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三百九十八章 別了，耶律洪基（下）
接過來，一口氣把水喝光。陳恪又遞給他一碗鮮筍鯽魚湯，以解宿醉。
「沒有，就是唱了首《踏莎行》。」陳恪笑道：「還讓我倆給你伴奏。」
「我的國家，我的民族，你們何時能從優雅無助的天鵝，變成兇猛無敵的鷹啊！」趙宗績仰天長嘆。
趙宗績接過碗，喝了兩口，問道：「我昨天沒胡說八道吧……」
「嗯。」趙宗績點點頭，感激地望著陳恪道：「好兄弟……」
一覺睡到次日中午，趙宗績才起來，就覺著頭疼欲裂，喉嚨更是像著火一樣。
所以歡送的宴會十分盛大，不僅宮帳中擺滿了酒席，帳外還設了數里長的山棚。端著酒水肉食、穿行其間的奴僕，足有上千人之多。
因為耶律洪基這一招，正中要害。趙宗績深知，大宋朝不乏國賊。現在遼人繞過自己，去跟京城的大人物們談判，恐怕不難成功……
把弓拋給手下，趙宗績收回目光，對蕭峰道：「只要有我趙宗績在一天，你們遼朝，便休想損害我大宋一毫，休想！」
他的腰越來越低，整個背都與地面平行，歌聲也越來越低沉：
那海東青躲避不及，翅膀正撞在箭桿上，一聲悲鳴，身子打著圈便往下墜。但這種鷹神俊無比，墜到一半便穩住身形，再次飛了起來。不過那群天鵝也已藉機逃之夭夭，向來百發百中的超級獵手，這次竟失手了……
「
樂聲漸緩，他的劍勢也漸緩，開始嘶聲長歌：
遼主金口一開，談判到了盡頭。不知怎地，看著這兩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宋人，他卻沒有挽回顏面后的快感，而是神情複雜道：「明日，寡人在王帳設宴歡送貴使……」
樂聲起，趙宗績踏著鼓點，揮灑縱橫，劍鋒所指、寒芒逼人，長劍過處、帶起一陣勁風。隨著樂聲越來越急，他的劍也越舞越快，如破雲貫日，大開大闔，如怒浪卷霜雪，一片水銀瀉地。
見陳恪為自己考慮的這麼周全，趙宗績心裏一暖，比喝醒酒湯還管用，露出笑容道：「你這麼一說，我心裏就敞亮了。總算是沒白忙一趟。」
它們身後，有一隻體態矯健的獵鷹，像飛鏢一樣追擊，原先兩者距離很遠，但一眨眼，就迫近了不少。
「雄風高唱大風歌、昇平歌舞添情趣……」
「沒有要不，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陳恪搖搖頭，冷靜道：「由『皇叔』、『皇侄』，改稱南朝、北朝皇帝，不是不可接受。事實上，朝中很多大臣，都對我大宋官家，與夷狄稱兄道弟深以為恥。」頓一下道：「但是，這不該是我們答應的事情。如果我們越殂代皰，肯定會有人攻擊我們喪權辱國。如果我們堅持下去，又有人會說我們作梗阻撓、
倒是陳恪，因為痛失愛駒而一直情緒不高，此刻倒顯得很冷靜。他讓人拿兩瓶「仙露」，整幾個小菜，陪著兩人喝起來。
唱罷，轟然倒地，鼾聲大作。
帳外天高地闊、一望無際，趙宗績的心情卻壓抑的快要爆炸，他抬起頭，深吸一口草原帶著馬糞味的清新空氣，看到高空中有一群天鵝倉惶的飛過。
所以那一箭，看似威風，實則悲涼……
耶律重元做賊心虛，心虛氣短道：「是陛下說，他倆是未來大患的。」
「番兒未去、天時地利與人和，西酋誰敢輕相覷？」
趙卞也醉眼惺忪，便拿起火鉗子，在瓦罐上敲打起來。陳恪見狀，微微苦笑，從袖中掏出一支柳笛，嗚咽著吹奏起來。
「說什麼呢。」陳恪輕聲安慰道：「不要貪心不足了，這次你已經是勞苦功高了……一分錢歲幣都不增，這是實打實的大功勞，誰也奪不走。等回到國內，你必然名揚天下，你的堅持和勇氣，也必然給官家和相公們，留下深刻印象。」
「趙宗實……」提到這個名字，趙宗績深情一黯道：「命真好。」他這個感慨不是一天兩天了，備胎的備胎，總是會很羡慕備胎。但今天這個語境下，是在鬱悶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卻又泡湯這茬。
「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耶律洪基笑道：「我父皇在世時說過，不怕宋朝能人
遼主在他的金色大帳中，設宴歡送宋使。
只見那長箭如流星般射向高空，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就在那海東青正要擒住最末一隻天鵝時，箭頭射到二鳥之間的縫隙處。
