他的下巴上,遼人的下頜骨登時碎裂,破布袋一樣往地上摔去,卻被陳季常再次兩手扶住脖頸。
「就這麼放了?」陳恪登時兩眼通紅,要吃人的樣子。他在大理、在日本,好容易建立起的自豪和自大,剎那間片片粉碎。
只看了一眼,他便合上那木匣,問道:「一切都好吧?」
那遼人腦筋再笨也知道這是挑釁,他怪叫一聲,撲上前去,雙手摟住陳季常的腰,腳下猛然使著絆子……這是契丹摔跤之法,後來也被稱為蒙古式摔跤。
歡門綵樓下,還是那樣的車水馬龍、人流如川,叫賣聲、唱曲聲、說話聲、吆喝聲,嘈嘈切切。騎驢的、挑擔的、趕路的,他們戴的帽子有仙桃巾、幅巾、團巾、道巾、披巾、唐巾等,花團錦簇,令人目不暇接。
在馬車上坐定后,周定坤首先奉上一個小小的紫檀木匣。陳恪接過來打開,便見紅色絨面內襯上,嵌著一枚寶石戒指。寶石很大,透著神秘的黑色的光,這是一顆無價的黑色鑽石……因其舉世無雙,幾乎無人認識。
「血!債!血!償!」陳六郎一字一咬牙,喝到「償」字時,雙手猛然一扭,便聽讓人毛骨悚然的咔嚓一聲,那遼人竟被他硬生生拗斷了脖頸!
六郎卻不避不讓,一膝頂在對方的鼻樑上。契丹人的利刃也刺中了他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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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先一條船的甲板上,立著個身藍色錦袍,肩披黑色斗篷,腰懸碧玉翡翠的長身男子,正是離京兩年之久的陳恪陳仲方。他望著熟悉又陌生的汴河兩岸,但見兩岸鱗次櫛比的兩三層木樓前,扎著五顏六色的歡門綵樓。
大宋嘉佑四年二月,全天下的目光,再一次匯聚到汴京城。時隔兩年之後,又一次掄才大典如期舉行。這是官家趙禎兌現承諾,特別加開的一科。而主考官也毫無懸念的,由上次大殺太學體的歐陽修擔任……
「是唐手。」楊家畢竟是沙場上出來的將門,楊懷玉在這方面,要比曹評見識高:「是一種極其兇猛的搏殺術,它每一次出手都講究用盡全身力量,契丹人剛開始大意了,想試探一下六郎的深淺。但沒防備他一出手就用盡全力,猝不及防挨了一下,沒緩過勁兒來,又挨了第二下……」
「你怎麼保證他們都聽你的?」遼國副使看看這少年,雖然個子很高,但分明才十七八歲。而自己那名手下,精擅各種格鬥之法,在大遼最精銳的皮室軍中,都是頂尖的高手!
「今年正月過年,前來朝賀的遼使,點名要杜大家出場。杜大家已經停唱,這是京城盡人皆知的。但他們胡攪蠻纏,竟衝到天音水榭去找她。」周定坤低聲道:「李大人得到消息,先一步趕過去,雙方在門外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繼而拔刀相向。但他們是遼使,李大人也不敢傷他們,遼人卻不客氣,一刀刺中了李大人的大腿。李大人的手下和他們廝殺起來,這時候,開封府的兵丁也到了,隔開了雙方。」
「大人失蹤這段時間。」周定坤嘆口氣道:「發生了一些壞事。」
「李全李兄弟……」周定坤鼓足勇氣,低聲道:「走了。」
陳恪點點頭,大步下了船,登上了等候多時的黑色馬車。至於柳月娥和他那三十六名日本侍女,為了避人眼目,在進城前便已下船。
這其中,有一支由五艘平底漕船組成的船隊,安靜的駛向汴河碼頭。
「李大人失血過多,王太醫都沒救回來……」周定坤見陳恪臉色已是一片鐵青,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往下講。半晌才接著道:「百姓群情激奮,但兇手的身份是遼使,開封府不敢擅專,就報到朝廷上,結果上面讓偷偷把人放了。」
「夠了!」遼使一看,再打下去,他非得被打死不行,趕緊喊停。身邊的侍衛也拔刀上前搶人。
那契丹人反應倒也快,手一撐地,便彈了起來。還沒站穩,就見一道黑影閃過,胸口又重重中了一肘。痛得他眼前一黑,似乎胸骨都被撞斷了。
※※※※
「好吧。」於是他點頭道:「徒手還是白刃?」
「我現在就要知道。」陳恪皺了皺眉。
「他這是什麼招數?」曹評見過這為少爺練武,那真是要多花俏有多花俏,怎麼突然使出這種簡練至極的殺招來了。
「朝廷倒沒什麼……」周定坤又嘆口氣道:「且那件事發生在一個月前,當時還沒有大人的消息。」
「去哪了?」陳恪皺眉道。
當然生活還要繼續,汴京城依舊繁華似錦。護龍河、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經過一冬之後,全都蘇醒過來,變得綠波盈盈,戲弄著兩岸楊柳裊裊的倒影。河面上,千帆競發,百舸爭流,運載著來自五湖四海的貨物和旅人,向京城各處碼頭駛去。
「這……」周定坤面露難為之色,憋了好一會兒才道:「大人回去就知道了。」
群情激奮的汴京百姓,將桀驁不馴的遼國使團擋在門內。遼使雖然人不算多,但多年來在戰場上形成的優越感,讓他們根本不怕這些手無寸鐵之輩。何況,開封府的官兵也該來了吧?到時候,他們自己人就把自己人驅散了……
「歸西了……」周定坤滿面黯然道。
「事情還沒完,前日是使節離京的日子。那廝便藏在使團中,大搖大擺的出城去。卻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被百姓攔在城門口。」周定坤繼續講道:「遼使有恃無恐,集結在一起,等著開封府來救。這時候,六郎出現了,要和那兇手簽生死狀決鬥。」
「我來保證!」一名虎背熊腰的漢子走上前來,乃是一身便裝的楊懷玉。
這枚戒指,就是支配陳恪名下所有產業的憑證,他不在汴京這幾年,一直由財務官周定坤來保管,並藉此打理他的生意。現在陳恪回來,自然要物歸原主。
曹評和楊懷玉緊緊盯著場上,一旦有什麼意外,準備出手救人。
「隨便。」陳季常除下黑色外袍,露出裏面的短打扮,卻是兩手空空。
這舉世無雙的汴京城呵,連空氣都帶著繁華氣息……陳恪閉上眼,深深吸口氣,那種滿足和放鬆,竟然有種遊子歸鄉的感覺。
船隊在汴河碼頭緩緩靠岸,待到纜繩繫緊,踏板放下,留守京城的周定坤便登上船來,向陳恪深深施禮,恭聲道:「馬車已經備好,這裏的事情交給下面人即可。」
「怎麼回事?」陳恪登時脊背發涼。
兩人對話間,便見六郎雙手按住那契丹人的腦袋猛然下壓,同時飛起一膝頂了上去。這下要是打實了,必然滿臉開花。
陳季常自幼跟三個兄長學習武術格鬥,加之天賦驚人,早就對各種格鬥技術瞭然于胸。對方雙手剛挨上他的腰,他的身體已經前傾,一肩撞上去。等對方抬腳使絆子時,他的肩頭已重重撞到對方胸膛,此時對方一腳懸空,支撐腿受不了撞擊力,登時摔向地面……
真見鬼,老子在汴京城才住了一年好不好。他不禁暗笑自己太過痴迷這世上獨一份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