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三百九十九章 返京（上）
那廂間，陳恪也呆住了，他那因融合了兩個靈魂，而比常人多開發了一倍的大腦，竟然當機了……
但看見之後，又難免失望，因為這位遼國國母，身穿披金掛玉的契丹宮廷盛裝，看不出身材如何。臉上更是塗著一層金色的粉底，也看不出相貌如何……宋人來遼國時間不短，對此間風俗已有所了解。知道契丹女子中有種非常奇特的面妝，稱為「佛妝」，乃是用一種黃色粉末塗染于頰，既具有護膚作用，可讓皮膚潔白如玉，又可作為妝飾，看上去如金佛之面，故稱為「佛妝」。
蕭皇后將酒遞到他面前。
「外臣……」陳恪這才緩過勁兒，定定神道：「外臣確實被鎮住了，沒想到皇後娘娘才情如此之高。」
陳恪便接著她的畫面，繼續道：
回去的路上，趙宗績小聲問陳恪道：「你今天不正常啊……」
陳恪瞥一眼那金面盛裝的契丹皇后，卻覺著有些面熟，不過人家是皇后，也不能老端詳，所以就沒再看。後來一想，既然叫蕭觀音，估計長得跟觀音菩薩似的，再塗上金粉，就更像廟裡的觀世音了……
腹中驚怪有新姜，元是江南經宿食……」
皂旗低昂圍漸急，驚作羊解凌空飛。」
陳恪這次很快對道：
「平沙軟草天鵝肥，胡兒千騎曉打圍。
「天鵝之飛鐵為翼，射生小兒空看得。
兩人的手都微微發抖，都想避免
宋人登時便被鎮住了，這蕭觀音果然名不虛傳啊！不僅詩極好，聲音更是悅耳之極，沁人心脾。有這樣天籟般的聲音，想必是個絕世美人吧，不然如何般配……
遼人最高檔的國宴，還是很像樣子的。當然，主食還是那些又腥又膻的鳥玩意兒，這個改不了，只能說是比一般宴會上，烹制的更加精細一些而已。但飲食皆用金、銀、玉器，還有山蔬野果雜飴蜜餞，宋人倒也不至於無從果腹。
「陳學士，怎麼還不接呀？」琵琶聲停，耶律洪基笑道：「莫非被我家皇后鎮住了？」
引得帳中哄堂大笑，契丹王公們捧腹道：「早聽說陳學士不近女色，皇后敬個酒都緊張成這樣，莫非還是個雛兒？」
一春浪蕩不歸家，自有穹廬障風雨。」
卻聽一個水靈靈的聲音道：「站住。」
對宋人來說，能在臨走之前，見一見傳說中的蕭觀音，也算是幸運了……上次在球賽上，只是驚鴻一瞥，啥都沒看清。
「好！」在場的王公，就是愛極了陳學士這份風流洒脫勁兒。而那些有些詩情的，更是對他把握契丹人風情之精到，而嘆為觀止。
「本宮也敬你杯酒。」蕭觀音伸出纖纖玉手，捧起一隻玉杯，深吸口氣
「留在我大遼做官吧。」耶律洪基見陳恪飲下一杯，笑道：「我封你做宰相！」
「……」宋使集體黑線，若非對方是遼主，這是在遼營，絕對直接操板磚上了。
那廂間，蕭觀音也冷靜下來，接道：
「是。」琵琶聲續，陳恪稍一沉吟，便接道：
「仲方這點不錯。」身後，趙卞點評道：「非禮勿視。」
「平章俊味天下無，年年海上驅群胡。
陳恪失魂落魄道：「我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春來草色一萬里，芍藥牡丹相間紅。」
「多謝陛下厚愛，只是聖人云，忠臣不事二主。」陳恪不大敢看耶律洪基，低著頭道：「下官不才，不敢違背夫子教誨。」
「娘娘不必客氣，能與娘娘共作一詩，是外臣的榮幸。」陳恪舉起雙手。
這聲音，他絕對聽過，而且畢生難忘。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竟合作出一首二百句長詩，盡展遼國的風土人情、衣冠人物，堪稱精美絕倫的鴻篇巨製。
陳恪從來不知道，人的聲音竟然有如此強的表現力，竟能同時聽出數種複雜之極的感情來。
「想死？」趙宗績驚道：「怎麼了？」
「大胡牽車小胡舞，彈胡琵琶調胡女。
宴會的禮儀曲樂倒是僅見，而且要比宋朝的更加豐富多彩。
※※※※
「哈哈哈哈……」聽到大宋第一才子的肯
