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鵲橋仙
第四百零一章 返京（下）
事實上，即使在遼國得到燕雲后的一百年，契丹人的活動範圍，仍然是在關外，燕雲的崇山峻岭、河流沼澤，是騎兵永遠的噩夢……
然而此刻在他看來，說「不可高枕而卧」，都是在粉飾太平，應該說，「危若累卵、隨時都有滅國的危險」才對！
從地形上看燕雲，燕山山脈和北太行山山脈，就像兩座相連的城牆，拱衛著燕雲大地。而燕雲南部奔流著的桑乾河和白溝河，又是克制騎兵的有力保障。所以整個燕雲，就像由兩道超級防線組成的立體要塞，成為漢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天然分界線。
「噗……」陳恪正在喝水，一口噴出了七尺遠：「瞎說什麼？」
「真的？」趙宗績不通道：「還有比你更雞賊的？」
但此事不在他控制之內，只能聽之任之，為今之計，就是趕緊逃之夭夭，終生不踏足遼國。想來就算泄露出去，遼國也不會宣揚國丑，更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到宋朝抓姦夫。
史書給不了他答案，答案只能從親身經歷中尋找。
差別就在於，遼國有燕雲！這片土地一直就是漢人農業最發達、經濟最繁榮、人口最稠密的地區之一，足以養活幾百萬契丹人。除此之外，燕雲還是遼國主要的兵源地，百萬五京鄉丁，是契丹人在兵力上與宋朝維持均勢的重要保證。
然後做什麼？這個問題不解決，他對參与奪嫡都缺乏
而《宋史》的參考資料，是宋人修的《實錄》，和民間私修的史書和各種筆記。民間修史、寫筆記，基本上是按自己的好惡來，談不上公正。而號稱史官秉筆的「實錄」，據陳恪所知，竟前後大修了三次……
想想儂智高那幫泥腿子，是如何禍害兩廣的。就知道他們甚至不需要帶任何給養，富庶繁華的神州大地，可以讓他們盡情的「打草谷」，而這對宋朝的破壞，卻是毀滅性的。
為什麼大宋一直給人以文弱窩囊的印象？以數倍之兵力、十倍之人口、數十倍之經濟，卻被遼人欺負得納幣求和？
然後等另一方起來，又會反攻倒算，再把歷史改成自己想要的。這樣一來二去，正應了那句話，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只要你史筆在手，就能隨意塗抹！
古有張易之，近有韓德讓，都因成為婦女用品而得名。莫非自己，也已經躋身其列？
可別折騰來折騰去，連這二百年都沒了……
而且在遼國的所見所聞，讓趙宗績還明白一點——哪怕不考慮軍事上的作用，燕雲依然是遼國的要害所在。
想想千百年後的歷史，會如何評價自己，陳恪登時不寒而慄，遂下定決心，終生不泄露半個字。
他不是歷史科班出身，更沒有進行過這方面的
「仲方。」趙宗績回頭望著身後的陳恪，深深吸一口燕趙大地的豪傑之氣道：「我輩男兒當立此志，以畢生之力復此幽燕，方不愧對華夏祖宗！」
只是，隱患不在自己這邊啊！那文青病的蕭皇后，還有幫她作案的宮女，能保證不泄露出去？實在不敢說……
人生是需要目標的。陳恪原先的目標，是讓自己和家人過上好日子，用了十二年時間，陳家已是滿門進士、富比王侯，陳希亮還成了皇帝的連襟。
所以登上青山，回望著虎踞龍盤的幽燕之地，趙宗績終於明白，在學堂上，師傅所講的「燕薊不收，則河北之地不固；河北不固，則河南不可高枕而卧也。」是什麼意思。
陳恪又喝一口水，若無其事道：「什麼？」
「也是。」趙宗績想想也對，昨晚遼主還在呢，根本不具備作案時間，便一臉可惜道：「那就是蕭觀音在調戲你。」說著淫蕩的笑起來道：「我敢打賭，咱們要是再待幾天，你非得成為她的……」
※※※※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自從燕雲易主，中原王朝和契丹才真正形成歷史上第二次南北朝局面。