「總之，怎麼做都是錯，所以還得感謝遼主，為我們解決了難題。」說著，他笑道：「回去后，我們把兩國的談判紀要往朝廷一交。不信你去看呀，我們沒有據理力爭么？都把遼主逼出來了，誰也沒法說閑話。」
「可惜。」趙宗績終於感到好受點，卻又嘆氣道：「耶律洪基突然抽風，要不……」
這話不僅蕭峰聽見了，走出長春帳的遼主也聽到了，望著趙宗績雄姿英發的背影，他突然有些害怕，輕聲道：「若讓此人當了宋朝的皇帝，我遼國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頓一下道：「還有那陳學士，實乃興邦之才也……」
「拿弓來！」此刻，已經離開王庭，侍衛趕緊將他的「射虎」奉上，趙宗績彎弓搭箭，便朝空中瞄去。
侍從將宋使引到金色大帳中，與遼國的皇帝、皇后、皇太叔等一干重要人物同座。
「開什麼玩笑？」耶律洪基奇怪的看他一眼道：「皇叔，你是真心想打仗啊？」
「是。」陳恪點點頭道：「趕緊拾掇拾掇
帶著這樣的憂慮，一行人回到營帳，趙卞說，差事告一段落了，我們總結一下吧。
「那是我聽錯了。」耶律重元鬱悶道。
「慚愧……」趙宗績苦笑道：「還是做不到寵辱不驚。」
「謀臣樣樽俎，飛雲驟雨，三軍共戮力！」長劍一擺，他飲一口烈酒，繼續唱道：
「去他媽的差事，老子只想喝酒！」趙宗績卻粗魯道。
不管談判結果如何，陳恪三人都已經贏得遼人的敬重。這幾個月來，他們的風度、才學、對國家的忠誠、堅持，都給遼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然，還有那場永世難忘的球賽……
「你才二十啷噹歲，幹嘛學人家寵辱不驚？」陳恪笑道：「是不想輸給趙宗實吧？其實他那也是裝的。」
「這是什麼道理？」耶律重元奇怪道：「一個張元能興夏，千百個比張元厲害的，卻能把宋朝害死？」
「多謝陛下……」兩人行禮，告辭出帳，蕭峰和李偐代皇帝送他們出去。
一碗水遞到面前，趙宗績抬頭一看，是穿一聲便裝的陳恪。
「鼐鼐樓台，草迷煙渚，飛鴻驚對擎天柱！」
「知道！」趙宗績低喝一聲，左手穩穩托住神弓，更無絲毫顫動，右手運勁，將弓拉成滿月，左臂微挪，右手五指鬆開，動作一氣呵成，充滿了力量之美。
趙宗績射這一箭，與其說是示威，不如說是
「好，喝酒。」趙卞點點頭，竟也爆粗道：「去他媽的談判！」看來老先生也忍了很久了。
「我父皇說，一條龍呼風喚雨，兩條龍二龍戲珠，三條龍就要決一雌雄了。」耶律洪基笑道：「這麼多能人，到底聽誰的？不得爭一爭？可對手也是能人，你能贏了么？所以就會一直打，打到宋朝完蛋，也分不出勝負的。」說著哈哈一笑道：「所以啊，有什麼好擔心的？放鬆點，好好享受生活吧。」
「哈哈哈……」耶律洪基大笑道：「我說過么，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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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宗績很快就醉了，他拎著酒壺，一按腰帶，手中便多了把閃著寒芒的寶劍，高聲道：「仲方，為我吹笛，夫子，為我擊缶，踏莎行！」
本來就是這樣，想指望一場球賽，就贏得國之大事，那遼朝離亡國也不遠了。歸根結底，還是實力使然，誰的實力強，誰就可以亂來，弱的一方用盡手段，最後也只能受著。
樂聲變急，一個金雞獨立，長劍猛然遞出，他的歌聲也高亢起開：
「神經……」陳恪聳聳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蕭峰眼力了得，立刻就看出，他竟想射那隻獵鷹，趕緊出聲道：「使不得，這是我們王上的海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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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望著皇帝搖搖晃晃離去的背影，耶律重元苦思不得其解，這廝到底是聰明，還是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