「皇上……」那蕭觀音聲如蚊蠅道：「還是不要了吧，妾身今日不適……」
「唉，我看這個聖人啊，是個大禍害。」耶律洪基感慨道：「你們漢人早晚要被他給害死，不過我們遼人，也逃不了。」
這是描繪遼人在海上獵天鵝的景象。
每行一次酒，便會有不同的樂曲。酒一行，觱篥起，歌。酒二行，歌。酒三行，歌，舞女入。酒四行，琵琶獨彈。餅、茶、致語。食入，雜劇進。酒五行，闕。酒六行，笙獨吹，合《法曲》。酒七行，箏獨奏。酒八行，歌，擊架樂。酒九行，歌，角觝……
蕭觀音深深看他一眼，點點頭，輕啟喉嚨，吟出第一片道：
「海東健鶻健如許，韝上風生看一舉。
據說，這套宴會安排，是當今皇后蕭觀音設計出來的，就像後世的文藝晚會，節目豐富而別緻，又和酒宴有機的結合起來，保證賓主盡歡。氣氛很快熱烈起來，這時候，較量已經沒有意義，雙方放下恩怨，盡情享受這最後的相聚。
遼主也十分高興，斟酒一杯，賜予陳恪。
那一夜，那婉轉銷魂的嬌吟……
那蕭觀音聽起來，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她知道，對方這片詩，是寫給自己的，不禁又羞又怒，卻感覺有些濕了。虧著面
「唉，讓你作你就作，不要掃興。」耶律洪基不在乎道：「又不是騎馬打仗，還得身上有勁兒才行。」說著又笑道：「寡人讓琵琶，為你們伴奏。」
陳恪臊得滿臉通紅，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遞迴蕭觀音手裡，重新謝恩，逃也似的回了座位。
「皇后，你怎麼也愣住了？」耶律洪基皺眉道。
萬里追奔未可知，划見紛紛落毛羽。」
不過據說佛妝只在冬春寒風凜冽之際，女子為了護膚時才流行，現在接近夏天，就沒見著有弄成這樣的。
「遵命。」蕭觀音只好應下。
蕭觀音倒是詩情無礙，只是聲音微微發顫，似乎被遼主嚇到了，那讓人憐惜的風情，使宋使倍覺她配遼主，實在是牛嚼牡丹。
那廂間，契丹翰林學士李偐，一直在揮毫記錄，待終於完畢，快要累躺了的李學士，猛然擲筆于地，高叫道：「可為傳世之寶矣！」
敬酒之後，蕭觀音就告乏退席了，但酒宴一直到下半夜才結束。
※※※※
陳恪去接。
只有那蕭觀音知道，這廝藉著遞還酒杯的機會，竟極隱蔽的用小指搔了自己手心一下，登時嬌軀就麻了半邊。心裏大怒道，這個色胚，知道我是皇后，還敢爾！
這次一掃上一片的風流，改走豪邁路線，描繪的是契丹人放海東青的景象……韝，就是放鷹用的皮套袖……更是
這時候，正是進第四行酒，琵琶獨彈，屬於樂聲較小的時刻，供主賓言談。
「娘娘有何吩咐。」陳恪只好轉向蕭觀音，頭低得更低了，幾乎是弓成蝦米了。
「陳學士。」耶律洪基對陳恪道：「久聞你才名高照，是大宋第一才子，我家皇后是大遼第一才女，不如你們合作一首，歌頌一下我大遼的風土如何？」
「美、美、美。」宋使連忙陪笑道：「我等實在是太榮幸了！」卻暗自腹誹道：「尼瑪，遼人這口味也太重了……」
但耶律洪基很開心，向宋朝的客人們介紹道：「你們有眼福了，皇后平素里性喜清淡，素麵朝天，只在大婚時上過佛裝。今日里因是歡送貴使，皇后才又破例一次。」說著問他們道：「怎麼樣，美不美？」
陳恪起身上前，心裏不禁忐忑道：「不會是毒酒吧……」方才忙於作詩、無暇細想，現在腦子裡是一片混亂，各種「為什麼」、「怎麼辦」，摻雜在一起，他感覺自己腦袋有兩個大。
至於陳恪，就更沒人權了，人家遼主都不問他行不行，便讓琵琶彈奏起來。
一鵝先得金百兩，天使走送賢王廬。」
「請娘娘先來。」陳恪起身行禮。
陳恪裝沒聽見的，便要謝恩下去。
「契丹家住雲沙中，耆車如水馬若龍。
「我這個人是有原則的。」陳恪嘆氣道：「無意中破戒了，實在是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