姦夫……我竟然成了姦夫，陳恪感覺自己在風中凌亂了。
「噗……」陳恪這次噴了一丈遠。
離
「真沒有？」趙宗績道：「別人沒看清，我可看見了，那酒盅上有唇印。總不至於是那侍女印上的吧？」
他們徹底打破了大宋朝的君子政治，他們無所不用其極、他們對敵人斬盡殺絕，鬥爭比真刀真槍的戰爭還慘烈。更不幸的是，這場鬥爭曠日持久，雙方實力此起彼伏，誰掌握了權力，就會對對手進行清算，然後篡改歷史，把對方黑成姦邪小人。
所以燕雲十六州奪不回來，戰略主動權就永遠在遼國手裡，人家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宋朝一點脾氣都沒有。
說白了，這是在爭權奪利，與他大開大合的性格，是嚴重違和的。
何止是趙宗績，陳恪也在此行中，找到了自己奮鬥的目標……當然不是把蕭觀音搶回家，這不是面首該乾的事兒。
趙宗績搖頭離開后，陳恪仍然獃獃坐在那裡，腦子裡盤旋著那兩個字——「面首」，面首、面首……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勒個去，自以為睡了遼國的皇后，還在那沾沾自喜，殊不知，其實自己是給那娘們，當了一把面首！
契丹人和其它的游牧民族，沒有任何區別，除了放牧打獵，什麼都不會幹。看看半耕半牧的党項人，被大宋經濟制裁了兩年，
除了趙宗實這個大麻煩外，陳恪找不到陳家不能興盛百年的任何理由。所以他認為，自己的目標，就是把趙宗實搞下台，讓好兄弟趙宗績當皇帝，可是然後呢？
以步兵為主的軍隊，如果沒有了山河之險的依託，根本無法阻擋騎兵的入侵。對方的高機動性，使他們可以輕易繞過你重點布防的區域，直插進柔軟的腹地。
究其原因，就是再過幾年之後，大宋朝堂鬥爭將變得無比激烈起來。引起這空前絕後的鬥爭的，是一場五千年未有之大變革。在那場大變革中，士大夫撕下了溫文爾雅的偽裝，全都血灌瞳仁，為了利益、信念和意氣，前赴後繼的絞殺在一起。
不幸的是，陳恪現在，就站在這段歷史的門口。他無法用上輩子的知識，幫自己作出判斷。到底是改變好，還是不改好，如果改的話，又該如何去改……畢竟宋室南渡后，還有一百五十年的國祚。加上北宋這段，超過二百年。
「可惜呀，可惜……」
「能有這個志向，這一遭出使，就算值了。」陳恪笑著點點頭道：「燕雲，是我大宋能否重寫歷史的根本所在。」說著他加重語氣，一字一句道：「燕雲不復，一切都是虛幻，燕雲若復，則華夏永昌
加上後來，宋室南渡、戊戌變法、乃至那個啥……都處於政治需要，對這段歷史進行過大改。可以說，上下五千年，就沒有任何一段，被改得如此面目全非，亂七八糟。
而不種地的契丹人，卻不用看宋人臉色，就能衣食無憂，甚至還有餘力「支援」一把西夏小老弟。
「真沒發現。」陳恪道：「昨晚第一次見，今天第一次見真容，想有姦情也來不及啊。」
很大原因就在於此。少了幽燕的庇護，拱衛自身的城牆在遼人手裡，一馬平川的柔軟腹地，盡在契丹鐵騎的威脅之下。
若是沒有燕雲，契丹一族雖然依然可以憑著鐵騎橫行一時，卻只要一次慘敗，就可以使其一蹶不振，就像曾經的匈奴、突厥一樣，興亡勃乎，萬不會有如今鼎盛的王朝。
在這蒼茫雄偉的燕雲大地，他找到了——改寫往後一千年漢民族命運的鑰匙，原來就在這裏。
而導致他缺乏動力的，還有最重要一點，就是改變歷史對大宋到底是好是壞？
「面首。」
五月二十日，隊伍回到燕雲，只有從汴京到草原，再從草原回到燕雲，才能真正體會到，所謂「燕雲十六州」對漢民族生死攸關的意義。
路上，趙宗績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找了個沒人的時候，偷偷問陳恪道：「那蕭后，是不是和你有一腿？」
「是么？」陳恪若無其事道：「你眼神夠好的，我都沒發現。」